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雪裡獨自立在江畔，水位已經上漲到了他的膝蓋處。雖然雨已經漸漸停了下來，但江水依然在不停地上漲著。

他的視野中並沒有靈魚大王，但他知道她就在這裡，隱匿在雨絲之中，在蒼茫的水域中遊弋。

師傅還未來。

應該是不會來了。

突然之間，他看到江水水天一線的地方開始泛起了一層層的漣漪。接著，他編織的夢都沉了下去，江水也沉了下去，他的身體也在往下陷，似要沉入無儘的深淵中。

靈魚大王？

不，不是他。這幾日的交手，他大致也估出了靈魚大王的實力，比他強，但並不能碾壓他；他若沒有顧忌的話，並非沒有贏的可能。

而現在這股陷落的力量，讓他完全生不出反抗之意。

他在漣漪中看到了一朵小水花，一條銀色的魚尾甩了出來，猶如離弦之箭射出，又在短暫的一瞥間猝然消失，沉了下去。

靈魚大王同他一樣，無力抗拒地再往下陷。

突然之間，他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從漣漪開始的地方一路射出，然後又消失了。

砰！

他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仿佛被分成了無數的小碎片。

而他的腳踩到了地上。

……

李川狠狠地將天音壺往地上砸去。

砰！

碎了。

他的身體似乎也碎了。

倒下身的時候，他在窗外看到一條銀色的美麗魚尾，它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佛一團水輝緩緩滑過窗側。

之後周圍的一切逐漸模糊了起來，轉眼之間，他感覺到自己在往下滾，一顆顆碎石頭在身體上碾過。好歹是在陸地上，沒往天上水裡去，李川苦中作樂地想。

不知滾了多久，終於一隻手拉住了他。

田望海把他拉了起來，說：“李兄弟，你怎麼，怎麼就這麼把天音壺摔碎了？”

他心痛不已，仿佛李川甩的是他的法寶。

“可以補的。”李川說。

“真的嗎？”田望海聞言，拿出了幾片碎片來，“我剛才撿了幾塊，你看看，還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找找。”

“夠的。”李川接過了碎片，然後說：“田道友，你能感覺到那邊的情況嗎？”

“我試試。”田望海閉上眼睛，神念蔓延。

“大哥，大哥在這邊！”

李川聽到了公二的聲音，很快便看到公二抓著書箱撲騰騰地飛了過來。旁三也橫爬了過來。

“勞笑開呢？”李川四下張望著，很快，他就看到勞笑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你腿怎麼了？”李川問他。

“扭了一下，”勞笑開說，接著他也問李川：“李兄弟，你怎麼把壺摔了？”

“我們不是逃出來了麼？”李川不願意多說，他轉了話題說：“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田望海睜開眼睛，他說：“我沒法靠得很近，但感覺那邊已經恢複正常了。”接著他向李川一抱拳說：“多謝，李兄。”

“謝啥，我也是為了自救，應該是我們謝謝你，你若不是要為我們引路，也不會困進去，”李川不在意地擺擺手。

田望舒深深看了李川一眼，隻將他的名字與模樣記在心上。

羅雪裡與靈魚大王的鬥法，本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夢境纏繞在不斷扭曲的空間中，無論誰輸誰贏，被覆蓋的區域，都將成一片死地。

但是現在，除了積水外，一切似乎都恢複了正常。而隻是積水的話，修士有太多手段去解決了。

要說這與李川砸天音壺的行為無關，他是不信的。李川不願多說，他卻不能忘記這份恩義。

李川又問了次；“你們誰知道，我們是在哪嗎？”

田望海說：“我剛才神念查探了一番，現在我們現在距離斜陽縣大概二十多裡，附近都是荒地。”

李川把馬車放到鍋裡後，再次扣上了書箱，望望天光，也快到傍晚了。他說：“那我們在這裡將就著歇一個晚上，等明天再作打算？”

現在溫度高了，隻要不下雨，露宿一晚並不算太難受……正想著，李川感覺喉嚨一陣癢，接著就咳嗽了起來。

一咳就止不住了，彎著腰，扶著膝蓋，似乎要把五臟六肺都要咳出來了。他趁著好不容易緩一點的時候，從碧水戒中找出顆補元丹，吃了下去，才止住了咳嗽。

“李道友，你還好嗎？”田望海問。

“大哥？！”公二旁三喊了一聲。

勞笑開一步上前，查了他的脈搏，又讓他張嘴看舌頭，最後說：“李兄弟啊，你這個身子骨，怎麼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差？得好好治一治啊！”

“你能治好大哥嗎？”公二問。

“有點難啊，”勞笑開皺了皺眉，又歎口氣，“不過你們遇上……”

“白大夫，你回憶回憶，離開京城的時候，你怎麼說的？”李川快速打斷了勞笑開，因為說得太快又咳嗽了幾下

“沒忘，放心，”勞笑開尷尬笑了兩聲，說：“治根的話，不好說，隻是緩解的話，問題不大。”

李川倒是信他這句話，說：“那就拜托白大夫了。”

緩過氣來後，他從碧水戒裡拿出柴火。

公二與旁三忙碌了起來，又是點火，又是燒水。眾人圍著火坐下來後，李川拿出了肉餅分給眾人。

閒聊間，李川問田望海之後的打算。

田望海說：“等天亮了，我先回去一趟，那邊肯定還缺人手，之後就回四神宮了。”

“不種靈米了嗎？”李川問。

“不種了，再想彆的法子吧，幸好今年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種，不然……”田望海搖頭，接著又說：“李兄你彆笑我，我本是想種個幾年靈米，存點靈石，謀一個內門弟子的身份。我本就心術不正，種不出靈米，可能也是天道對我的警示吧。”

“內門弟子？不是看修為嗎？”李川問。

公二旁三也十分好奇。

“看修為，即便資質尋常，隻要肯苦修，在四神宮也是有機會的，”田望海看著開始沸騰的水說：“我受不了苦修的單調，聽說藥園的李長老肯收賄賂，所以……”

“我白白浪費了三年，要是這三年一心修煉，說不定已經進內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