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有水流聲、鳥鳴聲,微風毫無阻隔地拂過臉上。()
這是在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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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濃稠得叫人心悸,阿姒迷迷糊糊道:“為何這樣黑?”
對面人不知在想什麼。
直過了許久,清越透著淡漠的嗓音再度響起:“天沒黑,是你看不見了。”
阿姒愕然驚住。
她茫然地眨眼,確認自己失明了,不光看不見,腦子也很亂。
她依稀記得自己在民間長大,後來成了世家千金?名喚阿姒,姓陳,十六七歲便嫁了人,夫君清俊高挑,似乎叫月臣,還挺有錢,聲音亦格外好聽……
因而一醒來時,聽到跟前青年熟悉的聲線,她下意識喚他夫君。
但總覺得哪兒不對?
見她滿臉懷疑,眉頭幾乎擰成結,對面,眉眼清秀的墨衣劍客眼底閃過一線寒光,漠然打量著眼前女子。
安靜許久,阿姒猛地抬起頭:“我這是怎麼了?現在是什麼時辰,我們又是在哪裡啊?”
少年長指按在劍柄上,須臾,他一句一句地淡淡回應。
“你滾落山坡時磕到頭了。
“午時。
“在一處山林。”
阿姒自然知道,她問這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聽到後,她心裡的懷疑消散了,原來,她沒有記岔……
他聲音和她記憶裡的那麼像,又剛好守在旁邊等她醒來。
他便是她那夫君吧……
她索性直說:“你是我夫君?”
少年面上寒冰鬆動,凝了阿姒許久,竟瞧不出她此話真假。
“你聽不出來?”
這是一句質疑式的反問,但阿姒在確定他聲音和她記憶裡的夫君一樣之後,此時聽來,卻聽成肯定的反問。
看來他真是她夫君。
明明尋到夫君,阿姒看起來卻一點都不高興,她委屈道:“你怎麼這麼冷淡?難不成和我記得的一樣,你原本喜歡一個世家貴女,叫什麼殷來著,卻娶了我這個長在民間的冒牌貴女……成婚後,我賢良淑德,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條,每日親自給你洗手作羹湯,你礙於長輩,不能休了我,才對我那樣冷淡……”
這就算了,他在那事上還不行,得吃補藥才能與她同房。
人也不常在家,一走大半年,剛回來,她就遇刺了……他似乎還是個黑心郎,說不定她遇刺也和他有關?
當然,為了降低他的戒備,阿姒沒有說出這段記憶。她清楚自己這時候正糊塗,索性糊塗到底:“嗚,我怎麼這樣倒黴,噩夢成真,還失明了……”
少年劍客無奈地聽著她哀戚戚的控訴,握著劍的手收緊。
“你認出我,是因為聲音?”
阿姒點頭。
少年得到了答案,劍眉蹙起,遠眺山下許久,又看向阿姒。
女子雖作婦人裝扮,一雙眼澄澈無比,也許是摔懵了,她看著實在不大聰明
() (),竟還傻乎乎地問他:對了?[((),夫君,你姓什麼,表字是月臣麼?”
“月臣”這個偶爾從母親口中聽到的表字讓少年神色更加複雜,默了默,他逐句回答阿姒的問話。
“姓江名回,但——
“我、不、是、你的夫君。”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和記憶裡的一樣,心有所屬,便想趁機撇清聯係?
還是真是她認錯了?
阿姒不能視物又身處荒郊野嶺,還得仰仗旁人,他一心想與她撇清聯係可不妙,她刻意委屈道:“世上怎麼會有人聲音一樣?江郎,我知你厭棄我,我也不想棒打鴛鴦,不如你把我送回娘家,我回去就和離,絕不糾纏你……”
夏蟲不可語冰。
江回頭疼地蹙起眉。
短短半日,少年看她的目光已從淡漠無情,變為徹底的無奈。
他頗為頭疼地揉著眉心。
“再等等。”
事已至此,正好他有事想確認,江回索性不再糾正,問她:“你可曾見過一個長命鎖?圖騰紋樣很是獨特。”
阿姒訝然睜大眼。
他怎知道?
“我夫君是有個長命鎖,不常示人,據說是長輩所贈,因而格外珍惜……我就說嘛,你果真是我夫君!”
江回沒接話,沉默許久。
.
