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看著被子上的蝶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明白，但要做到，太難了。而且……修士可以收徒弟，可以開宗立派，自己做不到也能指望後輩去完成。而《紋經》傳人，彆說傳下去了，上一代《紋經》傳人留下的東西，我都看不到。”

羅雪裡一時找不到話去安慰李川，便也沉默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川一抬頭，暖陽斜過窗欞，柔柔地灑落在屋內。

他反過來安慰羅雪裡說：“我隻是一時情緒沒轉過來，過陣子就好了。”

又說：“休養一月就一月吧，我差的也不是一個月。”

說完後，李川也感覺安定了一些。

他將蝶蛹拿在手中，蝶蛹上的赤金色花紋或許已經證明了他的思路是對的。李川一點一點往下想，他得先想明白，完成寄生圖，一共需要控製多少條光束，再留有一些餘地，去應對後面可能發生的事。

想到這裡，他突然立刻就想拿出《紋經》來看了。

沒說休養的時候，不能看書吧？

“當初師傅決定入朝做官的時候，我強烈反對，幾乎要斷絕師徒關係。”

李川訝異地轉過頭，看到羅雪裡面無表情地說：“那時師傅剛以一己之力，斬殺萬年霧狐，因此在玄門中，很有威名，我，還有其他宗門的修士，都認為他會很快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宗門的名字，我都暗暗想了幾十個。”

“呃……”這次輪到李川不知該說什麼了。

“師傅不在乎這些雜事，我覺得哪個名字好，他多半會直接用。”羅雪裡解釋了一句。

“這樣。”李川點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他並不是糾結這個，他是不知道為什麼羅雪裡突然說起這些內情來。

宮無光的四個徒弟中，他與祝青雲金熔兩人走得比較近，與薄一涼沒有太多交往，至於大徒弟羅雪裡，雖然在河源鎮相處了一段時間，但依然不算熟。

羅雪裡還在繼續往下說：“當時我的修為陷入停滯，夢魘一道，也找不到方向。我原想等宗門選好址後，便去閉關一段時間。師傅卻要求我和他一起去做官。修士在世俗中停留得越久，越容易陷入心魔，我當時甚至懷疑，師傅是不是被奪舍了。”

“可你還是跟著去了？”李川問。

“是的。當時還沒有二師弟三師弟和小師妹，裡裡外外所有的事，都是我在做。一年中見到的人，比我過去百年裡見到的都要多，做了很多……”羅雪裡臉頰抽動了下，然後他說：“然後，我的夢魘術，大成了。”

“那挺好的。”李川說。

“所以，”羅雪裡一板一眼地說：“靜心休養，並不是浪費時間，吃喝玩樂之中，亦有大道存在。當你專注於一件事的時候，很容易專注在你認為的困境與難點上，不斷放大；而如果你暫時放開，去做點彆的，也許在某個刹那間，你會注意到被你忽略的一些細節，才是真正的關鍵點。”

李川聽了，突然覺得他之前的胡吃海喝都有了意義。

羅雪裡從李川手中拿過蝶蛹，說：“我在這其中，窺見了一絲道意。你在做一個很危險的嘗試，我並不是要阻止你，隻是想告訴你，你可能會遇到很多困難，並且不太可能會在你原本預計的時間中完成。”

李川將羅雪裡的話都記在了心中。他說：“我會好好休養的，每日隻賞花弄草，不費一絲心神。”

“那你休息吧，我出去轉轉。”羅雪裡站起身。

羅雪裡離開後，李川閉上眼睛，許久，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

吱哢。

什麼聲音？李川睜開眼，便看到窗戶打開了，一個穿紅肚兜的童子頭上頂著隻螃蟹，坐在窗台上看他。

李川已經熟悉了公二這幅模樣，沒有捂眼睛，而是問：“你的變幻之術，有進步了嗎？”

“有啊有啊，羅大人指點了我一下，他和我說，要多定幾個小目標，每次完成一點，不要擔心會顧此失彼，等全部完成了再回頭來考慮兼顧，我現在已經完成三個小目標了！”公二語氣歡快地回答。

“哪三個？”李川追問。

“手變大，腳變長，還有頭發變長。”公二回答。

“可以的可以的。”李川連聲誇讚，並讓公二一一變了一下給他看。

果然是都成了。

“羅大人也指點了我一番，”旁三出聲說：“他說練的太多，想的太少，他說盲目修煉等於沒練，讓莪一定要先想好，要練成什麼樣，再開始專注向著目標衝。”

公二還評價起了溫故應江梅和羅雪裡三人的教學風格來，他說：“溫師兄的境界太高了，所以我們經常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也不明白我們為什麼不明白。”

“江師兄好一點，但是他喜歡苦修，我們沒他的資質，也吃不了他的苦，所以走不了他的路子。”

“我以前覺得羅大人一直面無表情板著個臉，笑的時候也好像也是，這裡該笑了，我要努力笑一下這樣，但他指點我們的時候，卻真的能站在我們的角度幫我們想辦法。”

“宮無光，很會收徒弟。”李川感慨說。收的四個徒弟，的確個個都是好的。

公二走到李川床邊，說：“大哥，你感覺怎麼樣？”

“還行。”李川看著窗外的藍天，說：“我之前得意的有些早了，在沃池沒躺，是因為我還沒有掌握寄生圖的運用之法，現在我摸到了一點門檻，果然就躺了。”

他苦中作樂，道：“躺躺也好，接下來一個月，我好好養養。”

想明白後，李川便認真養生了起來。吃喝上，不用他發愁。溫故應為他請了醫修，醫修為他定了一個療程的食療。

李川一天七頓，吃了十來天後，身體空耗的感覺便消失了，並有力氣去到處閒逛了。

在四神宮裡逛膩了後，他又去藏書樓看了點閒書，還去聽了幾場講道，雖然沒聽懂多少，但還是從身邊修士的閒聊中知道了許多的玄門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