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回到雲橋鄉的時候，已經下過好幾場雪了。

夏末的時候離開，深冬的時候歸來，時間一晃而過。

很快，馬車停在了家門前，一條大白狗正趴在門邊，耷拉著眼皮，正在打盹。冬日的陽光下，皮毛又滑又亮，聽到動靜後，大白睜開眼，站了起來，便看到李川從馬車上走下，跟在他身後的是公二與旁三，再之後是常瀟，最後是江梅。

李川也看到了大白，他笑說：“大白，你怎麼在這兒？”‘

大白說：“孩子們和童大哥進山了，我四處閒逛的時候，見這裡陽光好，就過來打個盹。”

“進山了？這麼冷的天，去山裡做什麼？”李川有些驚訝。

大白回答說：“前幾天村裡來了幾個外鄉人，聽說他們來的時候，隻剩了條褲子，凍得渾身發紫，他們說山上有一窩強盜，搶了他們的東西，童大哥知道了，便打算去看看。”

“原來如此。”李川點頭說。

大白問：“要不要我去把童大哥喊回來？”

李川說：“不用，我等他回來。”

接著李川便向大白與江常二人互相介紹了一下。然後他推開了門，院子中的雪被掃在了一邊，石階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一隻麻雀從屋簷上飛起，殘雪簌簌往下落了些。

顯然他不在的時候，這裡也時時有人來打掃。

屋裡也很清爽。

李川招呼著江梅與常瀟坐下，公二自覺去燒水，旁三和李川說了一句，便拿了錢出去買吃食。

清冷的院落一下熱鬨了起來。

常瀟打量著四周問：“李先生，你就住在這裡嗎？”

“是啊，有點小是吧？之前有想過要不要擴建一下，或者乾脆重新起個房子，也有人願意資助，不過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我自己住著覺得挺舒服的。就是要委屈你一陣子了。”李川說：“要你住不慣的話……”

“不會不會，”常瀟連忙解釋說：“我一個野人，幕天席地的，有什麼住不慣的？我隻是想，李先生生活如此艱苦，學問卻這麼好，在《紋經》一道上的造詣還這麼深……實在，實在是讓我慚愧啊！”

李川想起了這位將軍義子之前送他的古籍字畫來，覺得得閒了還得給他治治瘋病。

熟悉他的人，誰看不出來他李川就一好吃懶做的貨。他來這裡後，除了《紋經》，就沒摸過彆的書。

江梅倒是很滿意，他說：“我在這住一陣子，正好將此次沃池一行的所見所聞整理一番，帶回宗門。以後沃池禁地沒有那麼危險了，也能時常帶弟子進去曆練一番，此次的見聞便能用到上了。”

李川聞言，道：“我會儘早將淵火鏡修好的。”

江梅點頭，又說：“一時修不了也不用勉強……等你之後來天虞門，再多了解一些淵火鏡的資料再修也來得及。”

“我知道的。”李川說。

聊了一陣子後，水燒開了，旁三也捧著些熱食點心回來了。

泡上了茶，用碗碟盛了菜肴點心，三人二妖邊吃邊聊著。

李川隻覺得心中十分安定，這一回他自己走著回來的，無病無傷，被天柱光照了個透後，好像身體裡的沉屙暗疾都在轉好。

等養過這個冬天，說不定就大好了。

他說：“不知道溫道長到了四神宮沒。”

江梅說：“應該到了幾天了。現在老宮主出關了，希望能好好說說他。他這次……要是那半妖根本不在意風歡意，或者隻是假裝在意的話，他就要交代在井底了。”

李川聽了也有些感慨，說：“沒想到半妖和魚妖之間感情如此深厚。”

常瀟還不清楚燕頃山上發生的事，李川向他講述了一番後，他也十分驚奇，說：“那半妖這麼陰險奸詐，她居然會有朋友？”

江梅說：“二十一年前，她也不是現在這樣的。”

“你以前見過她嗎？”常瀟問。

“見過，那年的玄台靈光會，我正好在，那時秘境中的陣法出了點問題，我被喊過去修，”江梅回憶著，說：“她那時候看上去就是個明媚活潑的小姑娘，實力不錯，為人也爽利，和誰都能聊起來，被她打敗的修士，好像也都不怎麼記恨她。”

江梅說：“事發後，為她說話的修士也有不少，直到仙人發了話，才有了後面的結果。”

常瀟實在難以將他見到的陰鬱的半妖，與江梅口中的小姑娘對上號。

江梅看向他，說：“世事易變，人也總是在變。其實……要不是仙人發了話，還有現在李兄發現的異鬼的事，霜葉門的所作所為，真算不上什麼。”

接著江梅講了幾件玄門中發生過的慘案，有把弟子當儲備糧畜養的，有潛伏幾千年最後當上仇家掌門的……

李川常瀟二妖還有大白都聽得大開眼界。

常瀟忍不住問：“玄門一直這麼亂嗎？”

“總有不太平的地方的。”江梅點頭。

“那還能好好修煉嗎？”常瀟質疑。

江梅回答，說：“這也是修行的一種。”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人吃了晚飯後，便各自安歇了。

外面似乎又下雪了。

李川坐在床上，一時沒有睡意。他聽了一會兒雪落下的聲音，然後下床，點了燈，把淵火鏡拿出來細細觀摩。

鏡子很沉。鏡面上的裂紋在左下角，約有兩寸長。

突然，他看到鏡子中有一隻小老鼠。李川移開視線，就看到小老鼠趴在一旁的盒子上，眼睛盯著淵火鏡，一眨也不眨。

“你現在怎麼敢出來了？不怕江道長發現嗎？”李川問。

小老鼠直溜一下就爬到了淵火鏡邊上，說：“我可觀察了很久才出來的，不可能被他發現的。”

它問：“李川，他是不是讓你補淵火鏡？”

“暫時先看看，過段時間再補。”李川說。

“補好了，我可以複製一個嗎？”小老鼠問。

“你覺得呢？”李川反問。

“讓我複製一個吧，反正養一陣子能養回來，不是還有你的鍋嗎？放進去養養就好了。”小老鼠儘力爭取道：“我可以教你怎麼補，保證補了比沒補之前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