李川見過兩次素王爺。

一次是在河源鎮，遠遠的看了一眼；另一次是在宮中，他不想被素王爺記上，基本是跟著進去又跟著出來。

這是第三次見，終於看清楚素寒長啥樣了，額寬眉長，兩眼有神，面容威嚴厚實，確實像個久居上位的人。

李川移開視線，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素寒說：“翠居士，你先去外面吧。”

“是。”翠居士起身走出了雅間中。

古琴聲不知何時停了，賓客的交談聲不見了。

“李博士，現在這裡隻有你我兩人，還有你的兩個兄弟，我想和你坦誠一些事。”素王爺說。

李川狀似認真聽著，但思緒卻不受控製往彆處飄去。

素王爺應該清楚，他是不可能被拉攏的。

“他們都勸我，沒必要冒險出府，陛下偏信宮監正與大將軍，我怎麼解釋都是錯的。”

確實，隻是交談，對方還是他防備的人的話，無論威逼還是利誘，都不可能拉攏到他的。

他隻是不聰明，又不是弱智。

“我確實與結識了許多大妖，並與他們有一些約定。”素王爺說。

這都能和他說，看來是真要他死了。

李川向素王爺看去，他問：“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不和你坦誠的話，你是不會幫我的。”素王爺說。

“你說了，我也不會幫的。”李川說。

“你不必此時就做決定，我會給伱充足的時間的，”素王爺不急不緩的說，他的視線在公二與旁三臉上分彆掃過，說：“你也有兩個妖修朋友，應該能夠理解我說的話。”

“大哥，彆聽他的，上回在河源鎮，就差點把我們騙了。”公二站起身說。

旁三跟著點頭。

接著公二對素王爺說：“大哥不會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對，你死了這條心吧。”李川說。

聽到李川附和他，公二氣焰更高了，他說：“放我們離開這裡，不然……”

“我並沒有抓你們，又何談放不放的？”素王爺說。

公二想了想，說：“你是沒有抓我們，但你威脅我們。”

素王爺看向李川，問：“李博士，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這就是事實啊。”李川說。

“的確，”素王爺聲音似乎弱了些，他說：“為了與你見面，我的確是用了點手段。”

他在示弱，為什麼？

李川的思緒又開始發散。他們打算怎麼殺他？

素王爺說：“我與姑媽相處的時間，比我與父母相處的時間更久，可以說，自我八歲開始，我就一直住在宮中，每日聽姑媽的教導，學習做一個合格的未來皇帝。姑媽說過，她會傳給我一個沒有妖怪的大薑朝，我曾經信了。”

姑媽？女帝？

“一直到我行了冠禮後，被發送去雅山郡後，又過了三五年，我才明白，姑媽將我帶在身邊，隻是一個幌子，一個堵住群臣立儲的幌子。”素王爺說。

要殺他很簡單，搶走天音壺，拿走《紋經》一書，他就毫無抵抗之力。

他應該先出手的。現在，擦響天音壺，讓湧動漫過石舫，撕開界區，沉入心淵。

素王爺都死了，他手下應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再四處散播噬靈了吧？

可是石舫上還有其他人。

李川又往窗外看去。素王爺確實調查過他，他坐的地方，恰是一片陰影中，讓他難以進入玄奧的狀態中。

遠處的河岸邊上，樹影婆娑。

素王爺的聲音在李川耳邊飄著，“我並不怨恨姑媽，雅山郡對我而言，也夠了我施展我心中所想了。那時，清潭縣出現了幾樁怪事，我請了幾位道士朋友去看，他們都說沒有辦法；我寫信回京，請欽天監的人出手，宮無光拒絕了；我去了幾個記載中的玄門宗派的位置，大多數連門都找不到，隻有金鳳宗迎我進去，但卻告訴我說，玄門不會插手世俗。”

“到最後，出手的是一位妖修，一位剛剛化作人形，修為不到百年的妖修。接著，我便找到了那些怪事的源頭，在雅山郡的一座山下，埋葬著一座古城。我走進了古城，知道了一個秘密。”

素王爺站起身，重新拿起翠居士之前遞給李川的那卷紙，說：“這上面的圖案，便是從古城的大門上拓印下來的。”

李川還是沒有接，依然看著窗外。

於是素王爺又放了下來，他問：“你在看什麼？”

“看看風景。”李川說。

“宮無光不會來的。”素王爺說。

“我知道的。”李川坐正了，問：“你說，你願意向我坦誠？”

素王爺說：“是的。”

“戲班從雅山郡走到京城，目的是什麼？”李川問。

“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素王爺說。

“我想聽你親口坦誠。”李川在坦誠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為了運送一樣東西。”素王爺說。

“什麼東西？”李川追問。

“一把鑰匙。”素王爺說：“那把鑰匙藏在一個裝置中，隻有《紋經》傳人才能打開。”

“它有什麼用？”李川問。

“打開一扇門。”素王爺說，然後他伸手製止了李川繼續往下問，他說：“李博士，你聽我說完，關於那把鑰匙的事，我全部會告訴你。”

“好的。”李川說，思緒卻又開始飄散。

他們一直在等他離開欽天監。沒達到目的前，他們不會殺他。但是……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應該繼續挑戰他的底線。

素王爺清了一下嗓子，說：“我在古城中，知道了一個秘密，自三萬年前開始，天道便崩裂了。”

三萬年前……

“那之後，人道支撐著天道。而妖仙紛紛隕落，道途化為死境，試圖飛升的妖修，幾乎都慘死於天劫之下。”

素王爺語速慢慢變快。

“在天道的秩序中，眾生平等，每個生靈都有他的位置。而仙人，玄門，為了自己的私利，瞞下了這一點，隻顧自己飛升，不顧世俗眾生。”

“他們又害怕天道徹底崩塌，於是扶持大妖，放任他們侵占人間。”

“大劫已起，大劫源於仙人，玄門的私欲。”

“你都聽誰說的？”李川問。

“我親眼看到的。”素王爺說，“到最後，天道崩塌，輪回破碎，世間一切都重歸於虛無。”

“這理由立不住。”李川說，他一向不喜歡聽這些玄之又玄的話，聽著就煩躁。

“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不就是人強妖弱，不平衡，所以你要幫著妖殺人，殺平衡了，對吧？”李川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素王爺嚴厲否認。

“但我聽著就是這樣，”李川反駁，他再次往河邊的樹影看了一眼，說：“按你的說法，萬物都有它的位置的話，那你作為人間的王爺，吃穿用度都來自於百姓供養，你該做的就是回報百姓。你不回報就算了，你還屠殺百姓，不說彆的，蘇流河，河源鎮裡死的人，都該算你頭上吧？”

“還有噬靈殺死的人。”李川說：“我覺得，陛下不想把皇位傳給你，是正確的。你的高祖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到你手裡，莫名其妙就要分一半給妖怪，他要知道了，該氣得從棺材板裡跳出來了。”

“你要麼，你乾脆就彆當這個王爺了，也彆當自己是人了，這天下還有不少無主之地，你帶著你的那些妖修散修朋友去開墾開墾荒地，建個什麼妖怪的王朝，那我還敬你是個漢子，喊你一聲素妖皇。”

素王爺聽後似乎並沒有生氣，語調依然平和，他問：“那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李川倒還真有想法，他說：“天道崩塌，就想辦法補天道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