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瑤坐在床邊,頭枕著謝鑾音胸口(),靜靜窩在謝鑾音懷裡。
那時候?(),外面的天色漸漸晚了,橘紅夕陽淡下去,幕布一樣的天被染上幽深藍色,隻餘淺淡光亮從窗口透進來,映照室內。
這麼好一會兒過去,辛瑤違規操作的反噬漸漸開始退離,鼻血止住不再流,身上也沒那麼疼了。
跟老婆和了好,現在還被老婆溫柔的緊緊抱在懷裡,辛瑤的心情也還不錯,整個人又有點活過來了。
窩在謝鑾音懷裡的時候就開始不老實,小爪子輕輕淺摳謝小將軍黑色常服上胸口的繡案。
謝鑾音不喜鮮豔色彩,常穿的衣服顏色款式都簡單,這一件除了衣邊繡線,隻在胸口處繡了隻墨色的威嚴麒麟。
辛瑤頭枕半隻麒麟,無聊間伸手去摳另半隻麒麟的腦袋。
沒想到人家五殿下身上穿的衣服居然這麼矜貴,那麒麟眼睛上的兩段銀線絲非常薄軟,辛瑤摳著摳著居然把其中一根線給摳斷了。
那根線頭突兀翹起來的時候,辛瑤還沒回過神,下意識伸手碰了碰,結果指尖一帶,一下將斷線扯出來更多。
望著垂下來的那一團亂線,辛瑤終於清醒,心想完蛋。
就想趁謝鑾音還沒注意到,先悄咪咪把線拽斷藏起來,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這不是她乾的。
結果偏偏跟她做對呢,這個時候銀線忽然又變得很結實了,她稍微用上力氣後不僅沒把絲線拽斷,還把線團越扯越大。
做賊一樣趴在謝鑾音胸口忙了一小會兒,辛瑤手心握了一團線,把人家麒麟半拉腦袋都拽沒了。
謝鑾音垂眸,望向在自己懷裡胡亂忙活的人,伸手握住辛瑤的小爪子,輕笑了一聲。
被主人家逮個正著,辛瑤睫毛輕顫,微抬頭看向五殿下。
“這個貴麼,我能賠得起嗎?”
謝鑾音就笑:“那要看你怎麼賠,是不是誠心賠了。”
“我誠心賠,可是我沒有錢。”
“那就不太好辦了。”
“怎麼呢?”
謝鑾音鬆開握住辛瑤手腕的指,轉而揪住她的小臉泡捏了捏。
“這衣服甚貴,小夫人你傾家蕩產也賠不起,更何況你還沒錢,那恐怕——你隻能留下來以身抵債了,什麼時候還清,什麼時候我才會放你走。”
“哼!”辛小夫人狠狠拍了下謝鑾音捏她臉的手,但衣服確實是她搞壞的,她不占理,想了兩秒,最後還是妥協了。
“那,我還完了債就走,而且你不能做多餘的事,比如說打我屁屁,把我捆起來強行親那裡,都不可以。”
“要求還挺多,不過——”謝鑾音清淺的尾音拉長,微低頭湊到辛瑤面前,漂亮的黑眸中滿載揶揄笑意的望著眼前人。
“我的意思是,讓夫人留下來為我補衣服,什麼時候補好了什麼時候才能走,怎麼夫人竟說出這種話,還想著與我做那般事?把你強行捆起來親那裡,那裡
() 又是哪裡?”
謝鑾音笑著,在辛瑤唇上親了一口。
“瑤瑤好色啊。”
“你!”辛瑤聽她說完這通話,一張小臉羞的通紅,幾欲滴血,氣的在謝鑾音胸口捶了一拳。
“你故意的逗我,你不要臉!”
“嗯?話都是瑤瑤說的,怎麼又變成我不要臉了?”
“你就是,你就……咳咳,咳咳咳!”
說著辛瑤情緒有點激動了,她身上餘痛仍在,還是有點難受,這一咳就停不下來,唇邊溢出點點血絲。
謝鑾音見她這樣笑意頓收,臉都嚇白了,忙伸手幫辛瑤擦掉唇角血跡,拍背舒緩。
“好,好,我是我是,我開玩笑的,你彆激動,現在還是很痛嗎瑤瑤?”
被安撫著,辛瑤的咳意漸緩下來,搖了搖頭。
“你彆擔心,剛剛起就不怎麼痛了,我再緩緩就好。”
“阿音,”辛瑤轉眸,看向坐在旁邊的謝鑾音,“跟你說個事,你先彆生氣。”
辛瑤一張口,謝鑾音就知道她要說什麼,本因為辛瑤說自己沒事而鬆了口氣的面色,微微沉下來兩分,輕挑眉。
“你都這樣說了,接下來要講的肯定是我要生氣的事,那我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你生氣那也得說的,”辛瑤歎了口氣,“去把謝雲章放了吧。”
“為什麼?”果然,雖然打了預防針,一說起謝雲章,謝鑾音的臉色還是立馬變得不好看起來。
“你彆激動啊,”辛瑤拽了拽她的指尖,“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是我急著想救……好好好,我不說不能說的事,但總之跟謝雲章沒關係,她是無辜的。”
“她無辜?”聽見這話,謝鑾音輕嗤一聲。
“瑤瑤,在你心裡謝雲章真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好人是麼?她無辜,她明明知道我心慕你,還是願意辦這場婚禮,真就沒有一點小心思麼,她真的就完全偉光正?”
“嗯?我沒看出來她有什麼心思,但不管怎麼講,她都是為了幫我,我們不該這樣待她,”辛瑤有點沒力氣,又趴回謝鑾音胸口。
“況且這件事,真正要算賬,該找皇城裡的那位,在他的籠罩下,每個人都是深陷泥沼,就連你不也身不由己這麼多年麼?”
