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天矩山後，呼喚溫故應“大師兄”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溫故應一邊應對，一邊徑直帶著他們去了四神宮的禁地之一——冰心靜水潭。

水潭很小，裡面並沒有水，隻有冰冷的霧氣繚繞在其間。溫故應放下了一葉扁舟，他們一起漂在了水潭中。

透骨的涼意讓李川打了冷戰。

溫故應解釋說：“心淵對神魂的傷害是不可逆的，這水潭中的霧氣，能穩住傷勢，讓其不再惡化。這樣至少平日行動無礙，目前的修為也能保住。要完全痊愈的話，還要看李兄了。”

金熔聞言，立刻閉目開始冥想。

溫故應又看向李川，“李兄雖然神魂無礙，但既然來了，在這水潭裡泡泡，多少有點益處。”

李川雙手抱著身體，聽著自己牙齒咯咯咯的聲音，說：“我覺得我會先被凍死。”

“稍稍忍耐一下吧。”溫故應勸說。

公二和旁三終於被凍醒了。

公二半張的雞眼首先看到了李川，問：“大哥，我們是在忘川河上了嗎？”

旁三眼睛左右扭了一下，“原來忘川水不是水，而是霧氣。”

“呸呸呸！童言無忌！”李川罵了一句，“我們都活著呢，你們大哥大發神威把異鬼都乾掉了。現在我們在四神宮。你們不是說春天妖修多嘛，等你們傷好了，都給我去好好聽講！”

公二終於看到了星空下四周環繞著的萬年古木與青山，喜極而泣，“三弟，我們還活著！”

旁三也慶幸道：“我還以為，我們要來世再做兄弟了！”

李川又想罵了，但看著他們一個支棱不起翅膀，一個劃不動鉗子的萎靡摸樣，還是換了溫和的語氣說：“你們馬上就會恢複的。我是第一次來四神宮，你們可得帶我到處好好逛逛。”

公二立刻說：“大哥放心，我們保證帶你玩得開心！”

接著，兩隻小妖便哆嗦著討論起該去哪玩，該去哪吃了。

李川又打了兩個冷顫，覺得全身凍得冰涼，頭也開始疼了起來。對神魂有沒有益他不知道，一場大病是避免不了的。

他趕緊對溫故應說：“溫道長，我實在凍得受不了了。”

溫故應沒有強留，讓小舟漂到水潭邊上。剛一碰岸，李川就站了起來，拖著凍得梆硬的雙腿，三兩步滾上了岸。

他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隻覺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

接著便聽到溫故應說：“李兄這個身體，實在是弱了些。”

“我一個讀書人，要那麼健碩乾嘛？”李川揉了下鼻子，通了通氣，“你那裡有治傷風的藥嗎？”

“專門治傷風的的確沒有，”溫故應盤腿坐在小舟上，漂回到了潭心，“但李兄放心，等下我帶你去藥堂走一圈，隨便找點養身養氣的藥來，服下就無礙了。”

之後溫故應也閉上了眼睛。

李川看到他的頭發，還有金熔的頭發上都凍出了一層冰霜來，公二與旁三更是被凍得一動不動的。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後，溫故應站起身說：“差不多了。”

小舟再一次靠岸，溫故應把公二旁三抱到岸邊，這倆小妖已經凍成冰團團了，他正要轉身去接金熔的時候，金熔已經自己起身，一大步跨上了岸。

金熔說：“我感覺傷勢已經好很多了。”

溫故應直言真相，“隻是暫時穩住了。”

“撿回條性命就不錯了，”金熔很樂觀，“反正我欽天監的屬官，走的不是長生大道，現在這點修為，對付尋常的鬼魅妖怪也夠用了。”

“你能如此想，實在是大薑朝之幸。”溫故應誇讚了一句後，“金兄也在四神宮多住段日子吧？讓我好好招待你們。”

金熔搖頭，“京中局勢微妙，欽天監雖能獨善其身，但能回去，還是儘早回去比較好。”

