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墳？這樣好嗎？”常瀟問。

溫故應說：“不太好。”

說話間，其中一個土堆已經散開了。

常瀟往裡面看去，看到一具醜陋的幼獸的屍體，屍體扭曲變形，皮毛蓬亂不堪。也許是因為這裡太冷也太乾了，屍體並沒有腐爛，隻是散發出一股異味來。

“是半妖。”溫故應說。

“半妖？”常瀟想起半妖女子的模樣，她除了更蒼白一些外，看上去與人類女子並沒什麼區彆。而現在躺在土堆中的屍體，完全不像人。

“對，大部分的半妖，都是獸而不是人。”溫故應合上了墳包，後退兩步後說：“這頭幼獸是被毒死的。他們可能是那半妖女子的兄弟姐妹。”

“都是嗎？”常瀟吃驚道。

“應該是，隻是不知道她的母親是誰……”溫故應還未說完，便感覺到一陣寒氣撲向他。又是虛靈嗎？倏忽間，一把慘白的骨刀從寒氣中向他刺來。溫故應沒有避開。骨刀懸在半空中，既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片刻後，骨刀散開了，隱入寒氣之中，悄然向黑暗中退去。

溫故應立刻追了上去。

常瀟沒有跟上去，而是繞著這些墳包走了一圈。

一，二……七八，一共八座墳，大小高低不一，都沒有立碑。誰殺死了他們，又是誰埋了他們？

常瀟往溫故應追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黑暗中偶爾會出現一些紅色，除此之外，一片靜默。

隻有地上不斷凝結的冰霜，昭示著這裡正發生著一場無比凶險的戰鬥。

常瀟收回了視線。修士與半妖之間的打鬥，他完全插不進去，但他有他要做的事。他往另一邊走了幾步後，停了一下，向前一跨，接著身影便消失了。

溫故應往他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劍光擋住了向他身後追去的寒氣。

常瀟進入了石室。之前半妖便是將他擄到了此處。

石室中沒有人，虛靈都沒有。

他快步走了一圈。這裡除了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以外，沒有彆的家具，也找不到人類生活的痕跡，隻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陣陣惡臭。

站在這裡，他依然有一種被隔絕的感覺。他憑著記憶向外走了幾步，這次卻沒有能走出去，走了許久卻依然在這個並不大的石室裡打轉。

他停了下來，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石堆上。

石堆下面有東西。

常瀟一邊想著，一邊走過去，蹲下身，將一塊塊石頭挪開了。

石頭下面埋著一些白骨，他拿起其中的一塊，看了看，看上去隻是尋常獸類的骨頭而已。將白骨撿到一邊，發現下面還有一塊圓形的石板，上面似乎刻著一些符紋。

他拂開上面的乾燥的泥土，仔細看了一遍。要是江道長和李先生在，可能會看出些什麼來吧。

他沒有氣餒，他用刀將兩邊挖出些縫隙來，接著雙手抓住了石板的兩側，一使勁，試圖將它搬起來。

石板鬆動了些，是能搬起來的。

再試了一次後，常瀟順利搬開了沉重的石板。

他喘息了許久，覺得呼出的氣拉扯著傷口，傷口一陣陣的痙攣。稍稍平複下氣息後，他往下方的洞看去。

森冷的寒氣撲面而來，地面順著寒氣的蔓延龜裂開來，一聲一聲深沉的哢嚓聲從地下傳出。

與此同時，那種隔絕的感覺卻消失了。他又能清晰的感知路在哪裡，感知到天柱的方位。

洞中，也是天柱光照不到的地方。但是這裡離天柱很近，不是距離上的近，而是有著某種聯係。

察覺到這點後，常瀟立刻滑進了洞穴中。洞穴的內壁非常光滑，幾乎沒有費力，便滑到的底部。隻是越往下，寒氣越重。

常瀟隻覺得全身都僵住了，胸口的傷口更是像被凍裂了一般，一陣陣的刺痛。他拖著腳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間，他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騷臭味，他忍不住乾嘔了兩聲，略微適應了一些後，再繼續向前，走過一個彎道後，眼前豁然打開。

一座肉山出現在他面前。

騷臭味便是從這座肉山上散發出來的。

常瀟用手捂著鼻子，向肉山靠近了一些，才發現那是一隻已經完全不成形的妖獸了依稀還能看出他的模樣來，與墳中的小妖獸似乎有些相似。

肉山中深陷著一根黑色的鎖鏈，鎖鏈上都刻著符文，鎖鏈的另一端連在高處的牆鉤上。

他抬頭往上方看去，發現高處有六顆牆鉤，但隻有一顆還掛著鎖鏈。而僅剩的那顆牆鉤也被腐蝕得很厲害。

他再往地上去看，果然看到了幾截散落的鎖鏈，破損不堪，幾乎被腐蝕殆儘了。

常瀟突然意識到，他正身處在一個巨大的井之中。於是他再次仰頭向上看去，虛空中，似乎看到了許多符文。

這裡是封印地，也是維持沃池陣法的陣眼。常瀟回憶著江梅與溫故應說過的話，心慢慢定了下來。

肉山似乎動了一下。

寒氣凍得他幾乎無法動彈。

他已經確定了他的目標。

他知道半妖女子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她要利用他潛入天柱附近，從而引動一些東西。

他無法確定她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她太奸詐了，無論是她交給他的骨鏈，還是控製了他的身體的虛靈，可能都隻是幌子。他記住了她嘲弄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告訴他，無論他怎麼做，都逃不出她的算計。

所以他選擇不去天柱下。

他選擇去她的老窩，並且要讓天柱的光，把她的巢穴照得纖毫畢現。

常瀟認定了半妖懼怕天柱光照。他開始向上攀爬，井壁也很光滑，幾乎沒有可以抓握落腳的地方，幸而他掌握了江梅教授的訣竅，快速地向上爬。

寒氣順著井壁向上蔓延，一隻冰涼的手抓在他的腳上。

他沒有回頭去看，而是努力的往上。然後他看到井壁上映出了一道紅光。旋即，抓著他的腳的手鬆開了。

溫故應再次攔住了半妖。

常瀟專注地向上爬著。他不去聽，不去看，也不去想，隻是不停的攀爬，一直爬到最高點。

他相信溫故應知道他的目的，他也相信溫故應一定能在他達到目的前，攔住半妖。

寒氣在他的皮膚上凝結出了冰花。

常瀟感覺到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他，而他透過了這層透明的屏障，仿佛看到了天柱，也看到了封印地與天柱間的聯係。

他看不懂，但是他知道該如何跨過去。

停在井壁上的冰人拔出了刀。

——

老老實實兢兢業業沉浸在剝離寄生根須的李川，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向著天柱下方望去，他感覺到光在湧向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