“經過今日之事,我已徹底明白,隻靠我,隻靠你,隻靠謝雲章,都不行,單單一個人是做不了事的,我們隻有一起才能救大蒼。”
謝鑾音狗著一張臉,心想我為什麼要救大蒼,去管彆人死活。
但轉念一想,這應該就是她懷中這顆星星的任務了。
謝鑾音想助辛瑤完成任務,想討老婆歡心,想給娘子一個安穩的盛世,不想叫辛瑤再被大蒼的遭私裹挾。
而且確如之前所說,謝鑾音在辛瑤這裡學到了不少東西,那顆反社會的心如今稍微柔軟了些。
所以經老婆這樣一勸,之前她隻是想殺了蒼帝了事,現在卻真有幾分要做點什麼的念頭了。
想讓大蒼,變得好一點。
隻是縱這樣想著,謝鑾音心中還是有點鬱氣,屈指在辛瑤額頭輕輕彈了一下。
“不知道該誇你,還是該說你,你總是太善良,救了這個又想去救那個,還太過獨立,想著把所有的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
“所以才會鬨成今天這樣。”
她手勁兒大,隻輕輕一下也彈的辛瑤誒喲一聲,額頭泛起淺紅。
這兩個問題,是辛瑤一直深藏在暗處的毛病,她太過善良,又太過獨立。
她實在是習慣了這樣,畢竟從小時候起,她就是一個人去撿垃圾,一個人照顧妹妹,一個人默默扛起來一切,一個人去做所有事。
但不管什麼東西,一旦沾染上太過兩個字,總歸是不那麼好的。
關於這些,早在第二個世界的時候,許驚玉就說過她了,在上個世界她拚了命的去救南音時,又顯露出來更多。
直至現在,這些屬於辛瑤的小缺點徹底完全暴露出來。
辛瑤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認真點頭:“你說得對,不過,沒有人是完全完美的嘛,辛瑤有辛瑤的問題,總是想什麼都扛在自己身上,謝鑾音也有謝鑾音的毛病……”
“嗯?”謝鑾音低頭望了她一眼,“現在不是辛夫人的反思時間嗎,怎麼我還要挨批評?”
辛瑤像隻小老虎一樣,衝她凶凶的皺了下鼻子。
“你逼我和你拜了堂,便是我娘子了,自然要和我同進退,你的毛病就是患得患失,總覺得我不夠愛你。”
“不過,”說著,辛瑤望著謝鑾音的眸光溫柔起來,“有缺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在相愛裡遇見問題,也在相愛裡解決問題,然後手牽著手一起進步,成為更好的自己,那也很好很浪漫啊,對不對?”
辛瑤柔柔的一字一句落入謝鑾音耳中,如春日的雨水,灑落她心間那片黑暗的荒蕪地,而後風吹過,轉瞬間花開遍野。
這一刻不僅僅是對於謝鑾音,更是對於死亡,這個世界上最冰冷的神而言,祂那顆孤寂了千萬年的心,住進了一個春天。
謝鑾音那雙潤玉般的黑眸,仿佛化成了一淌水,萬般溫柔的看著辛瑤,再看不下其他東西。
“嗯,很浪漫,我沒想過,原來這樣也能很浪漫。”
“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才浪漫,和你在一起,連犯錯也是浪漫的。”
“哦——謝小將軍好會說情話哦,”辛瑤衝她眨了下眼,然後又笑,“我覺得我現在好像一隻小河蚌,把那層殼撥開來,赤|.裸的袒露在你面前,把所有一切的自己全都給你了。”
“我亦是如此,”謝鑾音伸手輕撫辛瑤的臉,“我從來都在你身邊,你想看便看。”
純粹激烈的□□衝撞固然快意刺激,是不分彼此,是兩相融合。
但在一個安靜的傍晚,坐下來與愛人安靜的說說話,兩個人剝開外殼,向對方展露完全的自己,兩道赤|.裸的精神無障礙的試探,擁抱,相觸碰,再緊密相融。
這種精神上的親密無間(),何嘗不是另一種水乳交融。
這樣的靈魂碰撞⒅[((),讓向來欲念深重,深愛□□的謝鑾音亦興奮非常,隱隱身體都在發顫。
她真的太開心了,倘若今天真是她強搶了辛瑤,並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那她這輩子都不會擁有此刻,這樣和瑤瑤說說話,都能感受到彼此蓬勃愛意,熱淚盈眶的時刻。
“可是,”謝鑾音眼圈微微有些紅,“我這些毛病,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改掉,或許永遠也改不掉,怎麼辦?”
“這有什麼關係,”辛瑤笑了一聲,伸手抱住她,“我愛你就是我愛你,不管怎麼樣我都愛你。”
經過一場剖析彼此的長談,辛瑤和謝鑾音愈發親密無間。
最後謝鑾音同意了將謝雲章給放出來。
於是辛瑤花費積分,叮囑王懟懟把謝雲章身邊的影子剪除之後,與謝鑾音手牽著手,踏著晚光一起去了沈府柴房。
謝鑾音這個小心眼的,深恨謝雲章,自然不會好好待人,特意將二皇女殿下關在沈府最臟亂的柴房裡磋磨。
推開破舊的柴房門,辛瑤走進去。
謝鑾音自然是貼著老婆的,緊緊牽著辛瑤的手,本來非常高興的心情這會兒又降下來點,低著頭從門框下走過時狗著一張臉,面色不善。
謝雲章被黑水騎粗暴的扔到柴房裡,現在渾身都還在疼。
但她更擔心被搶走的辛瑤的安危,然而現在她又無計可施,隻能在心中暗罵謝鑾音當真是個混賬。
卻不想外面的天色將將昏暗下來時,忽然柴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正坐在滿是茅草的地上揉胳膊的謝雲章,下意識抬頭看去,便見辛瑤牽著臉色黑如鍋底的謝鑾音從外面走進來。
隻望見眼前畫面一眼,謝雲章就臉色大變,噌一下從地上站起。
“辛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流了這樣多血?謝鑾音打你了?”