溫故應也沒有強留他，隻說：“再待三天吧，三天後再來泡一次靜水潭，之後身體有什麼不對勁了，千萬不要忍著，直接來四神宮找我。”

金熔應了下來。

“如果我知道如何補神魂了，也會寫信給你的，”李川也做下了承諾，“這次金兄是為我而來的，現在你帶著傷回去……我會好好研究《紋經》，早日找到方法的。”

金熔拿出他的扇子擺了擺，“我相信李兄一定能找到辦法的，莪就在欽天監，等李兄的好消息了。”

李川說：“你放心，說不定過段日子，我就去京城找你了呢。”

之後三日，四神宮的醫修長老親自為他們診治；李川的傷風自然也痊愈了，還撈了不少強身健體補氣的丹藥。

金熔離開後，溫故應又給了李川一個雲雀結，比上一次的還要精致不少，說：“你拿著這個雲雀結，在四神宮基本就通行無阻了。”然後他說了自己的打算，“我要閉關一段時間，你就隨意四下逛逛吧，對了，我還答應你一件法寶呢，也等我閉關出來吧。”

“你傷得很重？”李川察覺到了不對勁。

溫故應苦笑了笑，“被李兄看出來了，前兩日感覺尚好，沒想到今日突然開始惡化了，不過有靜水潭在，倒也不是大問題。”

“也是神魂的問題嗎？”李川問。

“我的問題有些複雜，”溫故應略一沉吟，還是說了出來，“隻是看一眼心淵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妨礙，不過這次我在心淵裡動用了秘法，否則現世的力量是殺不了虛無的鬼的，所以引起了一些反噬。”

“我能幫上忙嗎？”李川又問。

“暫時不用，雖然麻煩了些，但怎麼解決我心中已經有了成算，”溫故應回答，又說：“我估計要閉關一個月左右，這段時間，李兄四處逛逛，應該能找到不少消磨時間的玩意兒。”

李川應了下來。

公二旁三傷勢好了後，帶李川玩了幾天，接著就開啟了修煉模式，每天不是在聽修士講道，就是在修煉。

李川也跟著去聽了幾場，原本他以為會聽得昏昏欲睡，聽了以後才發現，這天矩山上的講道，居然十分實用。

天矩山上公開的講道分為兩種，一種是常規的，也是免費的。每三個月就會有一位四神宮裡的長老出來講，基本上十年裡，能把修煉路上涉及的方方面面都講過一遍，雖然講得比較粗淺，但對於外門弟子與散修而言，已經是非常難得的正規教材了。

另一種是非常規的，什麼人都能上去講，還能自定價格，隻要講的內容通過四神宮的審核即可，講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

有四神宮內門弟子講心得的，這類最受人追捧，因為他們的講道裡能透出許多內門修煉方法與訣竅來。

當然，外門弟子也有人上去講心得，聽的人也不少，畢竟很多時候隻有學渣能幫助學渣。

當然除了心得外還有很多話題。

李川拿著雲雀結，是四神宮的貴賓，聽講吃飯都不用花錢，於是當說書聽了好幾場。

他聽的這一場，是一個四神宮外門弟子講種靈米。

外門弟子總歸缺資源。這位外門弟子呢，發現了一個極大的商機，就是在一個凡人的地方，氣候特彆適合種靈米，隻要再布置個小靈陣就行。

他想賺個差價，就把那地方租了下來，播種後請了幾個凡人幫忙照看後就閉門修煉去了。等算算日子覺得靈米可以收獲了，跑過去一看，顆粒無收，原來靈米抽芽後會長蟲子，這蟲子凡人對付不了，於是全部都被蟲子吃了。

