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陰蘿雙手握住太阿, 眼中凶光大盛。
我捅捅捅捅捅不死你個老混蛋!
陰蘿可是新仇舊恨加起來一塊兒算,臨死前還跟他虛情假意的,沒錯姑奶奶就這麼一條甜美心善的好蛇蛇!不用謝了!
快升天吧你!
由於殺狐狸太過興奮,掌心出汗黏膩, 陰蘿的手還打滑了一下, 她嫌棄往他的淩亂僧袍蹭了蹭汗珠。
陰蘿:繼續,繼續。
“你這老狐狸不是修的佛麼, 怎麼殼子比那老烏龜還硬朗呢?捅都捅不開?”陰蘿呶呶不休地埋怨, “瞧瞧我這手, 都被這劍擦紅了你還沒死, 煩死啦!”
容雪詩:“?”
貧僧還得被姑奶奶您一劍捅個稀爛才對得起您的嬌手麼?
他運起聖皇金剛功護體,雙掌握住了太阿劍,那桃花灼灼的眼眸泛著令人心碎的紅。
“施主若要置貧僧於死地,也請編一個像樣的借口, 什麼FNO1的?貧僧都不曾聽聞。”
陰蘿大怒, “你還裝!還裝!就跟我哥說的那樣,當真是銷魂窟裡的狐媚貨色,竟會些不乾不淨的招數!你當我還是當年那容易被你誘騙的小蛇蛇呢?我可告訴你, 昨天的鄭陰蘿死了, 現在是情天恨海心狠手辣碗都給你踢翻的鄭陰蘿!”
聽哥哥的話, 吃虧就不會在眼前!
不對!
鄭夙也坑了她一把!可見雄的都沒有什麼好玩應兒!
都得靠蛇自救!
容雪詩:“??”
他眼角抽搐。
這兄妹倆可以不要對狐狸那麼有偏見嗎。
“你以為你這萬年老狐狸能逃得過姑奶奶的火眼金睛麼?突然變心, 突然出家,還挑我證道的好日子回來, 不就是想著神洲被我鬨得天翻地覆, 你們這些入侵者再趁虛而入嗎?來到中央控製台,也是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不是間諜是什麼, 你騙得了誰?!”
陰蘿的八百個心眼子可不是白長的,就跟她嘴一樣,向來是得理不饒人。
“咳咳——”
這姑奶奶逼問的招數實在是陰損,又親又踹的,容雪詩輕輕咬著紅唇,分明是一身雪白無暇的聖者之身,偏偏動情之際,揉雜著無上的媚色。
極致的愛與痛交織著,讓他都失去了原本冷靜。
陰蘿:!!!
看看!看看!老娘說什麼來著!
這異界入侵者果真歹毒,到這個時候還想用美色迷惑她!她可不是那種光顧著自己玩,然後忘了正事的蛇蛇!
等等。
陰蘿突然發現了一個bug。
彈幕呢?怎麼沒有彈幕提示?
陰蘿一個伸手,吸入了那一枚白冷結晶,沉入靈識。
【FN01/FN02/FN03(已隕落)/……FN16(已隕落)……】
她試著貼上FN01的標簽。
“刺啦——!!!”
靈識如裂帛般被凶猛撕開,陰蘿當場遭到反噬,狂噴出一口烏血。
陡然生出一種背後被窺視的陰冷感,陰蘿直覺超強,一話不說,抓起這顆滑溜溜的漂亮光頭往旁邊一滾,自己鑽進他胸口,把他給頂上。
佛宗巨厚肉盾已就位!
佛宗肉盾:?
“噗哧——!!!”
容雪詩的背後被一道深黑的影子刺穿,他雙手撐在陰蘿的耳旁,幾乎要穩不住這一股劇痛,連帶著陰蘿也劇烈抖了抖。
滴答滴答。
粘稠的聖血灑了陰蘿的滿唇,這老狐狸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可以演繹一個當場送走。
【滴!FN01歡迎您回來!】
?!!!
靠!正主這時候才回來?!
搞、搞錯狐狸了。
蘿蘿:萬道老母,危危,救救。
姑奶奶雙頰暈紅,有一種闖禍栽贓錯了人的心虛,她立馬披上佛旗,不等容雪詩開口,就劈裡啪啦說了一通,先聲奪人,“好啦,剛才那什麼FN01,是姑奶奶炸你的,我那不是你教我的麼,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嗝屁。”
陰蘿其實並不知道FN01是誰,但不妨礙她運用欺詐路數,平等地創死每一個仇人。
炸一炸嘛,萬一炸出個真王呢?
