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三個火葬場(1 / 1)

“刺啦——”

剜下最後一筆,收尾。

丹參已經痛得麻木,蔣鬆庭鬆開腕指,她就像是一團即將散開的血脂,軟趴趴墜落在地。

而正在躲避象群的少君們,見此一幕,從腳底直接涼到了頭蓋骨。

他們也聽過剜心之法,像參衛的神女們,素來就有剜神心救天下的善舉!

但這種殘忍剝臉的,還一寸寸給刮下的,的確是神洲首例。

他們天生神胎降生,神體通透乾淨,除非是那些已經墮落的神祇,否則絕不會惡意報複與折磨敵人,至多是讓他們再無投生機會。

而像這種辱人臉面之事,極容易導致怨煞叢生,更會惹來心魔拷問,百害而無一利,他們是絕不會做的!

所以當他們看見那張鮮血淋漓、宛如肉蟲築巢的臉龐,隻有一個念頭——

決不可與鄭陰蘿正面為敵!

她才不管是你什麼神君還是螻蟻,吃了她的便宜,都得連腹帶腸地吐出來!

蔣鬆庭長腿跨開,拖著那一具面容,呈現在陰蘿的眼前。他甚至還收拾了一番,吸淨了血滴以及殘餘的皮肉毛屑。

陰蘿瞅他一眼。

蔣鬆庭:?

然後這個黑心帝姬就說,“沒看出來嘛,義子哥哥下手這麼狠,竟然沒有憐香惜玉。”

連人女主的半邊頭皮都剝了!

嘖。

以後女主曆九世歸來,也不知道他還沒有興致親女主的小臉蛋兒?畢竟他可是親手剝過!

???

蔣鬆庭幾乎就想把這張臉塞進那傲慢的鼻孔裡,不是你說我一刻裡剝不了這張臉,你就要剝我的皮給你做毯子的?!

他就算想憐香惜玉,也得有那一條命在!

那張神世臉浮著在男人的掌心之上,它閉著眼,睫毛濃翹宛如一叢叢黑鶴羽,本是紅瓔珞的唇心蒼白而沒有一絲血色,沒有平日的囂張跋扈,反而透出一兩分悲憫神明的脆弱感。

蔣鬆庭禁不住多看一眼。

這黑心的家夥睡著閉眼時候會這麼乖嗎?

陰蘿則是頂起這張臉,逼近赤無傷的血眸,“哪,好好瞧瞧,這就是你喜歡的一張臉哪,怎麼樣,要不要我送給你啊?”

哪怕臉具被蔣鬆庭擦拭乾淨,仿佛一層薄薄的奶皮,卻難掩其中的衝天血氣。

赤無傷盯了片刻,哇的一聲,乾嘔起來。

“咿呀!”

陰蘿縮回雙手,跳得離他有三丈遠。

“……帝子殿下……夫君……夫君!”

那張肉蟲臉猛地爆發力氣,她爬到了赤無傷的腳邊,拽著他的衣袖,哭聲嘶啞,“您還歡喜我的是不是?哪怕,哪怕沒有這張臉!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赤無傷鼓足勇氣回頭,嘴角緊抿,強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他很想說他不是看她的臉,可是他一低頭,肉蟲臉坑坑窪窪——

“嗚哇。”

他臉色大變,捂著嘴同樣跑遠了。

丹參都瘋了。

“帝子殿下!六殿下!!!”

陰蘿捅了捅蔣鬆庭,“怎麼樣,義子哥哥對她可有感覺?要不要妹妹做主賜給你啊?你若不要,我就把她發配瓔珞庭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陰蘿基本不會去做主奴仆的婚事,她又不是閒,哪能天天盯著人家愛不愛的,可誰讓她這次被惡心壞了呢?

彆說是在神洲了,就算是在凡俗王朝,一個婢女敢冒充主人的容貌,縱然僥幸逃過一死,下半輩子基本也在地獄裡度過。

當諸天都是她爹呢,還得哄著她的脆弱自卑小心肝。

她可不是那什麼穿書女,人人平等這一套在她這裡根本行不通,她是土著陣營的至高利益者,維護的自然也是本界的規則,有蠢貨要破壞她的利益規則,她頭一個收拾的就是它!

因此對陰蘿來說,背主的玩意兒死一千次都不為過,不過蛇蛇既然是女身化靈,還乾不出把姑娘家丟青樓丟軍營的事,那麼就隻能放逐去挖礦了,還能增加她的私庫呢!

蔣鬆庭怎麼會要這個燙手山芋,這不是給陰蘿找茬提供了無數次機會嗎?

