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突然很想念溫故應。

若是溫道長在，一定能讓眼前這位雲逸仙人辯經辯個儘興的。而他李川，打小語文卷子隻填選擇題的。

李川硬著頭皮往下聊，說：“我以為的仙界，是在雲霧繚繞中，有許多許多的仙山，仙人就生活在山上。每天都吃宴席，聽仙樂，看仙女跳舞。”

魏雲說：“是有這樣的。歸鴻真仙便喜歡大開宴席，幾乎所有仙人都收到過他的邀請，還有修士，甚至於凡人帝王，一些能人異士。凡間許多對仙界的記載，便是源於此。”

“原來如此。”李川附和說。

“大多數人，飛升仙界後，要做的第一個選擇便是繼續一個人行走在自己的道途上，還是選擇被納入彆人的道途中。”魏雲說。

李川聽得有些懵，但這回魏雲沒有等他接話，便繼續說了下去，他說：“天地初開時，便誕生了三千大道，所有修士與仙人的目標，都是在三千大道中，走出自己的道途。而道途與道途之間，有可以彼此容納的，也有完全衝突的。”

魏雲說：“繼續獨自行走，或許前方不遠處便是死路；而納入彆人的道途，等若於成為他人的一個器官，主脈走到絕路，分支也必然會死去。”

這些好像不是他該聽到的東西。李川聽著，心中升起了一種恐懼。

一粒粒光點在他的面前飄落，雲逸仙人的面容也虛幻而飄渺起來。

“死去的道途，便會形成死境。”魏雲緩緩睜開眼睛。

李川驀然發現，不知何時，他坐到了一個小亭子中，石桌上的熱茶冒著煙，而在亭子外，大雪飄灑在狂風之中。

魏雲坐在李川對面，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後緩緩說道：“這就是仙界的真相。許多仙人，飛升上界後，在百年後甚至於千年之後，都不一定能發現真相，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其他仙人的附庸。”

他說：“所以，你問我彆的仙人是否知道禍患的存在。我隻能告訴你，我不知。”

原來隻是為了回答他這個問題嗎？

李川說：“我明白了。”

魏雲微微頷首，後說：“我以殺入道，不慎破開死境，發現了我無法殺死的禍患。如果我找不出殺死它的方法，我的道途也會因此走入絕境。”

“那你知道，那個死境，之前是屬於哪位仙人的道途嗎？”李川問。

“不知，但應該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仙人，而且……”魏雲向亭子外看去，“他可能還活著。”

“還活著？”李川很驚訝。

“應該還活著。”魏雲將可能換成了應該，“也許，他行走的道途不止一條吧。”

“這壺鳳翎仙茶，能補足你神魂上的不足，喝一杯吧。”說著，魏雲將另一隻青玉茶杯推向李川。

李川雙手捧起，喝了一口。滾熱的茶水下肚，身體一下暖和了起來。

魏雲說：“我從你身上，的確沒有感知到禍患的存在。”

李川頓時開始懷疑他喝下的茶是否有問題了。

但魏雲沒有再解釋，隻是一邊喝著茶，一邊看亭外的風雪。

李川定了定神，又再喝了茶。這回他嘗出了些味道來，有股輕幽的果香，縈繞在舌間，久久不散。

靈台一片清明，心中也很靜很靜。

的確是好茶。

又過了不知多久，魏雲再次出聲，打破了寧靜。他說：“雪停了，我也該走了。”

李川一愣，從靜寂中回過神，然後他往亭子外看去，唯有漆黑一片，雪果然是停了。

魏雲站起身，幾步走出了亭子，李川一下便失去了他的身影。

“我會繼續尋找禍患的蹤跡，甚至於沉入心淵，尋找你所說的異鬼。”

魏雲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入。

“你若想好了，要向我提什麼要求，捏碎這枚玉符，三息之間，我必至。”

玉符？

接著李川便瞥見了石桌上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枚精巧的玉符。

他伸手拿起玉符，拿起的瞬間，他感覺到了光亮，一回神便看到了晨曦中初露的一縷陽光。

他正站在門邊，下了一晚的雪積起了有一尺厚，表面猶如薄紗般，閃爍著晶瑩而柔和的光。

他看著手中的玉符，歎了口氣，轉過身的時候，卻看到江梅站在他身後。

江梅表情嚴肅地問他：“剛才你見到什麼人了？”

“雲逸仙人。”李川沒有隱瞞。

“怪不得，”江梅說：“我完全沒有察覺到，我布下的禁製也沒有任何反應。他來找你做什麼？”

李川有些頭疼了。他不知道雲逸仙人告知他的這些神神叨叨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能不能隨意說出去。

於是他決定將問題扔給了江梅，說：“他來確認我是不是異鬼。他將異鬼稱為禍患，他因為自身的緣故，必須將禍患趕儘殺絕，所以我發現心淵異鬼這事，可能能幫到他，於是說會滿足我一個要求，並給了我一枚玉符，讓我要找他就捏碎玉符。”

說著，李川便將玉符遞給江梅。

江梅看了幾下後，便還給了李川，說：“你好好收好了。”

“嗯，還有就是……”李川說：“他為了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對我說了許多關於修道還有仙界的事，莪……”

“不可說。”江梅果斷打斷了李川，說：“仙人的一言一行，都體現著他對大道的理解，我們沒有到達他的境界，聽了隻會亂了道心。”

李川放心了，然後他又想起了什麼，說：“對了，我還喝了一杯茶，名叫鳳翎仙茶，你知道這個茶嗎？”

“見過記載，”江梅說：“據傳曾有一名秀才，屢試不第，夢中被仙人賜下此茶，一夜開悟，三年後中了狀元，並留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章來。”

他看了眼李川，語氣中也帶上了些好奇，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是不是文思泉湧，想要做詩？”

李川沉默了。

他望了望天光，拉了下身上的鬥篷，說：“江道長，我打算出去吃點熱乎的，你去嗎？”

“一起去吧。”江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