容雪詩深吸一口氣,那小蚌佛的穗子還招招搖搖拂過他的手,他語氣柔情至極,“所以不管是真是假,施主先給貧僧一劍?”
啊。
不然呢?
陰蘿瞪他,“你怎麼這麼小氣,姑奶奶都白讓你占那麼大的便宜了,被我捅一劍怎麼了嘛,再說,我可是劍下留情了啊,你那顆狐狸心長在左邊,我瞄準的可是右邊,就這你還要說我,你真不是個狐狸!”
容雪詩:“……貧僧道心一直長在右邊。”
而且他記得,他曾經跟她提過。
所以你剛才的確,肯定,絕對是想弄死貧僧。
陰蘿:“……”
果然做了禿驢之後,不但不解風情,連說話都變得討厭許多了呢!乾嘛揭穿她啦!
憑她這小臉兒,這身段兒,不知道有多少家夥願意為她去死!
陰蘿不欲跟他浪費口舌,攜起太阿劍,衝著拿到深黑影子追殺過去,忽然衝進一片流動的迷霧裡。
“噗哧——!”
影子從身後冷漠刺穿了她。
陰蘿神色猙獰擰過頭,唇齒淌血,她看不清影子的面容,卻不妨礙她吐出一封雷函天書,她早就用舌尖描繪好,如今鮮血一噴,立即生效,那一枚被她握進手心的結晶在此刻轟然粉碎,化作齏粉。
生滅紫雷!
生滅諸天!
我死!眾生也該死!!!
影子同樣被撕扯得支離破碎,陰蘿瀕死之際,凶狠抓了一塊塞進嘴裡。
“狗、狗東西,便宜你了,殉姑奶奶的葬哈哈!!!”
【警告!警告!**核心損壞!**核心損壞!本次位面遊戲發行失敗!!!】
【警告!警告!**核心損壞!**核心損壞!本次位面遊戲發行失敗!!!】
【警告!警告!**核心損壞!**核心損壞!本次位面遊戲發行失敗!!!】
【《???》重置中……重置35%45%65%……】
【《???》重置中……重置89%98%99%……】
陰蘿再一次睜眼,發現被自己的生滅紫雷劈回了九百年前。
陰蘿:?
不帶這麼玩蛇的吧?
而九百年前,她還是個弱小、可憐、無助又容易上當受騙的純真小蛇姬。
當時的她多幼稚,多不懂事啊。
母尊憂心忡忡地說起山外魔種肆虐的禍事,隻有九十九歲還在幼生期的小蛇姬拍了拍心口,立下了軍令狀,就帶著一顆為母尊分憂、為神洲解難、為六界開太平的赤誠熱枕的蛇膽,興衝衝地下凡投胎了。
跟她一同接下神子任務的,還有一群帝子帝姬。
除了北太康那一群女龜龜慢吞吞地曬著金烏澤光,其餘三洲都出了精銳人馬。
個個年紀都上了三四位數,都比她大的。
蘿蘿那個天真啊。
她真以為大家都會遵守公平的投胎法則,因此除去了神通,封印了法器,當起了一個老老實實的小凡胎。
這就呈現什麼情況呢?
陰蘿花費重金訓練殺手乾掉魔種,殺手被一道出其不意的金光符錄取了性命。
?
陰蘿嘔心瀝血遍尋奇方,給魔種下了天下奇毒,性命垂危之際給一顆神洲出品的涅槃丸給救了。
??
更彆說陰蘿痛定思痛,決定自己動手,萬無一失,然後就被捆仙索給捆了三天三夜,她嬌生慣養,又是沒有靈根的凡人,達不到辟穀的境界,險些沒被活生生餓死。
???
氣死我啦氣死我啦氣死我蘿蘿啦!!!
陰蘿:口口聲聲說公平競爭,結果一個個都偷藏家當,我頂你個萬道老賊父!
可想而知的,陰蘿一個小肉凡胎,沒有神通,也沒有法寶,還得對付母愛泛濫的一群神女,能活著走出登真國,都靠她一顆殫精竭慮想得快要冒煙兒的小腦袋!
這群愛救贖的戀愛腦們害老娘不淺!