他直言拒絕。

陰蘿又是怪異看他一眼。

不是說男女主人山人海的第一眼都能一見鐘情嗎?她英雄救美的機會給他擺在眼前了,他竟然不上鉤。

然後她篤定,“你也像我哥那樣,喜歡大的吧?我知了。”

果然跟她一樣,都是庸俗的貨色!這就好辦了,她不用染他都黑的!

??

蔣鬆庭肺庭裡紮了一支尖刀,從內到外都在漏著風。

冒著大不敬的風險,他禁不住發出了一句疑問,“你靠什麼長這麼大的?”

神主把這姑奶奶養在身邊那麼多年,得累積多少次不殺之恩?

“當然是——”

那諸天都懼的姑奶奶揚起一雙白筍櫻甲的鮮嫩手,拎起了這一襲波光粼粼、如同萬頃碎海的皇穹碎屑裙,手背同樣佩戴一副人間春雪的指鏈銀鈴,鬢辮黢黑,大部分盤起來,隻在那薄得透光的耳骨垂挽六根細長黑辮,好似兩瓣可愛兔耳。

她拎著裙擺,鬢簪一朵豔豔紅花,在這血腥遍地的姻緣小廟,輕快旋起了她的玉皇琉璃色。

瓷觀音就碎在她的腳下,雪白瓷光,金燦裙光,還有她眼尾那未乾的淚痕,仿佛也勾勒出鮫人的絕美碎鱗。

“靠我會哄哥哥啦!”

她的笑顏天真,爛漫,且恬不知恥。

蔣鬆庭垂了垂眸。

鄭陰蘿腳跟後移,眼見著要踩上那一片觀音瓷——

陰蘿被擒住了手腕,往前帶了一帶。

蛇蛇慣性歪頭。

怎麼,這個也想當她哥了?

蔣鬆庭撇臉,冷冷地說,“等下出血了,踩我肩上,臟死了。”

喔!

口是心

非死傲嬌!

赤無傷緩和一陣,破了瓔珞庭的妖屍之毒,剛回來就見這個小母蛇跟另一個男人拉拉扯扯,她攪黃了他的姻緣,竟然還有臉跟其他雄性談情說愛!

?!

豈有此理!

六帝子摘了耳邊一枚桐花,刹那化作一支寒氣繚繞的天無霜雪劍,朝她迅疾掠去。

“小母蛇!今天你彆想出這個廟!我先殺你!再殺你男寵!”

蔣鬆庭:“……我?男寵?”

他簡直窒息。

他哪裡長得像鄭陰蘿這個小魔星的男寵?!

昔日他為東陵皇太子,也曾見過一些孌童男寵,都是那種嬌柔纖弱,眉心最好還要顛入一顆小觀音痣,咬著唇,怯得不敢抬頭。他這樣的身量與面容,像那種屈於女客身下的小寵嗎?!

你看鄭陰蘿,這一架小矮蘿,還不及我本尊胸口高!

“怎麼,不是男寵,還是姘頭啊?”赤無傷同樣陰陽怪氣,“有的蛇呢,還沒到吟潮紀,就開始發騷了。”

陰蘿眯起翠蛇瞳,她手腕反抬,甩出了她的貫天陰霓鞭,笑唇彎彎,“嗯呀,好大的一股醋味哪,我看發騷的是另有其鳳呢,哥哥送蘿蘿的那一方歲華時麗墨正沒水呢,珠珠小鳳凰,你可要好好哭喔。”

“那便看看是誰先哭!”

天無霜雪劍瞬間擦過她的頸項,法符也隨之鋪開。

“簌簌!”

法符被陰蘿震碎,劍穗的桐花衝出來,掠過陰蘿的面頰,嫩肉拓下了一道紫桐花的花印,尤為清媚瑰麗。

陰蘿:?

哪裡不抽,非得抽我蛇臉?!

蛇蛇當即炸了,她跳上了一隻白栗巨象,搖動手背銀象小鈴,語氣凶狠,“我踩踩踩踩踩踩死你!!!”

“踩踩踩踩成餅餅!!!”

赤無傷被巨象追得滿契山亂跑,還時不時被抽上一鞭,他不得已踩上了桐花法劍飛馳日月,回頭必定怒斥她不要臉!

這白栗巨象是象神帝血脈,本就是廣寒小四境,跟他的修為相當,而且象靈以巨力稱雄,又有陰蘿的蛇鞭加持,赤無傷重傷剛好,可不是把他攆得起飛?

“鄭陰蘿!你下來!我們光明正大乾一場!”

