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花的背影消失後，李川一下躺倒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頭好疼。

不知怎麼，腦中閃過很多上輩子的畫面來。為了讓他早點上學，家裡托了關係，班級裡其他人都在聽課的時候，他懵懂的在地上爬，等好不容易明白上課是學東西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太多課，什麼都聽不懂了。

後來弟弟出生了，家裡分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更少了。他好像為了引起父母注意，又故意惹了很多事，添了很多亂。他記得他那時候背詩，最初是故意背錯，到後面卻真的怎麼背都背不對了。

可不管怎樣，他父母並沒有放棄他，又托了關係，送他去當兵，退伍回來後，又讓他舅舅帶著他，工地上雖然苦，他確實學會了怎麼養活自己。

成年後，他自己也錯過了一次機會。他當兵的時候是立了功的，可以留在部隊裡。隻是他錯以為外面有人在等他。

他想過很多次，去找劉婆，去提親。他現在的身份，能在雲橋鄉過得很好了。到時候老婆暖炕頭，生三個小孩，他好好教養他們，說不定他李氏一族，也能成為朝丙郡的百年望族了。

那已經是他上輩子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隻是他心中到底有一些妄念。

他不想百年後，千年後，溫故應祝青雲金熔這些朋友提起他李川的時候，滿臉惋惜，說什麼他在《紋經》一道上很有造詣，隻是受限於壽數雲雲之類的屁話。

他不想做下一個明珩。

他想要在他有限的生命中，乾成一件大事，到達過去所有修士，仙人都沒有去到的地方。

九萬裡上。

想著想著，隻覺得頭越來越疼，最後不知是睡過去還是疼暈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在雲橋鄉又過了幾天悠閒的日子後，江梅說該啟程了。出發前，李川把打好的刀送去了馮秀才家，馮秀才要出錢買，李川拒絕了，說：“這是我說好給他的，除了精巧一些外，沒費什麼心思。”

馮璋得了刀，愛不釋手。

他以為李川要去京城，便說：“李叔，過幾年我就去京城找你和常叔。”

李川真心喜歡這小孩，他說：“行啊，你記得，欽天監的門是往正東方開的。”

馮璋懵懂地點點頭。

又過了兩天，李川收拾好了東西，告彆了好友鄉鄰，在剛搭好的葡萄架下坐了一會兒後，之後便帶著公二旁三，還有常瀟，跟著江梅離開了雲橋鄉。

三天後，他們到了四神宮。老宮主陽九在主殿接待了他們。

李川第一次見陽九，在他心中，陽九是一個距離飛升隻有一步之遙，能硬接仙人數招的狠人。見到真人後，卻發現陽九性子很平和。

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八字眉，眉尾很長，眼睛不大卻很圓，臉上時時露出一種寬和又無可奈何的神色來。

李川一行到後，陽九先詢問了他們一路的情況。江梅說了他的打算後，陽九思索了片刻後，說：“魔族後人，若能活到現在，定然有他們的保命之道。我聽說玄嶽門的劉洋，在河源鎮發現了些線索，你不如先去玄嶽門走一趟，說不定能映證一些東西。”

江梅說：“那我先去玄嶽門問問。”接著他便向陽九告辭，說：“老宮主，來日再聊。”

江梅離開後，陽九對李川說：“你們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還是原來的地方。”

李川客氣了幾句後問：“溫道長的傷好了嗎？”

“已經無礙了，一月前他醒來後，就吵著要出去，被我強按住了。”陽九說著，眉毛垂得更低了一些，他說：“他現在冰心靜水潭底泡著呢，估計再有半個月，就能出來了。”

他抱怨說：“我這個弟子啊，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太大了。不到二百年的修為，就敢去和仙人論道，一個沒看住，就跑到沃池去了，也不想著先來報個信，多找些幫手。”

語氣中是藏不住的誇讚。

李川聽了出來，跟著誇了幾句溫故應。陽九聽了十分高興，送了李川幾人許多東西，接著便讓人帶他們去休息。

安置好後，常瀟大大鬆了口氣，說：“我原本以為溫道長和江道長的氣勢已經夠強了，今日見到這位老宮主，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

“啊？”李川很疑惑，“老宮主，挺和善的啊。”

常瀟連連搖頭說：“我坐在那，一動都不敢動，每次他的眼神掃過，我感覺整個人都被看得透透的。”

李川真的是沒什麼感覺，他問公二旁三，“二弟三弟，你們覺得老宮主如何？”

公二說：“我隻覺得他修為一定很高。”

旁三也挺茫然，說：“他是四神宮的宮主，的確很有氣勢。”

常瀟說：“可能是我見得太少了吧。”

李川岔開了話題，說：“我們先歇一歇，然後我帶你去外面轉轉，對了二弟，”他想到了公二，問：“你今天去找鵝爺嗎？還是過幾天？”

公二此時變幻成了人，他穿著簇新的棉衣，看上去圓滾滾的，很是可愛。他說：“我等下就去找鵝爺。”

“我和你一起去。”李川說。

公二說：“好呀。”

李川向常瀟解釋了下說：“鵝爺是生活在四神宮外圍的妖怪，他很擅長變幻。最近妖怪四處出沒，我想去問問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你想一起去，還是在這裡休息一下？”

常瀟是抱著開眼界的想法跟著李川來四神宮的，聞言他說：“我想去見識一下。”

於是略歇一歇之後，他們便向著鵝爺的住處走去。走出四神宮的山門後，李川感覺這裡比起一年前，似乎冷清了不少。

幸好鵝爺的住處沒有變，李川敲了敲門，接著就聽到鵝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等一下，就來。”

略等了一會兒後，門開了，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說：“恩公，是你們啊！”

他一下認出了公二，說：“你能幻化人形了？極好極好……不過……”他的語氣也有些疑惑，說：“你怎麼變成了個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