當然,她這會兒還是昆吾小帝姬,那凡生鏡也不敢糊弄她,給她投了一個好胎,天潢貴胄小王姬,兄弟姐妹都愛我,這也是陰蘿前期累積無數資本的優勢。
就是事兒辦的太不是事兒。
前期陰蘿拿的同樣是嬌蠻任性但可可愛愛的團寵劇本,後期被小婢女一個錦鯉響屁崩飛。
很好。
姑奶奶直接玩球。
怎麼著的呢?
有高僧給小婢女批命,說,“此女天降祥瑞,貴不可言,能庇佑國祚。”
上到她老爹老哥,下到她小侍衛小婢女,全都趨之如騖,奉若神明。
蘿蘿:“啊對對對,人家被魔種百般寵愛,嗝屁了還能複生,你們現在吃的每一口糧食,他日都是她堅強蓬勃的養料!你們都是好人!死了還給人送一口吃的!人家感動得鼻涕縱橫,說是會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然後你們高高興興當了四百年的亡魂,那骨頭還是老娘一根根給你們收斂回來的。”
有上位者讚賞小婢女,說,“此女不卑不亢,進退得體,堪為大家主母。”
於是眾王孫侯爵化作狂蜂浪蝶,追在小婢女後頭跑。
蘿蘿:“啊對對對,人家可得體了,雖是婢女,但自覺跟王姬形同姐妹,覺得人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她問也不問,就快活地戴上了王姬的首飾,穿上了王姬的華服,滋潤得跟一朵嬌豔的狗尾巴草似的。”
有路人給她作證,說,“菩薩娘娘人美心善,憐憫老弱,常常救濟眾生!”
蘿蘿:“啊對對對,拿老娘府的私庫去救人,拿我運送回國的盟物去贈人,嘴上一套我家王姬最是赤子之心濟弱扶傾,絕對會對困境之人解囊相助,實際上半點都沒提到老娘,句句都是自己的不容易,句句都是老娘手底下艱難過活,吃人一口還把碗給踢翻了,可真能耐死你啦!”
馬車內,婢女雷秋心驚膽戰瞅著小王姬手裡那一隻兔兒爺,被凶狠揪斷了兩隻大耳朵。
棉絮濺得到處都是。
活像分屍現場。
這可是小王姬最心愛的玩偶,乳娘江氏親手縫製的。
小王姬無論平日裡還是臨睡前,都要抓玩一把,可想而知王姬對乳娘的喜愛盛寵,就連乳娘的女兒,江雙穗,也被小王姬愛屋及烏調到身邊做了近身婢女。
倆小姑娘同吃同穿,同睡同起,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雖然江雙穗的容貌身段都差了一些,比不得小王姬天家生養的金尊玉貴,可她被王姬府厚待了十六年,同樣養得嬌嬌澄澄,有時候小王姬微服出行,她站在身邊,外頭的人常常以為這是一對兒姐妹花兒。
“找到了。果然是這玩意兒。”
陰蘿從兔兒爺的棉芯裡抽出一個縫線緊密的香包。
陰蘿四肢剛學會亂爬的時候,親娘元皇後產奶困難,乳娘江氏就到她身邊服侍了,縫了個兔兒爺陪她哄睡。
小蛇姬沒有任何神通法能,自然察覺不出這一根炮製過的雷芽。
須知,陰蘿是禦雷龍蛇之身,對任何雷源都無比親近,順理成章的,她對江氏這個其貌不揚、做事也笨手笨腳的乳母依戀起來,恨不得一天十一個時辰都膩在她跟頭,惹得親娘元皇後吃味不已。
後來陰蘿稍稍長開,情感回歸理智,分得清親娘跟乳娘的差彆了,又親親熱熱跑到元皇後跟前承歡膝下,被捧為了手中乖寶。
但這兔兒爺卻是保留了下來。
陰蘿常常把玩,對有著相同氣息的乳母跟乳母女兒噌噌漲著好感。
這很不對勁兒。
陰蘿十八歲殺完淵底罪魔後,開了一次血葷,覺醒了身體的強者本能,就開始不粘西池天後了,跑去玩死其他人了。
怎麼九十九歲後,做了一回凡間王姬,反而粘起一個乾啥啥不會的乳娘呢?
喂幾口奶就能騎到她頭上當家作主?
那必是不可能的。
她天生慕強,可不怎麼喜歡跟小廢物待一堆兒裡。
陰蘿就留了個心眼子,準備摸清情況再殺她個片甲不留,哪裡想到她的陣營裡全是一水兒拖腿的,陰蘿還沒翻盤就被捂死了。
?!