確認此事,阿姒心裡有悲有喜。
悲的是他一心撇清聯係,態度冷淡,看來是真的不喜歡她。喜的是,至少淪落在外身邊有個人,他說了不會害她,想必會把她安然帶回家。
受了傷的阿姒隻要一思考,頭便會疼,她索性放棄思索,把自己當傻子。想通後,接下來幾日阿姒開始拚命套近乎,一口一個“夫君”。
這處山崖地勢險峻,極難行走。
第五日,他們走出密林。
這期間,阿姒稍微清醒些,對自己混亂的記憶亦越發懷疑——記憶裡的夫君是個黑心郎,愛捉弄她。
而江回似乎還算好人。
是她記岔了?
真亂啊……
不管如何,她都不應在這裡和他待太久:“你何時送我回家啊?”
江回淡道:“現在,人當就在附近,稍後他們會尋到你。”
阿姒又問:“你不同去?”
即便和離,也得見過長輩,把人扔了就走,似乎不合禮節啊。
“不了。”
江回轉身要走。
剛走出幾步,一線寒光從密林深處刺來,少年目光變得冷厲。
極目望去,前方不遠處,騎著馬、面若冠玉的白衣青年正引弓射箭,銳利的箭尖對準他的方向。
江回明眸變得幽深。
他按緊劍柄,蓄勢待發。
白衣青年卻將弓箭放下,目光落在他身後被叢林遮住的方向。
那後面,阿姒被江回簡短但難以理解的話弄得雲裡霧裡,不知他
() 打算做什麼(),便小步跟了上來。
她怯生生地牽住他袖擺。
夫君?
聲音雖傳不過去(),但前方白衣青年清楚地看到了這“小鳥依人”的一幕。
他溫煦目光漫上深意。
江回當即猜到來人大抵是誰。
晏書珩。
月臣。
默念著這個名字,江回意識聚在自己頸間的方向,那裡也曾掛著個小小的長命鎖。眼前浮現母親時常蘊著愁緒的眸子和發病時常說的那幾句話——“月臣”,“是晏家搶走了我的孩子”。
他強壓殺意,收劍入鞘。
晏書珩亦扔下弓箭,示意不會傷害他,繼而翻身下馬。
兩人一進、一退。
阿姒察覺身旁的江回在遲疑,她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怯生生地牽住他袖擺,小聲道:“夫君,怎麼了?”
江回沒接話。
他立在阿姒身側,凝起眸盯向白衣青年及他身後一眾護衛。
晏書珩抬手,示意護衛退後。
“對不住。”
江回隔著衣袖拉住阿姒的手,他牽著她,堂而皇之地往後走。
阿姒立即猜出是周遭異常,不知是何事,她隻好乖乖地跟著他後退。
當真是夫唱婦隨。
遠處,白衣青年眸子眯起。
退到一處對江回有利的地形,謹慎的少年才停步,鬆開阿姒的手。
“冒犯了。”
話音方落,他運起輕功離去。
.
身旁起了微風,阿姒隻聽到一個似巨鳥振翅的聲響。
她看不見,仍站在原地。
過了會,隻聞一陣馬蹄遠去的動靜,阿姒一時六神無主,朝著江回遠去的方向喚道:“夫君,你在哪?”
“阿姒!”
略微熟悉但喑啞的嗓音回應她,夾在水聲之間,聽不大真切。
愣神時,有人匆匆有近,伸手抓住她:“你怎麼了?”
阿姒遲疑了,鼻尖鑽入一股清冽的香氣,微弱,但她能聞到。
可江回身上,並未熏香。
阿姒甩開他的手:“我在喚我夫君,你根本不是他。你是誰?”
饒是晏書珩,聞言也怔愣了。
他凝著阿姒空茫的眸子,長指在她眼前輕揮:“你失明了。”
阿姒這才從他因沙啞稍顯陌生的嗓音裡尋到些熟悉感,她狐疑道:“你不是江回,可你們的聲音怎一樣?”
“江回是誰?”
阿姒下意識答:“自然是我夫君啊。你的聲音,和他的很像……”
話說到半,她意識到問題所在。
莫非……?