“謝鑾音你當真非人哉!你怎麼敢對辛小姐動這樣重的手!”
謝雲章隻用一個照面兩句話,就讓謝鑾音心頭火起。
她這廢物皇姐,都落得如此境地,居然還要來抹黑她,難道她看起來會是對自己娘子動手的人?
謝鑾音的臉色更黑了:“你在胡說什麼謝雲章,你找死嗎。”
急著來救謝雲章,辛瑤出門的時候沒換衣服,面上血跡雖擦乾淨了,但衣裙上的血仍觸目驚心。
謝鑾音比她好點,不過剪斷繡線後隻剩下半個腦袋的麒麟,看起來光禿禿的,衣服也微皺。
進門聽見謝雲章的驚呼,辛瑤才反應過來,她倆現在的形象著實是不怎麼好。
結果還沒等辛瑤多想些什麼,旁邊這倆人就吵吵起來,並隱隱有動手的趨勢。
辛瑤遭到違規懲罰本來就虛弱,現在頭還有點疼,聽見她倆中氣十足的吵架聲更是疲憊。
“不許動手哈,也彆吵架,都冷靜一點……”
() “彆吵了(),停!
隨著這提高音量的一聲?()?[(),冷眼望著彼此的兩位殿下可算是停下來。
辛瑤卻因為這聲喊有點缺氧,腦袋蒙蒙的。
謝鑾音立馬伸手去扶老婆。
辛瑤擺了擺手,示意不必,而後離開謝鑾音的攙扶,自己於柴房之中站直身體,向對面的謝雲章施了一禮,鄭重道歉。
“我需得向二殿下道歉,今日這場婚禮,眼前此刻狀況,皆是我之過錯導致。”
“是我想當然了,太急著做事,太想早些為大蒼謀一線生機,因此沒有拒絕這場婚事,利用了二殿下對我之心,辛瑤當真甚是慚愧。”
“啊?誒?”謝雲章見辛瑤忽然這樣鄭重的向自己道歉,真是嚇了一跳,忙往旁邊錯開一步,沒受這一禮。
“辛小姐快快請起,莫要這般,這場婚事不是我們早已商量好的,萬不得已下的假成婚麼?既是商量好的事,辛小姐何必向我道歉?”
“真要說來,這賜婚是我當初在辛小姐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向那位求來的,若要為這場婚事道歉,那也該是我向你道歉。”
“不過,答應這場假成婚,和為大蒼謀生機有什麼關係?”
聽她問,辛瑤張口就想說些什麼。
旁邊的謝鑾音卻緊張壞了,生怕辛瑤再講點什麼,又流出好多血來,阻止了辛瑤開口。
她皺眉看向對面的謝雲章。
“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也彆問,隻要知道瑤瑤這樣做是為救人,為救國就行了。”
聽見這句話,謝雲章一時愣住了,她借著晚光看向對面的辛瑤,目光怔怔,好半晌長歎一聲。
“辛小姐當真是,讓謝某慚愧至極。”
“誒?”辛瑤沒太懂她這句話的意思。
謝雲章愧然的搖了搖頭:“我會答應這場假婚禮,並不隻是為了幫辛小姐,我也有自己私心的。
我一是想要辛小姐記得我,無論如何都記住我這麼個人,二是其實我內心深處也想知道,謝鑾音究竟會不會做出預言中的那些事。”
“在這件事裡,謝鑾音有謝鑾音的私心,我有我的私心,唯獨辛小姐是為他人做事,未想過自己半分,謝某怎能不慚愧。”
謝鑾音在聽見謝雲章那句,她想讓辛瑤永遠記住她時,就恨得咬牙切齒。
將話全聽完後,更是氣的冷笑,低頭看向辛瑤。
“娘子,你看,我都跟你說了,謝雲章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辛瑤有點蒙蒙的,直至此刻才意識到,她身邊這兩位生於大蒼皇室的皇女,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真要因為謝雲章道德感高,沒有攻擊性,覺得她沒心思手段,那可就錯了。
這人生於天京長於天京,在蒼帝眼皮子底下生活這麼多年,哪能絕對簡單單純。
不過人嘛,有自己的私心真是再正常不過。
辛瑤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
“二殿下到底是為了救
() 我的(),自然當得起我的歉意和謝意。
有許多事?(),我不能說,唯獨能告訴二殿下的是,蒼帝想要殺你,以謀取你身上的……”氣運二字辛瑤說不出口,便以其他的詞代替,“幸運,我想以此婚事為局,救你殺他,他死,大蒼就能活。”
“此番事情,如此而已。”
說到這裡,已經是辛瑤能講的極限,違規的懲罰再次來襲,又叫她猛咳嗽起來,吐出兩口血。
謝鑾音的臉慘白,立馬扶住辛瑤幫她擦拭血跡。
“瑤瑤!彆說了!求求你,彆說了。”
看見辛瑤吐血了,謝雲章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過去關心人,但見謝鑾音已經急著去照顧辛瑤,終究沒能動。
更重要的是,她實在是被辛瑤剛剛說的話給震住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她的父皇想殺她,辛小姐想反殺了她父皇,一時間謝雲章都不知道是哪件事更叫人驚駭。
而且還說她幸運。
幸運啊,誰啊,她嗎?
她幸運嗎?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謝雲章心中想笑,也真的笑出來。
她在微暗的天色裡捂住臉,笑得直彎腰,淚花都從眼角湧出來。
實在是她這模樣有點癲狂,已經止住血沒什麼大礙的辛瑤,還有稍微放下心來些的謝鑾音,都扭頭看過去。
察覺到這兩個人的目光,謝雲章還在笑,笑著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幸運嗎?”