慘遭蛇生的第一次沉痛打擊。
也就是從這一回合開始,陰蘿學會了狡兔三千個窟,坑人專門往死坑裡埋,一個坑不夠就挖仨。
以前的陰蘿心眼:新手98。
現在的陰蘿心眼:滿級998。
“小殿下,您這是?”
婢女雷夏掀了簾子進來,湧進一股暑氣。
她蒙著厚面巾,震驚看著被陰蘿四分五裂的兔兒。
好在她勤修職業素養,又一板一眼彙報起當下的腳程,“此地名為春崎嶺,有一個數百戶人家的蔣家村,正值荒旱之際,井水乾涸,鬨出了疫病,被行商標成了惡鬼澗,勸我們改道,小殿下,我們可要繞行?”
王姬金貴之軀,若是沾染了疫病可如何是好!
雷夏又猶豫了下,“可是要委派醫官救治?”
陰蘿瞅了眼外邊連綿起伏的群山,暴烈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玩弄著死得慘烈的兔兒爺。
按照她以前的行事風格,自己高興了,手底下的自然也能喝到一碗湯。
她委派了一隊醫官給蔣家村醫治,誰知道呢,這蔣家村早一步認了江雙穗當主人,死活也不肯供出那一批失竊的盟禮,牽連江雙穗,陰蘿還以為匪盜作怪,一連清剿了一十八個寨,都沒能找到。
這給陰蘿燥的,鼻頭都冒出了一顆小熱痘。
如今?
如今她管這一村人去死呢。
死得透透的最好,彆來礙眼。
陰蘿懶懶道,“那個發蠢的貨兒呢?又劫本宮的富,去濟彆人的貧啦?”
倆女後知後覺才知道陰蘿問的江雙穗,原本她要跟她們三姐妹一道賜名雷春,後來乳母說給她算過命,改名會毀掉運道,小殿下竟也允了,於是就有開了這麼一個先例。
倆女面面相覷,沉穩的雷秋回答道,“穗穗姐先行一步探路,應是到了那蔣家村。”
陰蘿彈著耳垂,轉了話題,“我那一雙昆火耳墜呢?給我找出來!”
陰蘿當然不會傻不拉唧跳凡生鏡。
事實上她也準備了一招後手,把自己的神通法能封印在這兩枚耳墜中,要是有人給她玩陰兒的,必要時候衝破枷鎖,來一招釜底抽薪!
然而千算萬算,她哪能知道這個第一世的江雙穗,同樣也還是弱小、可憐、無助的純真小婢女,但會時不時地偷戴她的昆火耳墜,時不時地穿她華服扮靚,還時不時壓榨她的小荷包,王姬娘娘的威風被她擺得極闊。
哇。
你是婢女,你拿我俸祿,你住我府上,你仗我勢力,你還當我的祖宗。
哇。
你吃一口吐一口,你了不起,你真可怕。
而雷夏比起姐姐來更心直口快,“小殿下,您,您那對昆火兒,不是賞給了穗穗姐麼,今日她戴著出去,很是鮮亮。”
陰蘿捧著軟腮,似笑非笑。
“夏啊,你看你家殿下的頭上,寫著冤大頭三個字麼?”
雷夏謹慎,“那必是沒有的。”
小殿下是所有王姬裡最精明的一個,她常常為自己跟對了主子而慶幸。
那昆火耳玨,攥在小王姬手心裡一並降生,似有刀劍之聲,老登真王龍顏大悅,特意讓名師為她開爐五年,鑄成了一柄無雙戰刀,小王姬用它劈開了第一顆戰俘的腦袋,並且賜名幼平刀。
因而她們的小王姬於世稱幼平公主。
此後每有戰事發生,這幼平刀就會被攜上主帥的戰車。
屢戰屢勝,屢勝屢戰。
登真國橫掃諸國眾野,並在陰蘿第十六歲這一年,老登真王從群王一躍而起,自稱天子,統治四野,而陰蘿也完成了從諸國王姬到天子公主的身份轉變,前往伏波國,替老登真王簽約盟書,並將盟禮運送回國。
按照老登真王對她的寵愛,以及元皇後施行女子為官的時新風氣,陰蘿母家又是官拜大將軍,她本可以借著這一次完美的出使,加入激烈的奪嫡競爭圈。
蛇蘿蘿貫來要強,也沒什麼要屈於人下的念頭。
那不允許得到的帝座,她也會掙到手裡,做她最華豔的戰利品。
然後。
在這裡就發生了那狗屎一樣《甜心婢女拯救小乞丐》的三天三夜劇情。
盟禮中的鎮山射日弓、赤菟馬接連被盜。
更彆說伏波國為討陰蘿歡心,特意照著她那金光閃閃的龍蛇審美,奉上了不少纏臂金,也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陰蘿這次回國可謂是損失慘重。
練星含那個狗雜種抓到了把柄,挑撥盟國的關係,一度引發外交事變,陰蘿辦事不利,原本應該是凱歌高旋的戰爭公主,一下子就被摔進了蠢笨、不謹慎、不堪中用的泥潭,花了好些年才洗刷身上的汙點。
然後。
那狗雜種迷惑了神洲女仙,也就是陰蘿頭頂上的一王姬,她同父異母的姐姐,不知怎麼想的,竟然開了城門,迎了敵軍入城,說是以此平息事態,犧牲小我,成全大局。
陰蘿:???