她的頭更疼了。
與此同時,對面一陣死寂。
晏書珩總算明白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身側的護衛亦很快明白,面露尷尬地看著長公子,深切同情起主子。
() 本以為長公子和少夫人隻是相敬如賓,可少夫人走丟這幾日,長公子不眠不休地尋找,何其深情!誰料少夫人卻因旁人聲音和長公子像而認錯夫君。
他們以為晏書珩會失落,不料青年莞爾,綻出個釋然的微笑。
“原來隻是認錯人了啊。”
沒移情彆戀就好。
阿姒更為茫然:“你是說……”
“我才是你的夫君啊。”
晏書珩打斷她,無奈歎道。
這話給阿姒撥開一層迷霧,又罩上新的一層霧。她許久未回過神,懵然對著晏書珩的方向:“你是我夫君?可你的聲音,和他有些不像啊。”
說罷,她自己意識到此話的漏洞。她記得不清楚,把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個與記憶中相似的聲音列為準則。
真的好亂……
阿姒揉著額:“頭疼……”
晏書珩目光軟下,他傾身,輕輕摟住阿姒:“我尋了你許久,幸好,幸好你無恙。讓你受驚,是我不好。”
聲音溫柔得很陌生。
阿姒推開他:“你會緊張我?”
她在質疑他,依晏書珩對阿姒的了解,認錯夫君或許是真,或許也另有緣由,甚至可能是偽裝。
他來遲了,哪怕她是心裡有氣在騙他,那也是他應得的。晏書珩認真道:“我是你夫君,喜歡你,便會緊張。”
阿姒非但未動容,還更戒備了。
“緊張?是因為喜歡麼。”
“自然。”
晏書珩深深地看她。
從前他以為自己隻是喜歡她有趣的性情,喜歡逗她帶來的趣味、喜歡和她顛鸞倒鳳帶來的無上愉悅,這喜歡雖因她的獨特而生,但並非無可替代。
他一直如此認為。
直到她走失,才知道他錯了。
幸好,她安然無恙。
這廂阿姒還在呢喃。
“可我夫君,好像不是這樣的,是我記錯了,還是你在騙我?”
“不會有假。你是我晏書珩的妻子,我喜歡你,很喜歡。”
晏書珩伸手,輕撫阿姒發頂。
剛觸到她,她便像個受驚的小獸,小心翼翼地往身後躲了兩步。
“你說的是真的?”
她怯怯的模樣不似做戲。
晏書珩收回手,看出端倪:“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我是誰?”
阿姒點頭,又搖頭。
這幾日江回的種種表現及理智告訴她,相似的聲音是巧合,面前的青年才是她真正的夫君。
可那些記憶又叫她動搖。
她索性把記得都說來,除去他是“黑心郎”和“不利房事”這兩件。
聽完,晏書珩竟說不出話。
他的阿姒人清醒著,記憶卻亂得像一塊碎成碎片的玉璧。
雖已重新粘好,但亂了序。
他久不回應,像是默認。
阿姒秀眉擰著
,溢滿委屈:“你不必因為我失明同情我,說謊說喜歡我,趁早把我送回娘家,幸好我也才十七,年華尚好,合離後改嫁也不晚……”
“磕傻了麼?”
晏書珩又心疼,又好笑。
“往日夫人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我在你心中,是這樣的人?另有所屬?待你冷淡?陳姒月,你——
“你可真是,沒良心啊。”
他沒說下去,因為被她氣笑了。
“也罷,是我過去不夠周到,總是捉弄你、嚇你,讓你誤解太深,竟隻記得那些惹你誤會的事。是我不好。”
話雖是怨懟的話,但青年言語溫柔,浸滿了無奈與寵溺。
聽上去,好像確實很喜歡她。
但阿姒仍然警惕。
“你如何證明你才是我夫君?”
晏書珩無奈,湊近她耳畔,徐徐道:“夫人右側腿根,有一顆小痣,若你不記得,稍後上馬車可再確認。”
“你住口!”
不消說,阿姒也知道他是在什麼情形下看到這顆痣的。
她心跳狂亂,一顆心左右搖擺,猝不及防地被攔腰抱起,男子清冽的氣息環來,摻著青草的幽香。
“你要乾嘛?!”
晏書珩含笑,輕點她額角。
“帶你回去,治病。”
阿姒停止了掙紮。
“我自己走,你先、先放開我!一下冒出兩個夫君,我還沒緩過來……”
無奈的輕笑聲從頭頂傳來。
“真讓你緩緩,不知又要想起什麼荒謬的記憶來折磨我。”
阿姒心虛了,任由青年抱著她往前,他臂彎有力,心跳亦篤定。
可對於現在的阿姒,他就是個陌生的青年啊,比之前認錯的江回還陌生些,被他這樣抱著,她耳朵越來越熱。
“是害羞麼?”
