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銀甲，著紅色披風的高大男人，從遠處走來，肌肉賁張，步伐堅定。一排排火炬的光晃動在他的臉上和衣甲上，在地面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他的身後，一隻大白鵝，還有一個老人。

大白鵝走路搖搖晃晃，表情帶著與氣氛不合的緊張與茫然，偶爾還自己絆自己一腳

老人拄著拐杖，佝僂著腰，長長的白胡子，老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走路的速度卻並不慢。

礦洞裡更安靜了。

黑角大王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川眼前一下又晃過了，被血噴了滿面的臉，從胡須上滴落的血珠，牙齒撕咬出的肉條……

可怕的畫面不停在李川腦中閃過，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他隻好張開嘴，努力吸進更多的空氣來緩解壓力。

不怕不怕，大點的犀牛而已，山那麼大的犀牛……

更害怕了。

黑角大王最後在距離他們一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他比白煮蛋還要高些，並且更加的魁梧健碩，一舉一動都帶著宛若實質的壓迫力。

他俯視著他們問：“你們為何要殺我的虎管事？”

隻有祝青雲毫不畏懼地與黑角大王對視，她的態度甚至愈發倨傲，“我奉欽天監監正之名，追緝要犯，一路追至玄水山，中途遇上虎管事，我表明身份，請求虎管事協助我一起捉拿案犯時，他卻向我動手，要我性命，我為自保隻能將他殺死。”

李川又看到了黑角大王眼中露出了和撕人前一模一樣的凶光。心中正道不好的時候，祝青雲再次開口了，語氣平緩，“這位案犯是霜葉遺徒，乾係重大，黑角大王若願意協助本官，將案犯捉拿歸案，欽天監將給與重獎，可去萬華堂裡任取一件法寶武器。”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黑角大王眼中的凶光沉了下去，他沉聲問：“萬華堂？”

將軍的武器就在萬華堂

祝青雲說：“沒錯。”

“你說的可是真的？”

祝青雲神態高傲，不容辯駁，“當然。”

李川知道，這時候該他出聲了，該他給黑角大王遞個台階了，他一步跳下了蟹殼，扭了下腳，努力站直，然後大聲說：“黑角大王，請你為我做主啊！”

黑角大王一時有些茫然，接著李川一長段話就下來了。

他指著公二旁三說：“黑角大王，你看到這兩隻小妖了嗎，他們一個是第七小隊的，一個是十六小隊的，他們兢兢業業起早貪黑的挖礦，想著挖到了礦，有了貢獻，就能有功法，就好修煉了，就能好好建設玄水山了。”

李川把與玄水山相關的細節說的明明白白的，黑角大王漸漸越聽越認真。

“卻沒想到，隻因擅長變幻人形，就被虎管事殺害！”

變幻人形？

黑角大王聽到這個詞後，心中一動，他終於問：“那你是誰？”

李川抓住了他的眼神變化，說：“我是他們的大哥！他們覺醒了靈智後，我不忍他們成日裡隻能與普通牲畜為伍，便為他們四下打聽，知道玄水山最公平，最有前途，就送他們來玄水山，原本指望著他們學成歸來後，可以用法術種地搞搞養殖什麼的，可是誰知道就差一點，他們就回不來了！”

李川喘著，換了口氣說：“至於證據，他們就是證據，大王若不信，去七隊十六隊問問就知道了。”

黑角大王視線在公二旁三身上來回打量，他又問：“你們擅長幻化人形？”

公二旁三被黑角大王的視線一掃，縮著身子，瑟瑟發抖，聽到問話，公二勉力抬起頭結結巴巴的回答：“不不，是三……三弟……會，會會……幻化……人形。”

旁三就更不行了，兩根鉗子八個蟹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斜趴在那裡，根本說不出話來。

李川安慰旁三說：“三弟，你變個人形給黑角大王看看，不要急，就和平常一樣變就行了。”

旁三點點眼睛，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它變了幾次，都沒有絲毫變化。”

公二急得在一邊打轉，雞腳啪嗒啪嗒踩著。

李川把公二抱在懷裡，捏住他的嘴，對旁三說：“變個手，變個腳出來也行，能變即可，變成什麼樣不重要。”

黑角大王卻全程一直沒有說話，而是耐心地等著。

過了最初的慌亂後，旁三終於找回了感覺，在第七或是第八次的時候，嘭的一聲，一陣煙霧飄過，一個紅臉青衫憨厚的漢子，便出現在了礦洞裡。

就是兩隻手還是鉗子樣。

又努力了一下，行了。

手腳齊全，五官都在位置上，黑角大王心中評價，是個可用的。

李大鬆了口氣，放下了公二。

公二鬆了口氣，一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突又想起來危機還沒過去，立時豎了起來，還偷偷用嘴整理著雞毛。

李川穩了穩心神，又說：“大王，之前礦洞倒塌，三弟為了救人，暴露了幻化人形的能力，被虎管事殺害，這些事都是一查即知的。”

黑角大王隱隱記得前陣子的確聽到彙報，礦洞一處崩塌了，似乎的確提到有個會變化的妖，好像腳多不太會走路，摔下了山，他當時還有點可惜呢。

所以就是這隻螃蟹精？

又對上了。

黑角大王對李川說的話又多信了幾分。

“你是為了給他們伸冤來的？”黑角大王正視著李川。

李川深吸一口氣，把恐懼都壓了下去，他大聲說：“我是來為他們找個公道的，我的兄弟差點被虎妖欺辱死，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能視而不見？”

聲音大了，就聽不出抖了。

黑角大王上下打量著李川，想著他的來路。不像是修士，看打扮有點像讀書人，氣質卻又不太。

黑角大王問：“你的意思是，虎管事是你殺的？”

“虎管事是自殺的。”李川說。

說完這句後，李川反而鎮定了下來。

這個回答一下激怒了黑角大王，他眼中凶光畢露，聲如洪鐘，“你胡說什麼？”

李川迎著怒火說：“我隻是想問虎管事要一個公道，要一些賠償。誰知他見了我們卻隻想滅口，當時祝大人為了救我的性命，表明了身份，好言阻攔，但虎管事瘋了，竟還想滅祝大人的口。”

他有理有據，“在大薑朝境內，衝欽天監的屬官動手，這不是想自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