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瀟也跟著笑了起來。

鈴聲還在嘶鳴。晦澀的聲音仿若一把把利刃穿透身體，震得他一陣陣的暈眩，但與之前的奔騰不息聲浪相比，此時的鈴聲已無力再阻擋光的湧入。

凝滯的光再次沿著他的身體流入井中，在寒氣與陰影上蔓延而過，再一次緩緩將深井照亮。

溫故應心中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雲淡風輕。

他們來沃池的兩個目標，現在已經接近完成了。李川已經差不多解讀出天柱上文字的真意；半妖的身世也大致有了結果，就算這裡封印的上古妖獸不是她口中的巨螭，他們以後也能從散落在地上的妖獸血肉，還有此地的種種線索來推測出妖獸的身份。

但他還想生擒半妖。

隻要抓住她，許多疑問才能得到解答。

溫故應凝視著他手中的劍，半妖破招的速度不慢，她的實力與他的確就在伯仲之間。他的境界高她一些，修為差她不少，要贏她有機會，要想把她留下來，很難。

她的修為來自何處？

是她修來的？還是她背後還有人？

鈴聲更啞了。

此時，他感知到江梅通過淵火鏡傳來的信息：江梅來了。

溫故應心中一鬆，收攏雜亂的思緒，全神貫注在與半妖的鬥法之中。

……

蒼冷的骨刀擊碎了劍氣，半妖身體一折，抬起手，刀尖與劍氣正面相撞，鈴聲中，劍氣快速地散開。

半妖略微喘息了下，便繼續向前。

她身上的獸皮被割成了一縷一縷，她的雙腳雙手上也多了無數傷口。

但每多一次交手，她對溫故應的熟悉便多一分。她也大致推測出了他的實力。

她有機會的。

法鈴裂開了一道縫，她要速戰速決。

她再次搖鈴，嘶啞的鈴聲撕碎了空間，她的身體也隱入了寒氣之中。

溫故應突然失去了半妖的蹤跡，之前她隱入寒氣的時候，他能大致感覺到她的位置，但這一次，他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他身體一動，也立刻從原地消失了，藏進了一道劍氣之中。

寒氣順著鈴聲擴散著，凍住了一道又一道的劍氣。

鈴聲越來越啞，但一直持續在響。

找到了！

唰。

嘶啞的鈴聲在溫故應耳邊猛地一震。

他快速後退，但已經晚了，蒼白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黑色的法鈴在他眼前快速晃動，隱約能看到一道裂痕在擴大。

溫故應揮劍反擊，但這一次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半妖擋下了，她在與他的一次次交手中，居然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方式。

這樣的悟性……溫故應眼中露出了些欣賞，他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嘶啞的鈴聲再次震蕩開來，一下困住了他的神魂。

與此同時，鬼魅的寒氣覆蓋在他的身上，骨刀攜著寒氣刺進他的身體中，蒼白的手很穩的將骨刀刺入他的身體，一連刺了十幾刀，血沒有流出，直接凍成了冰，凍在了身體中。

他的身體被凍住了，神念也被凍住了。

之後溫故應才聽到她帶著寒意的聲音，“你把小意怎麼樣了？”

溫故應想要說話，然後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穩住聲音，問：“小意是誰？”

“彆裝傻。你這一招中，切割空間的方式，是她獨有的。”半妖說。

“風歡意？”溫故應問。

“對。”

“你放我們離開，我就告訴你。”溫故應緩緩說著：“你現在雖然困住了我，但你的法鈴也快到極限了吧？我的同伴還在外面，我這麼久沒有回去，他們一定已經發現了不對勁，他們會來救我的。而且……四神宮與天虞門的修士已經包圍了沃池。放我們離開，你還有逃的機會。”

“老宮主的親傳弟子，就這樣？”半妖嘲諷道。

“你不用激我，”溫故應重複了一遍，“你放我們離開，我就告訴你。”

“怎麼放？”半妖問。

“你退開，我帶他從井口離開。”溫故應回答。

“你先告訴我，然後我放你離開。”半妖警告他說：“不要試圖討價還價。

溫故應感覺寒氣咬著他的耳朵，如冰渣刺過。

“她為了給你報仇，加入了金鳳宗，與靈魚大王攜手，在雁行古洞秘境設局，要……”溫故應的身體突然掙開了寒氣，他出現在井底的另一邊，一隻手抓住了骨刀，刀鋒割開了手掌，另一隻手扣住了半妖的拿刀的手腕。

嘶啞的鈴聲急促地回蕩著。

半妖發現她掙不開。

她的身體一直在不停地移動，而溫故應切割出了一塊空間，偽裝成無害的模樣，等著她進去。

她卻真的進去了。半妖心中懊悔，也意識到，他是故意對她用出這一招的。

溫故應的聲音在鈴聲中斷斷續續地，他說：“她想引動仙人下凡，對玄門出手。”

井中剩餘的劍氣動了起來，數十道紅色的劍氣同時向半妖射去。

“她的陰謀敗露了，被我斬殺於雁行古洞秘境中，玄門毫發無傷。”

劍氣全部沒入了半妖的後背中。

半妖咬著牙，依然挺直著身體。

溫故應感覺到他傷口中被凍住的血都流出來了，他說：“今日，你也將被我斬殺於沃池禁地。”

“你做夢！”

半妖再次催動了法鈴。

溫故應聽到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半妖眼神決然。她逃不出去了，但法鈴可以，小意的法術，她知道怎麼破。

鈴聲高昂了起來，她手腕一動，法鈴順著聲音飛了出去，撞在了一處井壁上，然後便消失了。

而鈴聲一聲一聲地向外擴展著，整座井都開始震動起來，溫故應從她漆黑的眼睛中看到一絲不舍的情緒。

或許這裡真的是她的家吧。

井壁震動著，常瀟也從井壁上滑了下來，他努力穩住了身體，儘力爬回去，他不停落下，又不停往上爬。

而這鈴聲傳到了井外，細碎的土石從地面上升騰而起，陣法的節點一個個被炸開，炸開地聲音如同萬馬奔騰。

布陣的玉石被擊碎，符咒被撕裂，狂亂的在空中旋轉著，像是世間萬物的殘片。

整座沃池都不穩定的顫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