那弟子損了本錢，心有不甘，於是第二年的時候，又請了一位缺錢的散修幫忙打蟲。結果等他修煉回來，等著他的不是豐收的靈米，而是欽天監的鐵腕。

原來這次靈米長的不錯，附近的人看了好奇，就有人過來拔幾顆，偷一點，那散修過於儘忠職守了，直接把來偷米的人都殺了，於是被欽天監通緝。

這位弟子千辛萬苦橫走天涯終於把那散修抓住了送到欽天監，避免了牢獄之災。

最後那弟子問有沒有人願意個他一起種靈米，這次他不修煉了，親自照看，絕對能賺個大的雲雲。

這場結束後，李川又聽了一場鬆鼠的講道，全程在講如何維護毛茸茸的尾巴，如何在打鬥時保持毛發不亂。

收獲不少，難以運用。

聽了幾場有趣的講道後，李川又去四下轉了轉，恰好看到有修士打上門來尋仇的，這樣的戲碼這幾天也看了不少，不是爭法寶，就是搶女修，內情十分狗血，有的劇情能綿延上數百年。

打死了人，會有值守來收拾一下現場，吃瓜群眾皆表示情緒穩定。

玄門與凡間不同。

凡間是有律法的，不管這律法到底管不管用，它的存在就已經說明了一切。玄門隻看實力，殺人就殺了，要麼複仇殺回去，要麼就忍下去，沒有什麼公堂來緝拿凶手。

天矩山上圍繞著四神宮生活著許許多多的修士，不管他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原本的身份又是什麼，他們都自覺得維護著這裡的一些不成文的規矩。

觀賞完特效動作片後，李川看著時間還早，便坐了仙鶴去了藏經樓。

他想找找有沒有和《紋經》相關的資料的。

一個是他要補天音壺。他雖然應了下來，但該怎麼補，他還沒想明白。天品的法寶，總不能真粘幾片葉子上去吧。

另一個是，公二他們神魂的問題總得想辦法解決的。

還有就是看看有沒有辦法提升下實力。手撕界區這事，聽著似乎很厲害，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隻是把已經破開的界區再撕開一點而已。

平時也沒有人先幫他把界區切個口子再讓他撕，就算有的話，那人找他李川乾嘛呢，自己再切大點不行嗎？

存著這三個目的翻看了許多書，依然毫無頭緒。倒是發現了許多話本，講人妖鬼仙的故事，想象力非常大膽。李川想起他還要編個結案故事，於是大膽得從中取材了起來。

看了幾本後，又覺得千篇一律，還是把《紋經》拿出來，攤在面前，發呆。

靜下來後，李川發現他依然能夠感受到湧動，虛實之間的，動靜之間的，無處不在的湧動。

他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許多波紋，湧動著，越飄越遠。許久，他長長歎了口氣，手支著臉，睜眼往窗外看去。

湛藍的天被五彩的雲襯得深邃。

也許他該要一個與界區，空間有關的法器。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們回來了？”

李川轉頭，看到一個道士站在他身後，有些臉熟，“你是那個……”

“我是流川門的穆淩，我們之前見過的。”穆淩說。

李川也終於想了起來。

臉不腫了，真不太對得上號。

他問：“你找我有事？”

“下林村的事怎麼樣了？冠師兄呢？我聽說溫師兄已經回來了，冠師兄沒有跟著回來嗎？”

一連串的問題撲在李川的臉上。

李川剛取完材，正糾結用哪個說法，於是推到溫故應身上說：“這個你還是直接向溫道長詢問比較好。”

穆淩一下聽出了其中隱藏的意思，“冠師兄沒有回來？他現在在哪？繡山縣還是……欽天監的大牢裡？”

“還是……死了？你們殺了冠師兄？”穆淩繼續追問。

“沒有。冠修士品質高潔，隻是其中曲折，暫時不好對外人說。”李川打斷了穆淩。

“我不是外人，冠師兄是我的恩人。”穆淩反駁。

論胡攪蠻纏，李川可沒有輸過人，隻是最近要臉。他說：“這世上承過冠修士恩惠的人，不知凡幾，難道我還要一個個去找出來，和他們說嗎？”

他合上了《紋經》，繼續讓它當護心鏡：“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溫道長去吧，還是你看我沒有修為，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所以故意來為難我？”

“不是的，我……”

“你要敢妨礙我公務，小心我找金師兄，再揍你一頓。”放完狠話後，李川站了起來，打算回去找公二旁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