“我出生時,其實還有位同胎胞妹,但胞妹未能汲取足夠的養分,死於母親腹中,可我活了。”
“五歲那年,宮中大火,我娘為了救我葬身於火海之中,我如今的母妃淑妃娘娘,乃是我母親好友,非我生母。”
“七歲那年,山野之中忽遇刺客,我的奶娘為了救我,死死壓在我身上,被生生刺了十幾劍,戳破心肺脾臟而亡。”
“年複一年,一次一次,當我死裡逃生,便會失去自己最親近的人,當我得到什麼,就會立馬失去另一件重要的東西。”
“說幸運,好像是挺幸運的,哈哈哈哈。”
“至如今年十八,我的生身父親,居然要為這種東西來殺我了。”
“我可真是有夠幸運的。”
謝雲章不想當皇帝,從沒想過登上那皇位。
甚至可以說,她這人活著都是有點渾渾噩噩的。
打從出娘胎那一刻起,胞妹死了,她活著,她就不再是獨為了自己一個人而活。
往後每一次意外發生,她的身上就又背負一條親近之人的性命。
謝雲章總是覺得,她這條命並不是屬於她自己的。
所以這些年所過的每一天,她都不是為自己活,是為了那些拚了命將她救下來的人活。
謝鑾音幾乎不回天京,並不知道謝雲章的這些事。
至於辛瑤,那就更不知道了,她聽著謝雲章說的這些,目光怔
() 怔間忽然想起一句話——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1)
整個世界的氣運加身,其所帶的重量與饋贈,豈是那麼好承受的。
每當謝雲章幸運的死裡逃生,就會失去一個最親近的人,每當她幸運的得到什麼,就會等同的失去什麼。
辛瑤唇瓣輕啟,想說話,卻又有些無言,最後隻能向對方鄭重的道上一句。
“謝雲章,你辛苦了。”
這些年來,每個人都羨慕謝雲章的這份幸運,辛瑤還是第一個對她說‘你辛苦了’的人。
一時間,謝雲章愣在那裡,隻知道怔愣看著辛瑤,半晌才緩過來神。
“蒼帝想要謀奪我身上這份幸運,我自不會讓他得逞,辛小姐,我該怎麼做?我背負著那樣多人的性命而活,可不能輕易死了。”
辛瑤:“關於這個,我和阿音已經商討過對策了,這件事交給我們,二殿下放心。”
“不過,”說著,辛瑤輕笑了一下,“若二殿下真想做些什麼,我還是希望你是順自己心而為,順謝雲章的心而為,希望你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彆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辛瑤這句話,亦是謝雲章從沒聽過的。
那一瞬間謝雲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感受,忽然有點想哭,但她又笑了。
“那我也有我希望的,希望辛小姐收回對我的歉意,也莫再怪罪自己。”
“此番事情並不是錯事,縱是錯,辛小姐也不必將一切錯怪在自己身上。”
“辛小姐才來天京城多久呢,若是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那麼我,花了二十多年才回到天京的辛尚書,”謝雲章轉頭看了眼謝鑾音,“還有這個一直在拿眼睛瞪我的,豈不都是廢物了。”
“辛小姐已經做的夠好了。”
謝鑾音非常生氣。
她無所謂謝雲章的過往,謝雲章剛剛又哭又笑又有點發癲的模樣,她也根本不在乎。
但從辛瑤和謝雲章聊了兩句交心的話開始,她越聽越不是味兒,直至謝雲章最後這幾句寬慰辛瑤的話,叫她徹底破防了。
謝雲章說的頭頭是道,小話一套一套,顯得向來沉默寡言,根本不會說好聽話哄人,還叫瑤瑤流了血的自己,完全落了下成。
謝雲章寬慰完辛瑤,轉眸見謝鑾音臉色越來越黑,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麼,嗤笑一聲。
“謝鑾音,你啊,可當真是好命。”
謝鑾音眸光一寒就要說什麼,但謝雲章先她一步又開口了,卻是轉移了話題。
“你與辛小姐所商討的對策,是去做那件事,是嗎?”
指的是去殺蒼帝。
謝鑾音聽明白了,也不怕叫謝雲章知道,直白的,大逆不道的點頭。
“是,此番回來,我是為我娘子,其次便是為了殺他。”
“好,”謝雲章深吸一口氣,又說了個好,“那麼,算我一個。”
謝雲章確實是個道德感非常
高的人,因此被倫理束縛,縱然知道蒼帝荒唐,這麼多年來卻仍選擇遵循道德,未有反叛之心。
但不代表她是綿羊,她是有心思有手腕的二皇女殿下。
蒼帝都要殺到她頭上了,她還能繼續愚孝不成。
辛小姐說的那番話,也真的點醒了她,她應當遵循己心做事,她現在就是在遵循己心做事。
她下定決心了,謝鑾音卻不見得樂意帶她呢,眼簾微垂,居高臨下的望著人。
“我需要你幫我?”
謝雲章:“我在天京城那麼多年,也不是每日都閒著的,於我手下亦有不少人,我有文臣你有武力,此番行事必成,我還會讓他們支持你登上皇位,如何?”
謝鑾音:“我當皇帝?”
謝雲章:“我好累,我不想當。”
謝鑾音:“我要陪我娘子,我也不當。”
謝雲章:“總得找個人來當皇帝,你總不能搞出一爛攤子就甩手不管了。”
謝鑾音想了想:“行吧,我來就我來。”
站在旁邊聽完全程的辛瑤:……你倆是在菜市場買菜嗎,況且你們爹還沒死呢,這就開始討論皇位啦?