他繾綣的話語打斷她。
阿姒誠實地點頭。
晏書珩從容笑了:“更親密的事都做過許多,現在這算什麼?”
阿姒被說得臉快熟透了。
晏書珩抱著她走了許久,每一步都很折磨人。上車後,阿姒縮到角落裡,抱膝縮成一團:“我累了,想歇歇。”
“好。”
晏書珩像抱孩子,將阿姒抱坐在腿上,將她腦袋按在肩頭,輕順她長發:“車上顛簸,枕著我睡吧。”
阿姒要掙開,被他按回懷裡。
晏書珩在她開口前打斷。
“你記憶錯亂,可我沒有,阿姒不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平?”
“強詞奪理!”
阿姒掙不開,隻能認栽。
青年複又輕歎。
“關於我,你還記得哪些?又為何會認錯了夫君。”
說到她關心的正事,阿姒認真地她把醒來後的事逐一告知。
包括江回所問起的長命鎖。
晏書珩凝眉沉吟。
阿姒身子貼著他,能感知到在她說出長命鎖和江回多次問起他們相似的聲音時,青年氣息頓了幾息。
看來他和江回真有淵源。
關於江回,晏書珩不置一詞。
他又問起她:“這幾日可有挨餓?車上有點心,要吃些麼。”
阿姒搖頭:“多謝,不必。江回……他還算好,給我打了山雞。”
晏書珩落在她腦後的手掌收緊。
她如今人雖在他懷中,但身子僵硬,言語也客套。倒是提起那江郎君時,語氣格外熟絡,憶起她牽著江回袖擺夫唱婦隨、一聲聲喚他“夫君”的情形,晏書珩心裡就如堵了一團棉花。
她本是他的妻子啊。
她喜歡的,也是他的聲音。
幸好隻分離了幾日,否則依她對江回的信任,時日一長……
晏書珩收緊臂彎。
阿姒被他抱得喘不來氣,她拍他肩膀:“姓晏的,你快鬆開我!”
青年摟得更緊了。
“喚夫君。”
阿姒毫不扭捏,橫豎這幾日,她沒少喊,這個稱謂對她而言不是一種關係,而是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晏郎。快放開我……”
她喚得千嬌百媚。
一想到過去數日裡,她便是如此一聲聲地喚那少年郎。
晏書珩手收得更用力了。
阿姒想到另一處:“莫非你是在意我和彆的男子待了數日?”
晏書珩微愣了愣。
低頭見到阿姒霧蒙蒙的雙眼,心裡的躁意被她這句怯怯的詢問撫軟。
他篤定道:“我不在意。”
阿姒搞不懂了。
他當真深愛她至此?
晏書珩撫著阿姒面頰,一字一句道:“這是真話。對我來說那是虛的,你的安危,比那些都重要。”
阿姒想了想,重新組織措辭。
“那你是在吃醋?”
“對,我吃醋。”
晏書珩沒奈何地承認了。
阿姒更不懂了:“吃醋不就意味著你其實是在意的?”
他被她問住了,少頃才緩聲解釋道:“吃醋是因為喜歡,是不安,擔憂你移情彆戀,更不希望見到你對其餘男子青睞有加,與其他事情無關。”
他倒不是個迂腐的男子。
短暫的交談後,阿姒沒先前那樣排斥他,但也還是生分的:“我不會移情彆戀,但你能先放開我麼?”
“好。”
晏書珩歎息。
.
接下來半日,晏書珩的護衛親眼目睹了長公子小心哄少夫人、而少夫人生分疏遠的經曆,個個暗自唏噓——
真是造化弄人啊!
晏書珩妥帖周全,顧念阿姒可能會受傷,出來時就帶著郎中。
郎中看過阿姒的眼睛,稱她是受了驚,又磕到腦袋,才失明並記憶混亂,安撫道:“但這隻是暫時的,不出半月
就能好起來,不必擔憂。”
阿姒這才定了心。
流落野外數日,她身上沾滿塵垢,正好走了幾裡,晏書珩告訴她:“這一帶有溫泉,可要洗洗?”