“啊?你要對蛇蛇做那種可怕的事情?天呀,哥哥你聽見了沒有,他要對蛇蛇做壞事!嗚嗚嗚!”

赤無傷:?!

這小母蛇一旦掉小珠珠,準是沒好事!

但他也深知她的狡詐,“小母蛇,你夠了,彆說你哥來了,就算你爹來了,我今天照樣收拾你!”

“咳——”

“咳什麼咳?有種把肺心咳出來!”

赤無傷當即大怒,哪個王八羔子這麼不識眼色?等他轉頭,瞅見那一根清虛天暗飾玉,他原地凍了一下。

“寶兒踩——!!!”

碩大的象足隨之降臨,赤無傷躲閃不及,被結結實實踩了一腳,五臟六腑之神都仿佛散成絮塊,他噴

出一口淤血。

“寶兒好棒!再踩!”

陰蘿興致勃勃地指使,但被一根笛子抬了起來,第五鳳凰帝子赤無患笑眯眯道,“小殿下可不能再踩了啊,老六還小,還得留個腰呢,這玩意兒稀罕,可不容易長。”

赤無傷才不想在死對頭面前求饒,他強著鳳凰頸。

“讓她踩!腰碎就碎了!小爺才不求她!!!”

陰蘿也是不嫌事大,嚎著嗓子,“就是!就是!反正他那小妻子也剝了臉,醜得他都吃不下嘴,要腰也沒用!”她眸丸閃爍著凶光,“五哥哥,就讓我成全他吧!”

“來啊!有種成全我!小母蛇,小爺做鬼都要生生死死纏死你!”

“呸!你想得美!姑奶奶這麼金貴的蛇軀你想纏就能纏的啦?!”

這一對兒都罵的上頭了。

赤無患隻能看向神主,您不管管您家的姑奶奶?

“鄭陰蘿,過來。”

神主清淡開口。

“我不!”

陰蘿同樣梗著脖子,指著赤無傷罵得體無完膚,“他瞎了眼哪,姑奶奶這一具身體能跟他合契,是看得起他,他倒好,跟著一個要胸沒胸要翹臀沒翹臀連臉都是用丹丸照著我長的小賤貨跑了,他什麼意思哪,姑奶奶的風華絕代還比不過一個偷兒啊?!”

“鄭陰蘿,你休想把臟盆兒往丹參——”

“是全意丸。”

鄭夙截斷了赤無傷的話,淡冷道,“諸天,六界,鄭陰蘿這張臉,是獨一無二的。你那小凡女,的確是走了捷徑。”

就算是穿書者一時占了姑奶奶的身體,也不會長出穿書者的臉。

赤無傷愣在原地。

縱然他再對鄭陰蘿不滿,但她哥卻是法度至尊,每一句話都是有份量的。

鳳凰之首的鎮厄天尊則是撫摸著胸前的絨絨領,“雖為凡女,但做出如此行徑,諸天也不能縱容,便放逐神洲,去小帝姬的瓔珞庭服役八十九年。”他笑得露出一粒兔牙,“小殿下可滿意了?”

陰蘿有些不情願,嘟囔道,“才八十九年。”

廟裡的丹參一聽,可謂是嚇得魂飛魄散,慌忙砰砰磕頭,“我不要!我不要去挖礦!天尊開恩啊,開恩啊!”

她淒苦地喊,“縱然我有錯,可也罪不至此哪,我跟帝子是真心喜歡過的——”

蛇蛇被惡心得不行。

你都長我這麼一張絕色俏蛇姬的臉兒,跟誰不真心呢?以前你當個普普通通的婢女,你家的帝子看你一眼了嗎?

陰蘿又豎起一根食指,“她狡辯,加八十九年!”

丹參嗚嗚直哭,“殿下,殿下,看在我伺候你一場,縱然帝子同我私奔,可,可也是太喜愛我的緣故,並非是您的魅力不行……”

“她拉踩我,再加八十九年!”

“……”

丹參的眼淚凝固在眼眶裡。

陰蘿痛快了,丟下蔣鬆庭,直奔她家哥哥的懷裡。

鄭夙往旁邊站了一站,陰蘿預判了他的站位,小腰一扭,精準無比纏了上去,不像是一頭陰冷的小毒蛇,反而像是一頭哼哼直拱的小豬仔兒。

鄭夙:“鄭陰蘿,你哥是豬圈嗎?”

老往他這邊拱!