隻能說,謝雲章和謝鑾音不愧是姐妹,雖性格不同,本質卻是一樣的蠻瘋。
大蒼皇室的風水可真是養人啊。
有這樣二位大孝女,蒼帝何愁不蹬腿兒啊。
但這個還好,不算太讓人震驚。
此時此刻最讓辛瑤恍惚的是她忽然意識到,啊,原來這樣也是可以的。
在她做任務的過程中,一直得到的暗示是,要將謝雲章推上皇位,而後輔佐她救活大蒼。
她卻一直忘了去想,謝雲章本人願不願意當這個皇帝,任務也從沒說過,必須要謝雲章當皇帝。
而且什麼叫明君,什麼叫好皇帝呢?
道德感高的就一定能當好明君嗎,道德感低的就開創不了盛世嗎?
人非既定,數值代表不了一切。
哪怕是做數學題,也有許多種解法去得出最後的答案。
做任務亦是如此,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種完成方式。
辛瑤愣愣轉頭看向謝鑾音。
誒喲,搞不好她家阿音,還真能當個明君呢。
謝鑾音這時候還在和謝雲章說話。
“你想要什麼?你這麼做並不是隻為了殺他吧。”
“我要入朝堂,”謝雲章抬起頭,看向謝鑾音的眼睛,“辛小姐勸我遵循本心做事,我也覺得,我確實是該遵循本心做些事了,我心在天下,我要去解民生之困苦。”
謝鑾音挑了下眉,剛要說話。
謝雲章先道:“但我不信你,你須得對著辛小姐發誓。”
謝鑾音和謝雲章兩人對彼此的信任,比謝鑾音胸口的麒麟繡線還要脆弱,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她倆向來是看不上對方的,真要對上了刀劍相向都不無可能。
現如今能
湊到一起,還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商量事情,全因為辛瑤。
辛瑤就笑:“怎麼還有我的事呢。”
謝鑾音卻不高興了,覺得謝雲章這人真的好煩,一句不信顯得她多沒有信譽一樣,瑤瑤可還在旁邊看著呢。
她不願意發誓,謝雲章就更懷疑她。
兩個人說著說著開始拌嘴,要吵起來。
這下輪到辛瑤覺得煩了:“怎麼又吵起來了,彆吵架……算了你倆出去打一架吧,給外面的大家都開開眼,看看二殿下跟五殿下一天天都在乾什麼!”
她們正吵吵鬨鬨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徹底暗下來了。
三個年輕人在這個夜晚,縮在一間小小的柴房裡,達成與自己的和解,與彼此的和解。
她們下定決心,要去捅破烏雲見日明,做那麼一點事情。
夜來了。
但黎明也會來的。
*
翌日。
清晨。
謝鑾音推開門,迎著早日冷淡的空氣向前踏了一步。
今天是個陰天,層層烏雲籠罩上空,乍一眼望去,好像整個天都要掉下來,叫人心頭壓抑惴惴。
辛瑤站在屋子裡,沒忍住,伸手拽了一下門外謝鑾音的手腕。
謝鑾音回眸望她,微彎下腰,摸了摸辛瑤的腦袋,眸光溫柔。
“彆擔心,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睡一覺,等醒了我就回來了。”
辛瑤緊抿唇瓣,緩緩鬆開了手。
“我不睡,我等你回來。”
“好,我很快就回來。”
謝鑾音深情望了辛瑤一眼,轉身向後。
那時謝雲章正站在院子裡等她,兩人彙合,迎著今日這濃黑的烏雲,在淺淡微光下,並排齊身向外走去。
皇城未央殿,是蒼國每日上早朝的地方。
天京城已封,謝鑾音昨日傍晚強闖進來,一路從城門口殺到內城,鬨出那麼大的陣勢,蒼帝自然知道她回來了,也知道這孽女當真乾出了奪嫂之事。
那接下來呢,接下來謝鑾音是不是就要來弑父了!
預言一步步應驗,當真的叫蒼帝心中萬般驚駭。
隻不過蒼帝這個人,雖陰狠毒辣敏感多疑,做事卻並不十分果斷,相反,他已經被這些年奢華糜爛的生活給徹底腐蝕了。
在得知預言應驗的那一刻,他應該立馬捏碎體內母蠱以殺謝鑾音。
可真準備動手時,蒼帝滿頭大汗,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去心。
他還是舍不得自己就此落個半身癱瘓,之後人生隻能躺在床上任人喂養,舍不得自己的健康,舍不得肆意奢靡的生活。
所以蒼帝在得知謝鑾音回來的時候,沒有立馬捏碎母蠱動手殺人,而是在掙紮著,想要先試試以其他辦法殺了謝鑾音。
畢竟他可是皇帝,手中還握住天京城數萬禁衛軍。
然而謝鑾音早忍不了想殺他,在計劃著動手了,她第一次祓
除蠱毒的時候,就已經下令邊境黑水騎暗中向天京逼近。
此次回京,更是鐵了心來搶老婆殺人。
因此謝鑾音昨晚,是帶了數萬黑水騎一同闖進天京的。
此黎明時刻,謝鑾音手下的人已經強占了天京城門,數萬常在戰場廝殺的冷漠將士,如黑雲屯壓在城內城外,與皇城禁衛軍成兩相對峙之勢,水火不容。
蒼帝望著一個恍神間,局勢居然已發展成現在這樣,當真暴怒非常。
眼下再沒了往日陰沉帝王的氣度,早朝時站在大殿之上咆哮。
當然還是要上早朝的,畢竟他們得想辦法對付,這所作所為已經跟造反沒區彆了的五殿下。
隻是不少大臣昨日去參加謝雲章婚禮,被一鍋給端走了,這會兒朝堂之上稀稀拉拉一群人站著,略顯空曠。
更令蒼帝生氣的是,這一個二個往日裡能說會道,現在出事卻全成了啞巴,皆低著頭不說話。
文官也就算了,武將竟沒有一個敢領兵去和謝鑾音對上一對的。
蒼帝看著殿下這群人,氣的眼睛都微紅。
“爾等無用之輩!我再問一遍,可有人願領兵討伐叛軍,為朕分憂!”