阿姒點頭。
他把她抱起來,走了一段路,便聽到潺潺的水聲:“到了。”
他開始解她的衣裳。
阿姒抓住襟口:“你背過去。”
晏書珩挑眉:“夫人現在看不見,萬一周圍有利石蛇蟲該如何?”
“可我,我不習慣!”
青年柔聲誘哄:“彆怕,從前也是我幫你洗,你總要重新習慣我的。”
“那好吧。”
阿姒咬著唇,鬆開手。
他好像的確沒騙她,替她寬衣擦拭的動作無比熟稔。
隨後,他握住她的手直直往下,穿過緊閉的腿,領著她來到那顆痣:“尋到了麼,你看,我不曾騙你。”
阿姒哪顧得上?
她胡亂地點頭,並上膝。
“你快拿出手。”
晏書珩微微一笑,無奈道:“可你夾著我的腕子,我如何拿開?”
阿姒忙張開。
一張開,便有著邀約的意味。
她是記憶錯亂,可也不是一無所知,又匆匆地合上。
“彆怕,從前我們也如此。”
晏書珩開始替她擦拭,他擦得很認真,洗到前方時,也一寸不落,如同在擦拭一個雕刻精美的玉器,每一處凹痕和凸起的鏤刻處都極儘細致。
阿姒氣息收緊。
“從前……我們也是如此麼?”
她像初入人間,對什麼都很懵懂,晏書珩一點點教她:“是。”
他力度合宜,揉得舒服,記憶雖亂,但身體上的熟悉感卻被喚醒,阿姒抓住他臂膀,肩頭微微地起伏。
發覺了喚醒她的關竅,晏書珩笑了,手再次來到那顆痣周圍,在她並上時氣息微沉,哄道:“夫人難道不想知道更多關於你我從前的事麼?”
鬼使神遣地,阿姒沒攔他。
她對他修長如玉的手指印象深刻,但晏書珩卻把她扶著坐在石上,阿姒不解時,熱氣噴了來。
她倏然後仰,被輕輕放在石上。
不是手。
好軟,但好難受。
怎麼可以這樣……阿姒被吸纏得難耐,抬手咬住手背以克製聲音,但口中還是溢出“嗚嗚”的哭聲。
他實在靈活,巧舌如簧。
阿姒無力招架,本能地並起,又被他輕輕掰開,晏書珩低低笑了,熱氣隨笑聲噴出,激得她一縮一縮地。
許久後,他才鬆口。
阿姒被抱入溫泉中,隻聽他在耳邊低笑道:“我腦袋快被你夾壞了。”
阿姒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有些懷疑。
“我們從前……真是那樣的?好奇怪啊,和我記憶裡的不一樣。”
方才那樣
的確是頭一遭。
晏書珩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取悅一個女郎。
他面不改色道:“不錯。”
阿姒恍神間(),他貼著她頸側㈠[((),再次問:“想知道彆的麼?”
她還沒回應,他就把她抱起來。
阿姒貼上一股溫熱。
她神色變得駭然:“你不是要靠吃藥才可以起來麼……你!”
晏書珩頂著她,笑得胸前抖震:“你的腦子究竟是如何長的?為何偏記得這些有失偏頗的事?”
這是承認她沒記錯麼?
阿姒想岔了,要後退:“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是我夫君?”
話還未完,她被掐住腰按下。
晏書珩聽不得她質疑他並非她夫君,隻要一聽,便記起她被江回牽著離去,一聲聲喚他“夫君”的畫面。
這大半年裡,他們聚少離多。
對彼此也生疏了。
曾任由造訪的房門重新閉上,哪怕他有打開的鑰匙,推鑰匙入孔的過程也無比艱難,阿姒用力拍他肩膀。
“彆、彆再放了,我不行的。”
晏書珩咬著她耳垂,呢喃道:“乖,耐心點,從前也是如此。”
他循循善誘,這句“從前也是如此”,簡直成了哄她的糖瓜。
說罷,完完整整地交給她。
阿姒不能自控,猝然叫出聲。
晏書珩貼著她耳際,繾綣的言辭裡是溫柔的威脅:“夫人不妨再好好感受一一,我可是你的夫君?”
儘管心裡還是陌生,但阿姒還是不得不承認:“是、你是……”
“那該如何喚我?”