豬隊友太多,陰蘿氣得嘔了一碗血。
一王姬與她府中眾仆倒是沒什麼大礙,小婢女江雙穗就更不用說了。
大戰爆發的前一日,小婢女帶著乳母住到了敵國的皇宮,吃香喝辣的,很是快活。而陰蘿沒有逃走的姐姐妹妹就慘了,哪怕是她最不順眼的七王姬,都慘遭敵軍當街羞辱。
陰蘿都恨不得掐死這一堆胸大無腦、辦事辦成翔的神女,簡直給我們有胸界的美人丟臉兒!
魔種欸,都說了是嗜血魔種!
手底下幾百萬的人命,救你個毛救贖!
本就是天生壞胚子,就該一刀子捅下去叫他乖乖做人!有你給人洗腦那個功夫,陰蘿早就一刀切了禍源。
——憑什麼魔種大開殺戒就是颯,我正道人士除個魔還得唧唧哇哇客客氣氣?
這麼磨磨唧唧,投鼠忌器的,你們不死誰死?
隻是沒等她動手,江雙穗就被瘋瘋癲癲的七王姬刺死了。
當真是大快蛇蛇心!
而練星含痛失所愛,一夜白頭,啟動了複生祭祀大陣,將一群神女帝子填做陣眼,生生葬送了她四千萬的君侯百姓,登真大國半夜之間也淪為了魂殿。
陰蘿不可憐那些蠢貨,但她可憐她的臣民。
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氣得邪火亂冒,險些成了她的心魔。
雷夏見小王姬臉色陰沉不定,衝著姐姐小聲地說,“我就說嘛,小殿下那麼愛惜那一對玉玨,平常咱們碰都心疼不得了,怎麼可能會讓穗穗姐一個奴婢,啊呸,是,是人,不是奴婢。”
雷夏訕訕一笑。
如今的江雙穗跟她們這些婢女可不一般,先是有高僧批命,後有異姓王稱讚她蕙質蘭心,頗有菩薩風韻。
在眾人面前,她更是說出了你我本同根,理應人人平等的名言,引得大家子弟很是推崇她。
雷夏之前小心謹慎,以奴婢自稱,被江雙穗一個痛心又墮落的眼神凝固了半天。
她:……?
除了親姐姐雷冬跟雷秋,洗腦很成功的小姐妹們紛紛排擠她,覺得她很下賤,竟然屈從於皇權之下,要不是因為出身,誰願意到這王姬府做奴隸呢?誰願意到陰蘿這樣的跋扈囂張的八王姬主手底下討生活呢?
雷夏:?!!!
我的祖宗奶奶們啊,咱們八王姬的俸祿可是登真國的第一飯碗,五六品官兒都比不上她們風光,砸飯碗就過分了吧。
雷夏也在一氣之下跟小姐妹劃清界限,誓死與八王姬共存亡,不過她也知道言多必失,常常懊悔自己沒有像姐姐那樣長了一副七巧玲瓏心。
陰蘿伸腳將兔兒爺踩在腳底下,想了片刻,又拍了拍它的灰塵,將這一隻剜掉了心臟的布娃娃摟在胸前,眉目天真嬌媚卻陰冷。
“去,傳我口諭,原地休整,把我的東西,把盟國的東西,從頭到尾給我捋一遍,少了一根金絲,斷了一根珠線,我都要清清楚楚,知道它的緣由!“
她手指凶狠掏進了兔子爺的心窩裡,口吻稚嫩清甜,“誰給我玩馬虎眼兒,本宮就剜出他們的小心臟,慢慢來玩嘻嘻。”
倆女一陣發寒,深深埋首。
“……諾。”
雷夏與雷秋先去翻檢了小公主的妝奩。
這一細查可不得了,除了那昆火耳玨,還有好些件不翼而飛!