殿下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是沒人動。
蒼帝氣極,就要說些什麼。
卻在這時。
未央殿內正在討論如何討伐叛軍謝鑾音,氣氛正凝重的時候。
忽聽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
那聲音悠然悠哉,細聽之下又好似內藏兩分殺機,宛若散步般由遠及近,緩緩向殿門靠近。
這裡是哪裡,這裡可是未央殿啊,怎麼可能會有馬匹進來。
偏那聲音就響在外面,萬萬是沒有錯的,於是聽見聲音的時候,下意識的,不僅群臣,連蒼帝都抬頭向門外看去。
於是便見。
清晨微光之下,一道穿著黑色勁裝,腰佩劍,騎黑馬的身影踏過未央殿外的地磚,向這邊而來。
彼時將天都要壓塌的沉沉烏雲映在她背後,昏暗的光芒落在她眉眼,襯得這人冰冷可怕,像一尊殺神。
那來的可不正是謝鑾音。
謝鑾音手拿劍身騎馬,獨上未央殿殺人來了。
蒼帝本來就怕她,眼見這人居然就這麼大剌剌的騎馬上朝堂來,驚懼的心都猛跳。
怎麼回事!
謝鑾音是怎麼闖進皇城的,還走到未央殿來了,宮內的禁衛軍呢?為什麼沒有人攔著她!門口的禁衛為何站著不動,眼睜睜看她走上來!
反了!都反了!
蒼帝震驚的眸光晃動,噌一下從龍椅上站起來的時候。
謝鑾音也已經到未央殿門口台階下了,她翻身下馬,將馬停在階梯旁,伸手摸了摸馬腦袋安撫。
轉而手拿劍,拾級而上,緩步向大殿內走去。
蒼帝又氣又驚,臉色紅了又白。
“謝鑾音!你怎麼進來的,你怎
麼敢進來的,你這是要乾什麼!”()
你倒是來的正好,來人!將她給我就地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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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殿的台階並不很高,蒼帝這兩聲嘶吼完,謝鑾音已經走到門前了。
她身姿修長如堅韌清竹,著一身黑衣站在未央殿門口的淺光裡,周身氣勢寒沉。
聽見蒼帝這幼稚的兩句話,唇角微勾輕輕笑了一下,而後緩緩,笑意漸落。
再向前看時,謝鑾音那雙黑眸已是目如寒星,聲音清冷沉靜道。
“我來,請陛下赴死。”
說完,她抬腿越過門檻,腳上蹬的那雙黑色軍靴,一下踏在未央殿內的地板上。
噔的一聲,震的屋內所有人臉色大變。
蒼帝的臉成了調色盤,白了又紅,紅了又紫,紫著紫著開始吱哇吱哇的黑,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了。
殿下大臣們聽見這大逆不道的瘋話,亦是驚恐非常。
這群人裡武將皆是謝鑾音的人,文臣有不少昨天晚上已經和謝雲章通過氣了,這些人還好。
但也有些是真什麼也不知道。
今天早上隻是普普通通起床上個班,先聽說昨天晚上五殿下把天京城給圍了,緊跟著就見陛下發怒要殺自己女兒,在殿裡發懵的站了一會兒,轉頭又看見五殿下打馬而來,大庭廣眾之下說要殺她老子。
我們大蒼真是越過越有希望了。
再剩下的人便全是蒼帝的心腹,這群人忠於皇權,聽見謝鑾音的話當場開始憤怒斥責。
“你這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謝鑾音!你怎麼敢說這種話,你簡直死千次萬次不足惜!”
“五皇女殿下,你現在自刎於殿中、陛下面前,方能謝罪!”
不過也有不少機靈細心的,發現殿內武將和不少平時特彆愛跳的都沒動,意識到什麼,登時抽了一口冷氣,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蒼帝也在殿下嘈雜的聲討中回過神,鐵青著一張臉,聲音都嘶啞了。
“來人!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立即處死!”
然而並沒有一個禁衛軍趕來誅殺謝鑾音,倒是有幾個蒼帝心腹再忍耐不住,想要上前表忠心。
“嗯?彆亂動,”謝鑾音抽出劍指了下他們,“誰敢動,我殺誰。”
“我待會兒還要去見我夫人,不想弄臟了衣服,你們就彆上趕著找死了,我今天隻想殺一個人。”
實在是她這話說的太輕描淡寫,太叫人毛骨悚然。
一時間,竟真震得那群人不敢再動了,眼睜睜看著謝鑾音黑沉軍靴踏地,手執劍,一步一步走向皇座。
逼近到蒼帝面前,謝鑾音垂眸看著身前已經老去的男人,才意識到這個籠罩在她頭頂,籠罩在大蒼頭頂這麼多年的烏雲,居然這麼的瘦小,這麼的羸弱。
謝鑾音單手拿劍,另隻手拽住他的後領子,像拎小雞一樣,輕易就將人給拎起來了。
屬於皇帝的尊嚴,讓蒼帝不
() 可能拋開臉面胡亂逃竄(),可不管他怎麼喊?()_[((),殿內侍衛都像死了一般全不回應。
蒼帝意識到皇城似乎徹底被謝鑾音給控製了,一顆心狠沉下去,震驚之際還真叫謝鑾音走上前來,一把揪住了他。
蒼帝桀驁恣意幾十載,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待他!
這一刻他深覺自己的權威被觸犯了,且謝鑾音馬上都要殺他了,那還顧及什麼!