他徐來徐往,繼續誘著她。
阿姒亂了,“夫君”來“夫君”去地叫,最後累得抬不起手,連生分的氣力都抽不出,也就無暇計較那麼多。
到了馬車上,又貼在一起。
阿姒叫苦不迭:“夫君,我累了……”
晏書珩沒動:“累便睡吧。”
她氣若遊絲:“怎能連著睡啊——”
話被他堵了回去。
良久,阿姒又聽到那句熟悉的話。
“可從前,都是如此。”
阿姒現在聽不得這話,每次一說這話,他便很無辜,讓她莫名覺得是她負了他,她像貓兒被捏住後頸。
罷了,連著睡就連著睡吧。
看著在漸漸沉睡的妻子,晏書珩眼波泛上真切的溫柔。
其實他省略了後半句。
“即便從前沒有,往後也得如此。”
.
如此半生不熟地同處半月,阿姒的眼睛真的如郎中所說複明了。
但記憶還淩亂著。
睜眼那刹,她望入一雙噙著笑的溫柔眼眸,陌生又很熟悉。
這些日子的親昵從隻有聲音,變得有了畫面,阿姒更生分了。
生分的後果可想而知。
() 那幾日,同樣的事,每日要做好幾遍,晏書珩在那一刻都會雙手握住她的膝頭,占有性地往上一推。
他盯緊她,溫柔又強勢地誘哄。
“看著我的眼睛,
“彆躲。”
這陌生清俊的臉很快變熟悉。
阿姒甚至覺得,她混亂的記憶掰正與否已然不重要了。
又一月,他們回到會稽。
阿姒和晏書珩乘船去往陳家在會稽給她置辦的彆院,剛登船,晏書珩忽地用力將她推回岸上,阿姒以為他又在捉弄,卻見他白衣上暈開血。
耳邊傳來刀劍出鞘聲。
在這一片雜亂之中,阿姒倉惶地拉住晏書珩:“夫君!”
但她隻抓到一片衣角。
青年直直往後倒去,墜入湖中。
阿姒毫不猶豫地跳入水裡。
他沉得很快,她拚命遊著,總算在他快沉入水底時抓住他。
這一夜,晏氏彆院人心惶惶。
阿姒入水後亦受了寒,發熱半日,但因禍得福地記起一切。
可晏書珩卻沒這麼幸運。
射中他的箭頭上,淬了劇毒。
他昏睡幾日未醒。
大夫開過方子,又施了解毒針,歎道:“三日內,倘若長公子還是醒不過來,恐怕、恐怕就無力回天了!”
聽到消息時,阿姒看著榻上的青年神情恍惚,長輩過來安慰,但她推開他們,冷靜道:“他會醒的。”
她比往日還要堅定,像個不會難過的木頭人,照常不誤地過著。
在阿姒指示下,破霧很快查到關於刺客的事,並搜集好相應的證據。
第一日,夜晚。
她的馬車停在晏氏的宅邸前。
京中初定,晏老爺子和晏家其餘人都暫且安置在會稽。見阿姒回來,眾人紛紛圍上來,關心起晏書珩。
晏三爺十分擔憂。
“聽說月臣如今不便挪動,我們派去數位大夫,也不知——”
話未落,喉間抵上一把劍。
晏氏眾人皆愕然。
晏三爺詫道:“侄媳婦,這是為何?陳氏女郎難道不懂長幼——”
阿姒再次打斷他。
她冷冷睇視著晏三爺:“月臣不會有事。三叔莫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便可離間晏陳兩家!”
晏三爺還想狡辯,但阿姒已命人押上人證,並拿出晏三爺私自傾吞族中田產、並在十九年前利用晏書珩一叔父晏時心悅的舞姬離間晏時與晏老爺子的人證。這些東西,有一半是晏書珩查到但按下不動的,另一半,則是阿姒查出的。
認證物證俱在,晏三爺抵賴也無用,癲狂至極的他當著晏氏其餘族眾的面,道出一句真相:“他算什麼晏氏長公子,不過是歌姬與晏時生的野種!”
話剛落,他的嘴唇被豁開。
“事到臨頭不知悔改,你不配做晏家人,更不配汙蔑月臣!”
