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被李川說服了，他說：“那你再和我說說你在神俠廟的遭遇。”

“好。”李川又說了一遍，不過這一次他說得更仔細一些。說完後，他看到小老鼠若有所思的表情，問：“怎麼樣？你有想到什麼嗎？”

小老鼠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李川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天蘇一直知道你躲在他的淨瓶中。”

“不可能！”小老鼠斷然否認。

“你先彆急著否認，你聽我說，”李川說道：“天蘇他在這個世間，留下了三樣東西。神俠廟；不再是第一書的《紋經》，而是天蘇創《紋經》的《紋經》；還有便是玄水山秘境。”

李川也是在病中沒事胡思亂想，終於琢磨出了這些來，他說：“而你則好像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紋經》中，另一部分在玄水山秘境的古鏡裡。”

“不可能的……”小老鼠又一次否認了，隻是這一次，他的語氣也有些動搖，他說：“可是，天蘇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除了會逃跑與隱匿，彆的都不會呀。”

小老鼠趴在桌上，說：“李川，我在天蘇座下聽道三萬年，天蘇……天蘇是不會死的，你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他突然抬頭，說：“李川，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有問題的是你呢？”

李川還真想過。

“不想了不想了，”李川伸了個懶腰，說：“要不要出去走走，吃碗涼面？”

“你不是在閉關嗎？”小老鼠問。

“我凡夫俗子一個，閉關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李川說著，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小老鼠猶豫了下，還是跳上了李川的肩膀，他說：“我吃完涼面再睡覺，等下你單獨給我要一碗，我偷偷吃了，彆人看不到我的。”

“知道。”李川說，“還有彆的想吃的嗎？”

“我想吃魚了。”小老鼠說。

“明天就從池子裡給你撈一尾。”李川隨口答應。

……

李川在算房一連呆了十多天。

淵火鏡被修補得差不多了，隻要將它內部的結構重現再連綴起來，便能補好了。

在這一次竭力保持清醒的修補過程中，李川感覺到他與淵火鏡之間還是出現了一種聯係。

他仿佛經曆了淵火鏡的一生。

淵火鏡陪伴著天虞門的外門弟子柳雙溪，從外門走到到飛升，而它也從低品被淬煉到了天品。這個過程中，它無數次被打碎過，被不斷重塑，不斷淬煉，這些重塑與淬煉的痕跡，依然保留在它的內部結構中。

就仿佛是一種羈絆。

“你說，柳雙溪為何不帶著淵火鏡去仙界呢？”李川說。

此時小老鼠正躺在一本書上，睡眼朦朧，聽到李川的聲音，他仿佛被驚醒了，說：“你說什麼？”

於是李川又說了一遍。接著他說：“仙人也是用法寶的吧，你不是說，天蘇就有個藏寶庫？”

“用的。”小老鼠猜測道，“也許他覺得飛升後，可以有更好的法寶。畢竟許多凡間的珍寶，對於仙界而言是俯仰皆是，他可以重新煉製他想要的法寶，而不必再扣扣索索的。”

“淵火鏡也可以繼續變得更好。”李川說。

“那也許是他想和作為修士的自己告彆呢？”小老鼠繼續猜測，說：“仙人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李川問。

“純粹，”小老鼠回答：“仙人隻走在自己的道途上。”

李川看向窗外，已經是黃昏了。

李川將淵火鏡放到一邊，今天是無法將這最後一部分補完了。

他打算隨意吃點東西，然後就在算房裡睡一晚，等明天早上起來，借著第一縷晨曦，就把淵火鏡補好。

隻是到了半夜的時候，便響起了雷聲，下起了瓢潑大雨來。

李川在白色的閃光中驚醒的，他趕緊起來去關窗，已經有幾滴雨落到淵火鏡上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鏡子，坐著聽了一會兒雨聲，心很靜很靜。

此時又是一道閃電震裂了天空，透過窗欞，印在了鏡面上，上面的裂痕還有他的臉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李川突然有一種衝動，要在此時此刻就把淵火鏡補好。

於是他就這麼乾了。

他重新點亮了燈，覺得亮度不太夠，於是從碧水戒中找出不少蠟燭，都點亮了。

凝神。

他心中默背著淵火鏡的種種結構，再看著它們一絲不差地在他的視野中慢慢展開。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其間，控製著視野中的每一點，每一橫。

他的手中有一點光，光點順著他手指的動作，將這些點與橫連綴起來。淵火鏡的裂紋漸漸開始彌合。

雨水打在窗上。

李川的食指的指腹順著裂紋往下劃，劃過的地方，裂紋都消失了。

最終，他輕輕拿開了手，凝視著完好的鏡面。他輕輕籲了口氣，籲了一半的時候，他看到鏡子中除了他的臉之外，還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有鬼？

李川一下扭過身，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他的聲音也有些變形，“誰？！”

閃電將他的臉照得煞白。

雨更大了。

手中已經拿著天音壺，拇指扣住。

接著，他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才略略鬆了口氣，“雲……雲逸仙人，你怎麼……你怎麼來了？”

雲逸仙人魏雲聲如磬玉，說：“神俠廟你都闖過來了，為何現在卻害怕起我來了。”

“我不是怕你……”李川想起了公二說雲逸仙人出現在神俠廟的事，他說：“多謝仙人在神俠廟出手相救。”

“那時你為何不捏碎我給你的玉符？”魏雲問。

李川此時才想起，雲逸仙人似乎是給過他一枚玉符。

他聽到魏雲輕歎一聲，說：“把玉符還給我吧。”

李川說：“玉符我放在了住處，我現在就回去拿。”

“雨很大。”魏雲說。

李川說：“仙人救了我們性命，隻是冒雨一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可能仙人要稍微等一等了。”

“把桌上的鏡子給我看一下。”魏雲說。

李川依言將淵火鏡遞給了他。

魏雲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說：“鏡子不錯。”接著，他又說：“我即將上界，今日是來同你道彆的。”

李川沒有接話，他不覺得以他和雲逸仙人的關係，對方有必要特地來向他道彆。

魏雲說：“你身上的那件東西，在影響著你的認知。若你一直不能駕馭它，而是反被它驅使的話，總有一天，你會一無所有。”

李川茫然了一下。

“不過看你修補這面鏡子，你已算正式踏上道途，所以也不必太擔憂。”魏雲將淵火鏡輕輕一扔，鏡子落回到桌上。

“《紋經》嗎？”李川問。

魏雲點頭，說：“我在神俠廟中，觀感到許多圖景，隱約間似乎窺見到殺死異鬼的可能。”

“恭喜。”李川說，他又問，“那神俠廟裡……”

“我不知。”沒等李川問出口，魏雲便打斷他說：“我隻是循著你消失的痕跡，劈開一絲縫隙，透入一絲神念而已。”

他說：“此事莪承了你的恩情，所以等我徹底領悟殺死異鬼的方法後，我會將它告知於你。”

“多謝。”李川說。

“我走了。”魏雲身影變淡了。

“那玉符呢？”李川問。

“留著吧。你記住，捏破玉符，三息間，我必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