盟國的盟禮更是重災,竟然生生不見了一匹寶馬,一副巨弓,還有好些值錢的玩意兒,雷夏氣得鼻子都歪了,“連牛皮水囊跟饢餅都不放過,好大膽的賊子!”
然而盤問才發現,看守的小子們滿臉無辜,說是穗姑姑奉了公主的口令,特意救濟災民。
?
雷夏也猶豫不定,難道真的是公主的口諭?
此時,蔣家村。
江雙穗一襲碧衣,容色鮮豔進了一處窩棚,“小乞丐兒,猜猜姐姐今日帶了什麼?當當當!你不是想走遍天下麼?有了這匹膘肥體壯的馬兒,定能讓你事半功倍!還有這一副弓箭,能在路上護你周全。”
“穗穗姐姐又來看鬆庭哥哥了!”
“穗穗姐姐有什麼好吃兒?小虎餓了!”
“穗穗姐姐——”
臟兮兮的孩童們繞著江雙穗不斷打轉,如同一群嗷嗷待哺的幼鳥,江雙穗心頭憐惜不已,取出淨水與饢餅,分發給大夥。
“啊……怎麼又是這硬餅餅?”
有個虎頭虎腦的男童,心思活泛,抱住了江雙穗的腿,“穗穗姐姐,這餅刺喉嚨,小虎想吃軟軟香香還有顏色的點心……”
“這,這。”
江雙穗有些為難。
那是小王姬難得吃剩下的,她也分不到幾塊,還是趁著眾女不注意,往袖裡提前塞了幾塊,就是為了給這些窮苦的孩子們解一解饞,她心頭湧起陣陣憐憫,小王姬錦衣玉食,糕點兒過夜不食,養得是細皮嫩肉的,可曾想到她的臣民正在荒年裡受苦?
唉。
罷了罷了。
江雙穗歎了一聲,摸著小虎的腦袋,“明日吧,明日姐姐帶些過來!”
又從自己的繡袋裡掏出一粒粒宮中式樣的小金蛇,挨個發給孩子們,小心囑咐,“這些呀,讓你爹爹娘親們都好好收著,日後呀,買些筆墨,讀一讀書,做大官兒!”
就當是給小王姬積德了。
“好耶!穗穗姐姐最好啦!”小虎露出白牙,“以後做大官兒,小虎要娶穗穗姐姐一樣的小仙女!”
江雙穗鬨了個紅臉,“你,你才幾歲呀,就想這些……”
也有的頑童,正在那一匹高頭大馬前打轉,用一截樹枝戳來戳去,竟驚了馬。
關鍵時刻,一雙枯瘦的手掌拉住了韁繩,阻止了慘案的發生,江雙穗的眼眸落到了對方身上,這小乞丐兒是她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面容枯黃,奄奄一息,沒想到養了兩天,身板卻是結實,竟能止住驚馬,腕力更是不可小覷。
“多謝小姐相贈弓馬,不知鬆庭可否知道小姐名姓?”
小乞丐兒拱了拱手,流出一些江雙穗也心驚的闊然氣度,“還請小姐留下信物,日後鬆庭必當報答。”
江雙穗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扶起他,觸碰到對方那精瘦滾燙的手掌,又是面上一紅。
“快起來!快起來!我隻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還請小姐賜信物,今日之恩,沒齒難忘!”
蔣鬆庭彎著腰,不肯起來。
江雙穗隻得摸索周身。
發帶?不行,太寒酸了。
簪子?也不行,萬一誤會成定情信物可如何是好,雖然如今風氣開放,可女子有些規矩還是不能越過的。
江雙穗找了半天,發現沒有比這一對昆火耳玨更適合的了,這本是八王姬的佩飾,尊貴無雙,又能昭顯恩德,便是日後出了事情,有八王姬兜底,她跟乳母也不至於會被牽連。
做善事嘛,當然要量力而行,免得惹禍上身,這一點江雙穗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再說,她做善事,也等於八王姬府做善事,想來八王姬也不會追究她先斬後奏。
江雙穗擰下一枚昆火耳玨,它好似一輪著火的月,流光溢彩,熠熠生輝,那一線天光照耀在江雙穗的臉龐,當真是神女下凡,蔣鬆庭看得癡了,將這一幕深深鐫刻在心底,他雙手鄭重伸出,“謝小姐恩情。”
“刺啦——”
一枚流箭穿過耳玨的中央,擦過蔣鬆庭的眉骨,濺出一道血墨後,將一輪滿月昆火釘在了窩棚邊上。
“誰?!!藏頭露尾的滾出來!!!”