這些
事自有晏老爺子處置,阿姒顧不得彆的,扔下劍回了彆院。
自幼跟在晏書珩身邊的老仆方嫗隨她同回,馬車上,見阿姒怔忪,方嫗長歎後,道出了晏書珩身世。
阿姒這才知道他和江回的關係。
回到彆院,晏書珩還未醒。
這已是第一日後半夜。
阿姒坐在榻邊。
想觸碰他的手,卻沒有勇氣。
榻上的青年面色蒼白如紙,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機。
忽然間,他動了動唇。
阿姒忙湊近。
“舅舅……求你,
“帶我回去找阿娘……”
青年眉目英挺,已然不是十幾年前的孩童,但她看著他仿佛穿過十幾年時光,見到幼時的他。
她握住他的手,也握住四歲的他。
“好,帶你找阿娘。”
他再度昏睡,須臾又蹙起眉頭,嘴唇一張一合,神情比方才還緊張。
聽到那句話時,阿姒淚如泉湧。
他說——
“阿姒,走,快走……”
阿姒再也聽不到其餘聲音,耳邊隻有這一句話,還有方嫗今日所言。
“長公子剛回晏氏時,還是個孤僻的孩子,一直受欺負,但很少還手,後來不知道為何,他開始變得愛笑,可老奴卻覺得,他比從前還不開心。少夫人彆看他如今年紀輕輕但城府深厚,可若不如此,他如何在晏氏立足?
“這些年來,流言眾多,但晏家的長輩裡,除了早早去世的老夫人,沒有誰能像您這樣堅定地維護他啊……”
阿姒望著他,呢喃自語。
“其實,我也一樣。
“陳家人雖寵我,但大都是出於愧疚。這麼多年,除了爹爹阿姐,你也是第一個不是因為愧疚在舍命護我的……”
她的聲音逐漸哽咽。
清晨,晏書珩還未醒來。
篤篤的叩門劃破寂靜,將榻邊枯坐一夜的女郎喚回。
阿姒動了動眸子。
“少夫人,晏氏族老來了。”
她收起情緒,朝外冷道:“知曉了,讓他們再等等。”
她不慌不忙地給晏書珩喂過藥,又擦拭過面頰,已過去半刻鐘。那些族老們最終坐不住,聚在了房外。
阿姒這才起身。
一見她出現,長輩們便紛紛道出自己藏著利欲的虛假關心:“這都三日了,月臣還未醒,昨夜三郎的話更讓我等擔憂,晏氏堂堂大族,不可……”
“五叔在盼著我家月臣醒不來麼?您等了三日,等得很累吧。”
晏五爺板下臉,正要有理有據地訓斥她目無尊長,但阿姒已喚人拿來賬簿,不留情面地甩在他臉上。
晏五爺隻看了第一行,腰身便塌下幾分,擦著汗訕笑:“五叔本是想說,我那有株百年人參,想給月臣養養。”
那些人一看最刺兒頭的晏五爺都被拿捏住了把柄,更不敢
多話。
他們匆匆尋了由頭離開彆院。
阿姒回到房中。
傲然挺秀的背在看到榻上面如金紙的青年時迅速被抽去枝乾。
她伏在晏書珩身側,臉貼著他的手掌,肩膀一聳一聳地,小聲嗚咽道:“夫君,你快醒來,我舍不得你……我還沒跟你說,其實我想起一切了,
“我好像,比以前還要喜歡你。()”
手中的拇指輕動。
阿姒怔了下。
晏書珩虛弱地睜眼,長指捉弄似地、一下下輕撓阿姒下巴。
彆哭,我也舍不得死……?()”
阿姒迅速擦了把淚,轉瞬間端出少夫人的溫婉模樣。
她想抱他,可他看上去就如一塊碎玉,她怕太用力弄痛了這塊好不容易粘起來的碎玉,手虛虛攏在他身側。
“夫君,你還好麼?”
晏書珩無力地牽起唇角。
“還好。夫人放心,我是個醋壇子,不會給你改嫁的機會。”
阿姒含淚乜他一眼。
郎中很快來了,診過脈後,喜道:“長公子醒來已有半個時辰,說明毒性已經壓住了!恭喜少夫人!”
阿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有勞大夫再看看。”
大夫走後,門一關,日光濾住大半,阿姒眼底的笑也淡去。
她勾起的唇角變得危險。
“好玩麼?”