蒼帝終於再忍不住,驅動精神力,狠狠捏爆了體內的母蠱。
母蠱如光破碎時,毒性瞬間蔓延開來,叫他的雙腿像軟面條一樣垂下去。
自然是疼痛難忍的,可蒼帝面上卻止不住的揚起惡毒笑意。
因為馬上謝鑾音就會比他更慘,她體內那些蟲子會一個接一個的爆炸開來,讓他這向來誰也不放在眼裡的女兒,變成塊塊碎肉,再囂張不起來!
而他!依舊會是這大蒼尊貴無比的皇帝!
蒼帝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裡許久,然而笑著笑著他察覺到了不對。
母蠱死去之後,子蠱應當瞬間爆碎的。
可謝鑾音為什麼還站在這裡,為什麼一點影響都沒有!
蒼帝的臉瞬間慘白。
謝鑾音手拽著這個已經半身癱瘓的老男人的後衣領,冷漠的眸輕垂,將他的表情全收入眼底。
為了回來搶老婆,她可是做了十足的準備,進城之前已經將最後的蠱蟲祓除完了,蒼帝此刻的這些小手腳,自然對她再無作用。
也確實如她所想,這人發現母蠱失效之時的表情,當真是有趣至極。
謝鑾音嘲弄的輕笑了一聲。
“你這控製我的手段失效了啊,這可怎麼辦?現在就算你死去千次萬次,對我也沒有辦法影響了,父皇。”
因為覺得謝鑾音的小命是捏在自己手裡,所以蒼帝在面對她時一直是高高在上遊刃有餘的。
直至此刻母蠱失效了,意識到自己徹底失去了對謝鑾音的控製,蒼帝徹底慌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都隱隱有些發抖。
“蠱毒失效了,你是怎麼做到的?謝,謝鑾音,你到底想乾什麼,你冷靜一點,我乃是大蒼天子,你的父親,你當真要乾出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成!”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行不行,你不就是想要辛瑤麼!我幫你殺了謝雲章,讓辛瑤嫁給你行不行,我立馬就給你們賜婚!”
“嗬,”謝鑾音這下是真有點開心的笑了,“叫謝雲章聽見你這話,她的表情應該會很好看。”
話音落下之時,謝鑾音拎著蒼帝的衣服領子,當著殿下所有朝臣的面,像拖一條死狗,將這個自大自負從來都高高在上的老男人,狠狠扔到未央殿中央的地磚上。
自然有臣子肝膽俱裂,瘋狂罵著謝鑾音就想走上前去,被謝鑾音手下的武將輕易攔住了。
謝鑾音也不去管他們,將蒼帝一把扔在地上之後,動作粗暴的拽起他已經微散亂的頭發,強迫蒼帝看著大殿門外的天和地。
() “我什麼都不要,我隻想要你的命。”()
你做的太過分了,哪怕是我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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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未央殿實在太高太高,高的這些年你坐在皇座之上,抬頭看不見天,低頭望不見地,你隻能看見你自己。
看不見南方水災,北方大旱,看不見邊境的鮮血苦難,你甚至看不見數裡之外的梧城被滅。”
“你是看不見,也是不想去看。”
“我卻是早看你不順眼。”
“父皇,最後再叫你一聲父皇,”謝鑾音狠狠將蒼帝的頭抬起,叫他更仔細的去看外面的一切。
“你該謝罪。”
“謝罪?”
“哈哈哈哈謝罪?”
蒼帝不知道謝鑾音是怎麼悄無聲息控製了皇城的,隻知道這孽女今天是絕不會放過他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卻仍死不悔改。
“我是天子!是這天下之主,天下儘是我的,那些百姓的賤命也是我的,要我為誰謝罪,誰配!”
“你應當謝罪!你應該為天下謝罪,為黎民謝罪,以死謝罪!”
蒼帝猖狂大笑之時,忽然一道堅定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眾人抬頭去看,是二皇女殿下謝雲章出現在了大殿門外,她就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但淺淡微光下,她的眼神比誰都堅定。
蒼帝望見她這張臉,終於止住了笑,有些微愣,緊跟著徹底想明白了。
他就說,謝鑾音久不回天京,怎麼這麼快控製了皇城,叫他半點風聲聽不見,一個侍衛都叫不進來。
原來是他的二皇女謝雲章在中間出了力。
蒼帝趴在地上,努力的扭回頭往後去看,看見了身後一群沉默不動的臣子。
他知道,他要死了。
他的死,是他兩個女兒合謀,謝雲章控的場,謝鑾音動的手,是滿朝文武的冷眼旁觀。
是這天下容不下他!
是每一個人都要殺他!
蒼帝不甘心啊,他又奮力的掙紮起來,向殿外爬去,朝謝雲章伸手。
“雲章!雲章救我!”
謝雲章站在門口的光裡,搖搖頭,矮身,鄭之又重的向蒼帝彎腰行禮,最後送了他一程。
高聲道。
“請陛下赴死!”
謝鑾音一把揪住蒼帝的頭發,叫他露出脖頸來,亦出聲道。
“請陛下赴死!”
而後提著蒼帝的頭,手中寒光般的劍橫於這老皇帝脖頸,一點一點,像殺雞一般抹在他脖子,放出了他的鮮血。
噌的輕輕一聲落在安靜大殿內,就好像是在嘲弄的說。
看啊。
你要死了,你的女兒像殺雞一樣把你殺了。
死亡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在祂面前,你沒比你口中那些賤民高貴到哪裡去,都是一樣的,在祂面前,一切生命儘皆平等。
蒼帝瞪大了
() 眼睛(),伸出手捂住脖子?()_[((),倒在滿地鮮血裡嗬嗬直叫。
他真的要死了。
可他怎麼能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呢。
他是皇帝啊!