總之鄭陰蘿隻要睜眼看見他,不管剛睡醒賴在床上,還是在烏泱泱的人群裡,準是一個飛身縱撲,他躲著她走,都能被她聞出味兒,從而追蹤到底。

人家神獸三歲就斷了奶,他家這位怕是五百年都戒不掉奶味兒。

果然。

這很氣神的家妹鄭陰蘿睜圓了一雙晶眸,“哥哥,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啦?你可是諸天最俊的豬圈……嗚哇!”

陰蘿被她哥彈了一個脆烈的腦門蹦兒,吱哇亂叫。

鄭夙抱著她那倆小豬蹄兒,“要摔。”

她頓時老實不動。

“家妹無恙,汝弟也無恙,此事當結。”

鄭夙對著鎮厄天尊說了一句,便抱著小蛇仔離開,陰蘿剛安分沒一刻,在她哥轉身的那一刻,伸出十根手指,整整齊齊扒拉著桃肉小臉,眼尾被她拉得更是誇張,泛了大片的白。

“臭鳥略略略!”

我有哥哥你打不著我!

赤無傷:“?!!!”

他胸肺劇烈起伏,該死的小母蛇,囂張的小母蛇,氣氣氣死小爺了!!!

他氣得又噴了一口血,雙手握拳,狠狠錘地,“鄭!陰!蘿!此仇不報!小爺勢不為鳥!啊呸,是誓不為鳳凰!”

都怪那貨色,害得他的嘴也順拐了!什麼鳥!一點威風都沒有!

赤無傷怒吼,“哥哥你們看到沒有?!鄭陰蘿她還做鬼臉嘲諷我!”

五哥:“看到了,這很稀奇嗎?”

四哥:“這不是那條小壞蛇對你的日行一惡嗎?習慣就好。”

眾哥哥都讓他想開點。

?!

你們還是我哥嗎?

小鳳凰瘋狂告狀,“她不把小爺放在眼裡,也就是不把你們放在眼裡!!!”

仗著一哥在手,陰蘿蛇膽膨脹,瘋狂挑釁大鳳凰們。

她齜出一口尖尖雪亮的小蛇牙,無聲唇語,‘嫁不出去的老鳥鳳凰略略略!’

鳳凰哥哥們:“……”

看來還是得抽出空,趁神主不在,把這條小壞蛇收拾一頓,非叫她好好學乖。

兩百歲蛇蛇呢,做什麼猖狂嬌態,要有當妹妹的樣子。

昆吾,清虛天。

鄭夙抱著他家懶得走路的任性妹妹,正慢悠悠穿過一架藤蘿。

作為清虛天唯一的一株花色,紫藤蘿花顯然得天獨厚,它穗穗柔媚垂落,華麗而繁茂,花瓣覆著銀灰淡色的短絨毛兒,光芒絨絨爍爍,如同一滌滌紫花瀑布蕩開,和蒼青水玉般的天光一起,錯落在這至高神祇的黑墨發間。

旁側還纏了一架舊秋千,窄窄小小的,係著彩繩碎布,是幼兒所用。

祂走過舊秋千,長睫染了鮮麗的流光紫,似一篇姍姍來遲的雪中春信。小熱風撲面而來,忽然垂下一穗紫藤,掠過帝姬臉頰的紫印斑痕。

“噓。”

至高神祇唇角溢出一聲笑,“這小蛇仔剛回來,氣都不喘,連打了兩場架,累壞了,且讓她睡去。”

“這傷?這傷不要緊,醒來就消了。”

藤蘿瀑布搖動著花穗浪海,漫過兄妹倆的肩頭。

“您太慣著小殿下了。”紫藤蘿帝仙歎了口氣,“這樣小殿下會長不大的。”

鄭夙知道它說的是處決穿書者的事,這樣貿然屠殺外界生魂,容易埋下隱患,從某種程度來說,鄭陰蘿的確是膽大妄為得很。神主有察眾生之責,為了穩妥,祂的確應該阻止這種趕儘殺絕的禍事。

可鄭陰蘿受委屈了。

紫藤蘿帝仙想不明白,神主怎能如此縱容。

雖然小祖宗傲氣衝頂,無神敢惹,但神洲至高神祇的默認才是諸天聽從的根基。

隨後紫藤蘿帝仙便聽見——

“鄭陰蘿長不大不好嗎?”

它愕然地忘記拂動花穗。

清虛天神主眉間也映入深深淺淺的花影,暫時掩蓋了那一枚冷肅的漆黑獬豸法印,旖旎得,如同一觸就碎的清涼幻夢。

“鄭陰蘿永遠做小孩子才好,永遠都需要鄭夙才好。”

長大了,哥哥的手心便放不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