晏書珩虛弱地解釋。
“我的確醒了好一會,但隻意識蘇醒,身子不能自控。”
他還在病中,一雙眼霧蒙蒙的,溫柔無害,比琉璃珠子還要乾淨。
但阿姒知道,他還是那個黑心郎。
她不冷不熱地笑了聲。
晏書珩認栽輕歎。
“不過我也存了些私心,阿姒是除祖母外,第一個為我撐腰的人,可你平日從不當著我的面表露關心,
“我便好奇,想聽一聽。”
阿姒被他無辜的模樣氣笑了。
“那聽到了麼?”
晏書珩莞爾,溢著笑意的眸子在日光微弱的臥房內,朦朧且溫暖。
“聽到了。”
“我聽到我家阿姒說‘我家月臣’,
“我喜歡這個稱謂。”
阿姒也喜歡這樣的稱謂。
但她不會說。
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下去,她竭力將唇抿成一條冷淡的線。
“油嘴滑舌,自個待著吧!”
說罷披帛一甩,就要施施然朝外走去,剛一轉身,身後臥病的青年捂著心口發出痛苦的低'吟。
“咳——”
明知他是在示弱,可阿姒心裡還是揪了起來,歎著氣回頭。
她溫柔地替他輕順後背。
晏書珩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曖昧又討好地輕撓。
“還氣麼?”
他可真是把“烈女怕纏郎
() ”這一句話詮釋得淋漓儘致!()
阿姒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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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想蒙混過關,先欠著,等你痊愈,還要繼續氣。”
“好,我會儘快痊愈。”
.
一月後,晏書珩如約痊愈了。
但阿姒也忘了要生氣。
痊愈後的晏書珩還是那個清雅矜貴的世家長公子,半點不見在病中時脆弱的模樣,阿姒也不曾問起。
日子如常過著。
但他們心知肚明,一人之間最後那層隔閡,已悄無聲息地倒塌。
阿姒在晏書珩病中時沉著冷靜地處置了晏三爺和晏五爺,經此,就連晏老太爺也對她由衷讚許。
兩家的關係隨之變得深厚。
表兄李硯在建康王的扶持下安然繼位,大周雖因戰火百孔千瘡,但阿姒知道,無論是表兄,還是父親及晏書珩、祁一郎,也包括她。
他們都還堅守信念。
大周還有救。
又過兩年,局勢初定。
阿姐回來了。
她以陳家走失的女兒陳卿沄的身份回來,身旁還跟著位俊美少年郎,自稱要入贅陳家,當爹爹的上門女婿。
少年郎容貌昳麗,眉間慵懶散漫,目光卻瞬目不離阿姐,他的臂彎,還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那年仲秋,他們又齊聚一堂。
國泰民安,親人在側。
阿姒看著明月,滿足地笑了。
有人借袖擺遮掩,長指勾住她的手:“早在我未出世時,父母便已替我取‘月臣’為表字,我一直以為他們希望我清正朗直,如今才知非也。”
阿姒抬頭,望見月下風姿清雅,周身泛著溫柔光芒的青年。
阿姒默契地知曉他這要賣弄了,她故作懵懂:“有勞夫君告知。”
晏書珩笑笑。
“因為夫君我啊,身負使命。”
阿姒配合到底,備了一長串恭維之詞,打算看在花好月圓的份上,昧著良心讚他端方君子、國之良臣。
她問:“什麼使命?”
晏書珩抬頭,眼中僅一輪明月。當他溫柔低眸時,便隻剩一個她。
他輕握她手。
“無論我姓甚名誰,表字都隻能是‘月臣’。世間自有緣法,我此生,注定要當陳姒月的裙下之臣。”
“油嘴滑舌!”
阿姒嘴角沒能壓住,傲然彆開臉:“你想得美,你要不是五姓七望的兒郎,我才不會與你聯姻!”
晏書珩仍隻是笑。
對望許久,他兀自道。
“我會常想。我何其有幸,能同阿姒聯姻,與你相遇相知。”
阿姒恍了神。
她仿佛望到了從前。
新婦身披嫁衣,喜燭照映下的眼眸毫無波瀾,一片沉靜。
那是十六歲的她。
對聯姻毫無情愛期盼的她。
她回握住晏書珩的手。
“我也是。”
在這世家中,人人如同木偶、被權勢和富貴織成的金線纏住手腳。他們能尋到個相似的、鮮活的靈魂。
何其有幸。
他們會一直相愛,彼此扶持。
永不相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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