蔣鬆庭一把扯過江雙穗,將她護在身後,而孩童們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直嚷嚷,“是,是馬兒,好大好肥的馬兒,還有個臉臭臭比我臭臭還臭的小婆娘!!!”
“放肆!”
雷夏冷喝,掌了那帶頭的一個耳刮子,痛得他哇哇大哭。
“哇這婆娘好凶哦,肯定沒人要!”
“當然啦,穗穗姐姐才是仙女,她們屁都不是!
雷夏氣得心口起伏。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虧得她之前還想說動八王姬,救治這些災民呢!
連小的都這般惡臭,大的自是不必說!
蔣鬆庭的目光卻是越過了這一幕的混亂,落在了最初射箭的惡徒身上。
鎖骨籠著一層遮陽的輕紗,隱約可見那前頭繪著一朵儘態極妍的金宮旋複花,點綴著一粒粒飽滿細膩的蚌珠。她亦挽著一條黃蕊色的披帛,紗衣清透,幾乎要溢出那一抹軟綿肌膚。
與時下女子追求的纖瘦春體不同,她反而很腴潤,豐脂,處處透著一種葷濃嬌蠻的豔麗。
“我當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養什麼小白臉兒呢,原來是個臭烘烘的小乞丐兒,嘖,真的是饑不擇食。”
這姑奶奶從天而降,腰跨一匹黢黑天馬,手持一副九石巨弓,淩淩赫赫,霸道無雙,與她嬌小玲瓏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的額心環著一條血桃色抹額,耳配一條曲曲繞繞的朱砂眼白蛇,衝著左右點頭。
“去,把那通敵玩意兒的衣裳發帶都給拿走,我倒是要看看,沒了本宮的吃穿用度,她一個賣身的小奴婢,偷什麼來養這個臭乞丐兒。”
江雙穗還蒙著呢,就被雷夏跟雷秋抓著,揪了一下耳朵。
刺啦,血淋淋飆了出來,江雙穗痛得大叫。
一群孩子們蜂擁而上,拳打腳踢,“壞人!壞人!放開穗穗姐姐!”
陰蘿眼風一掃侍衛,“都是死人嗎?看我的人被一群光屁股的毛孩欺負?給我折斷他們那不乾不淨的手!”
“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爹娘爺爺快來——!!!”
又是一副雞飛狗跳的場景。
然而陰蘿敢進村,就是帶了一群強悍武力。
“小殿下,您的耳墜,這小騷蹄子果真是盜了您的私物來招搖撞騙。”
雷秋恭敬呈上。
“……?”
蔣鬆庭愕然。
竟是她的?!
雷夏連帶著那箭上的耳玨都給摘下來,物歸原主。
江雙穗冷不防被人揭穿低賤的婢女身份,隻覺得四面八方的視線都在淩遲自身,她羞憤無比,“我,我清清白白,絕沒有盜竊八王姬的私物,我,我隻是借用一下,我會還的,你們憑什麼汙蔑我……”
“喔?你會還?真的假的?”
陰蘿似笑非笑,“怎麼,你是閒得慌,把我家的馬,我家的弓,拉出來溜一溜這日頭?您可真是人美心善!”
江雙穗咬唇,有些啞口無言,她低聲反駁。
“反正,反正馬兒跟弓還有那麼多,咱們幫一幫苦命人,也,也沒有錯吧,八王姬,我知道您善——”
“好臟啊。”
陰蘿嫌棄捏起那兩枚昆火,堵住了江雙穗的嘴,“全是騷味兒,有些牲畜啊,家養都養不熟,以為拉一泡,這地兒就是她的了,嘖,給我擦拭再送來。”
“是!”
江雙穗如遭雷擊,滿臉慘白,她娘是八王姬的乳母,風風光光敬著,何曾被當面落下這樣的侮辱?