他還要吸收了氣運去當那仙人的!
死前的最後幾秒,蒼帝眼前開始變得昏花,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看見了過去的畫面。
那個預言出謝鑾音必定會弑父娶嫂的高僧,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站在他面前,將母蠱遞給他。
告訴他這隻蠱可以用來控製謝鑾音,以免她造成殺孽。
母蠱幫了他很多,幫他監視朝臣,幫他控製謝鑾音,還告訴他謝雲章身上有氣運可以吸食。
他馬上就要吸食了那氣運,說不定他能去當仙人的!
怎麼能死在這裡,怎麼能……
蒼帝死了。
且是死不瞑目死相淒慘,手緊緊捂著脖子倒在血泊裡,一雙眼睛瞪得像死魚眼。
死人的走馬燈是沒人能看到的,但倘若辛瑤真的看見了蒼帝最後的回憶,肯定會大驚失色。
因為在那段記憶中,那個給了蒼帝母蠱的高僧,長著和第一個世界裡的離恨青,就是那個差點拆散了她和裴玉的死道士,一模一樣的臉!
蒼帝徹底死亡之後,他體內母蠱的屍體自動脫落,一個拳頭大的光點滾了出來。
謝鑾音看見了,站起身,面無表情一腳將這光點踩碎。
與此同時。
遙遠的天外天。
被死亡拆了個差不多的天殿門內,正面對面坐著兩排身穿白衣,正在打坐的仙人。
最末尾的那個長著一張娃娃臉,可不就是離恨青。
離恨青在悄悄打瞌睡,下界母蠱被謝鑾音踩碎的那個瞬間,他忽然睜開眼,抑製不住的猛吐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上。
想要製約死亡哪是那麼簡單的事,那母蠱非是母蠱,而是他割去的部分本源。
見他吐血了,傷勢重到都起不來身,旁邊的仙人忙起身過來。
“小師弟,可無事?”
離恨青倒在地上,口中鮮血吐不斷,可感受著那部分本源徹底死亡之時,他卻沒忍住的笑了。
嘿。
這樣才對啊,這樣才對嘛。
師尊,哪能為了殺了一個人去折騰整個世界啊。
天殿門外的天空睜開了一雙無情巨目,這分明是上次死亡進入神域時,曾與之單挑的眼睛。
巨目垂眸下望之間,眼角流淌出血跡。
祂為自己的再次失敗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又一塊碎片要回歸了,死亡複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當死亡重臨,該將是如何光景。
下界。大蒼。
望著未央殿內的場景,滿朝文武皆面色駭然,哪怕是謝鑾音和謝雲章的人也驚的心中發顫。
更有甚者,已經是雙腿打擺,軟倒在地。
謝鑾音她們三個選擇今天就動
() 手,還是在朝堂上動手,是要趁蒼帝還沒想出對策先行一步,是要敲打諸位大臣,是要蒼帝在他最得意的朝堂之上孤立無援。
亦是警告後世來人,為皇者又如何,敢做那欺民的荒唐事,照樣血濺朝堂,劍斃未央。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今天她謝鑾音心情不好,想殺就殺了,管他在哪裡殺。
謝鑾音站在殿口照進來的光裡,手臂伸展,染血的劍向旁一甩,血液濺出飛落。
而後收起劍,越過滿地鮮血,踏出未央殿外。
她走的肆意,滿朝文武無一人敢攔。
站在殿門口的時候謝鑾音微抬頭,倒是好巧,正看見天上的烏雲撥開散去,太陽顯露出來。
金燦燦的陽光迸發出蓬勃的生命力,灑落照耀著這片大地。
謝雲章看著屋內那道身影良久,看的眼睛都酸澀了,才轉過身去,與謝鑾音並排站,一同抬頭去望那太陽。
微風吹過來時,叮咚一聲脆響,終於,謝雲章對辛瑤的那最後兩點好感度,在這一刻加上了。
謝雲章在辛瑤昨夜的那番話裡得到啟發,決定與自己和解,決定為自己做事,決定為自己而活。
現在此刻,她真做成了第一件自己由心想去做的事,該做的事。
哪怕此後萬世,被後人唾罵她是個弑父的不孝女,她也絕不後悔。
至少我謝雲章,救了今時今日的大蒼,要去救今時今日的大蒼。
在謝雲章清正己心之時。
轟然的。
她身上的氣運如淺黃色的煙霧,隨長風飄散向上,掙紮著擁抱回歸天際。
也如一道道枷鎖,從謝雲章身上抽離,今日往後,她不再是氣運之女謝雲章,不再是幸運的謝雲章。
是銘記深愛她的親人,並為自己而活的謝雲章。
煌煌氣運升上天際的這一刻。
辛瑤正站在沈府的窗前看著,她聽見世界都發出歡快的聲音,她看見陽光正灑照大地,她知道阿音她們定是成功了。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忽然的有點想哭。
許是因為,這一刻的陽光真的太燦爛了吧。
未央殿門前的謝鑾音和謝雲章說了兩句話,便準備走了,殿裡的人交給謝雲章,她還要去統籌黑水騎整肅皇宮。
黑靴踏下台階,謝鑾音牽起她的馬。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怪物,她的所有感情都給了辛瑤,她對其他一切事物沒有半點情緒。
但是今日所為,實在難得,叫她在這所謂的其他事情上感到了些許順心與快意。
謝鑾音翻身上馬,轉身而去。
彼時有風來,陽光正正好的落在她身上,照亮她著黑衣半身染血,腰配長劍的身影。
她就在眾人視線裡,如來時那般悠然離開。
縱馬行在風中之時,謝鑾音看著前方光景,望著落下來的陽光,難得心情甚舒暢。
她勾起唇角,於晨光之下,肆意爽朗的輕笑了一聲。
“哈!”
“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