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崩著臉，想讓自己看上去嚴肅些。但那兔妖剛站穩，就開始哭天搶地，說：“大人，我沒有殺人，我是好妖啊！狩妖司也不能亂殺好妖，會損功德的！”

李川翻了翻案卷，兔妖說的是真的，他沒殺人，他就偷了個手藝。

原來這個兔妖來到人間後，偶然嘗到了一塊桂花糖糕，驚為天人。為了時時能夠吃上這麼一口，他就想辦法進了那家點心鋪子做學徒。

可是學了幾個月後，他發現做點心的師傅對學徒們都藏了一手。於是為了學到真本事，他現出了原型，恐嚇了一下點心師傅，拿到了真正的配方。卻沒想到，當天點心師傅就去報了官，而且好巧不巧的，狩妖司的人剛好就在附近，沒等他逃回山林，就被捉了。

李川沒忍住，問：“那桂花糖糕真這麼好吃？”

兔妖眨了眨眼睛，說：“當然了，大人要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去為大人蒸一籠來。”

這回李川忍住了，他說：“好吃你直接買不就行了？人家琢磨出個方子，賺點錢，也不容易，你為啥一定要去偷學呢？”

兔妖振振有詞，說：“凡人隻有數十載的壽命，我不學的話，等我下次出來的時候，說不定店就沒了，人都死了，那我去哪裡再找這麼好吃的桂花糖糕呢？”

十分有道理。

於是李川又問：“你從山林裡出來，還有彆的事嗎？”

“什麼事？”兔妖茫然了。

李川說：“就是你怎麼想到要出來的？”

兔妖說：“我原本沒打算要出來，我挖了一個很舒服的洞，又暖和又透氣，每天晚上曬著月光修煉，可美了。可是過了一陣子後，突然覺得乾什麼都提不起勁來，還一直夢見人間的吃食，於是我就出來了。”

李川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你會殺我嗎？”兔妖問。

“你若說的都是真的，那就不會。你安心先在狩妖司住幾天吧。”李川說著，揮了揮手，接著衙役們便把兔妖又拖走了。

這時候，李川問下面的衙役，“之前這種情況，都是怎麼處理的？”

片刻後，一個衙役回答了李川的話，說：“大人，之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們狩妖司，捉到了妖後，要麼當場殺了，要麼當場警告一番後就放了。把這麼多妖押送回京城來詢問，還是第一回。”

李川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估計欽天監就是想要弄明白，這些妖為啥突然想不開要來人間。於是他說：“下一個吧。”

很快，一盆芍藥花被抬了上來。

李川見怪不怪的先看案卷，這芍藥妖倒是乾了點大事，她在郊外幻化了座宅子，收集了不少窮書生，好吃好喝的養著，讓他們給她寫詩，誇讚她的容貌。

見到李川後，芍藥妖也很委屈，她說：“大人，我沒有害他們一人的性命，反而供他們吃喝，為他們買書買文具，還為他們攢趕考的盤纏，他們生病了，我還給他們請大夫，而他們要做的，隻是念書之餘，寫幾篇詩文而已，為何他們還是不願呢？”

“作詩很難的。”李川說。

“難嗎？”芍藥妖不解。

“一篇兩篇可能還行，七八篇往上肯定就難了。”李川說。

“那我知道了，下一回，我就隻招待他們每人三天，要一篇詩文，便遣他們走，再等下一個。”芍藥妖說。

李川說：“你在山野裡，長的好好的，出來聽這些酸詩乾嘛？”

芍藥妖說：“我在山林中默默開放，又默默枯萎，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不為任何人所知。所以我才想到要出來，讓人給我寫一千篇詩文，再回去。”

“你現在有多少篇了？”李川問。

“才三百多篇。”芍藥妖回答。

李川說：“不少了，你帶著三百篇詩文回去，以後好好修煉，沒事彆出來了，知道嗎？”

“你不殺我了？”芍藥妖問。

“你想我殺嗎？”李川反問。

“那大人你能給我做一篇詩嗎？”芍藥妖問

“下一個下一個。”李川連連揮手說。

李川一連又審了一隻黑熊，一隻螳螂，一條水蛇。

李川審問下來，覺得他們來人間的理由，似乎都是因為在某一個瞬間，心中的欲念被激了起來。兔子好吃，芍藥好美，黑熊好強。是某種法術，還是彆的什麼原因？李川想了想，想不明白，隻是將他的結論寫下，讓一邊的衙役交給薄一涼，之後便快步離開狩妖司。

之後幾日，李川又被抓了兩回壯丁。以至於後面一天早上，李川遠遠的看到薄一涼的時候，他就立刻就轉身向著算房狂奔而去。

“李川？你怎麼了？”

李川聽到祝青雲的聲音，才意識到算房裡還有其他人。

他靠在門上，喘了幾口氣說：“你，你三師兄，我剛才看到他了。”

祝青雲忍著笑說：“三師兄又不吃人，你怕他做什麼？”

她又說：“看你跑得滿頭大汗的，快過來喝碗酸梅湯。”

李川這才注意到桌上的酸梅湯與山楂糕，他走過去，祝青雲給他倒了一碗，李川喝了一口，涼涼的，身上的燥熱一下便散去了。

祝青雲說：“三師兄也是聽大師兄說的。”

“說什麼了？”李川問。

“說你很擅長審訊。”祝青雲回答。

“莪哪裡擅長了？問勞笑開那次是，那是因為我知道勞笑開是什麼樣的人，”知道緣由後，李川說道：“那些妖，兔子什麼還好，那花花草草的，和他們說話，我都不知道他們是哭還是笑，我能問出什麼來？”

“可是三師兄也說你審的很好，幫他審了很多時間。”祝青雲說。

“他隨便上個人，都一樣。”李川不為所動，說：“我感覺我最近在《紋經》一道上，也隱隱有突破的感覺，我也要閉關一段時間，那個，我要修補一下淵火鏡。”他找到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說：“祝姑娘，你幫我和宮監正說一聲，我最近要專心修淵火鏡。”

“行啊。”祝青雲一口答應下來，說：“保證不讓三師兄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