她氣得手指頭都在哆嗦。
雷秋掏出一面桃金綢緞,仔仔細細給陰蘿拭擦,而雷夏則是執行之前的任務,儘職儘責收回江雙穗的發飾跟華美衣裳。
“你們要乾什麼,放手,放手!!!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啊!!!”
少女被羞辱得渾身發顫,帶著哭腔。
陰蘿拋著那兩枚昆火耳墜,如同起落的日月,“乾什麼呀,當然是扒光你的華服首飾,丟進這小乞丐的寬闊胸懷裡,讓你們倆親親熱熱抱著,一塊兒在疫病裡,血連血,肉連著肉,甜甜美美地腐爛,成全前世未了的心願啊嘻嘻。”
被扒到隻剩下最後一層衣物時,江雙穗放聲大哭,聲聲泣血。
陰蘿無動於衷。
她可不愛羞辱小廢物,但一劍劈了她頭顱,讓她乾淨利落去死,她也咽不下這口氣。
你清清高高開城門獻敵,你清清高高在敵國皇宮彈著你的琵琶,你清清高高睡著你的高床,你清清高高撩著你的魔種,你都聰明到明哲保身這個地步了,難道會不知道有千千萬萬的百姓正在被敵軍殺戮?
難道會不知道有千千萬萬似你我這等的女子正在被敵軍侮辱?
你知,你什麼都知。
隻是扒了身衣服就哭得死去活來的,還沒扒你的皮,做一篇祭祀大文呢。
嘖。
真是孬貨。
九百年後孬,九百年前也孬,可見廢物不管曆經多少次劫難,腦子還是那個腦,不會有半點長進,否則她早就修成正果了,哪裡還需要挖她眼睛,挖她神骨,挖她神徽?
“夠了!你們適可而止!!!”
蔣鬆庭心疼得面部抽搐,一把擋在江雙穗的面前,氣憤喝叫。
“馬跟大弓還你們就是,你怎麼能如此侮辱一個清白好女子?簡直就是蛇蠍心腸!似你這等權貴,享著萬民的供奉,喝著萬民的血肉,還欺淩萬民的肉身,簡直不可理喻。”
“啪啪啪!說得好!”
陰蘿摘了一枚真珠,扔到蔣鬆庭的面上,尚且溫熱柔潤,他快得來不及品味這一縷旖旎,就被陰蘿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你這清白好女子,盜的是結盟之禮,毀的是兩國交好,禍的是生靈塗炭,按律,當斬,你既憐香惜玉,你替她去走一走黃泉吧。”
蔣鬆庭神色變得極為難看,仍在強撐。
“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結盟,焉知不是蒙騙的伎倆……”
蘿蘿歪頭,“臭乞丐兒,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這裡一粒糧食也不多長,還能給你長出一匹汗血寶馬來?做什麼美夢呢。少給本宮裝,這賤貨濫用盟禮,充作什麼救世小仙女,你還當真信哪?看來東陵國被滅,都是蠢死的。”
蔣鬆庭眸心微震,“閣下,莫要胡亂攀扯,我並非東陵人士!”
陰蘿可是一條小毒蛇,沒有放過獵物的道理,她露出了一口雪白利齒,從駿馬跳下來,挾住一柄精美細長的匕首。
“聽說東陵的人皇種完美無缺,手指都是六指,又長又細,是不是真的哪?本宮真想收藏起來,好好賞玩一番。”
蔣鬆庭:“……”
陰蘿抓起他的手腕,黏膩的溫熱,似蛇母一般。
蔣鬆庭骨子一個激靈,本能甩開。
“——啪!”
陰蘿揚手賞了他一個耳光,血桃色抹額紅得淩厲。
後者慘遭滅國之災,四處流亡,還差一點斷氣在死人堆裡,本就氣血不足,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哪裡經得住陰蘿這個重擊,當場就被扇到了地上,吃了一嘴的飛灰。
倍感屈辱。
那一條絳紅色的裙擺合著灼灼流霞,同樣折落下來,似花一般開在他的手背。
陰蘿抬起他的手腕,命人衝洗一番,露出原先修長的、分明的筋骨。她忽然湊唇過去,模樣虔誠聖潔,親吻那一根的六指。
……?
她在親吻世人眼裡的災難與不詳?
她究竟想做什麼?前一刻還扇著他的臉,下一刻又……?
這登真國的粉紅蛇蠍女,翻臉無情,怎麼這麼難以捉摸?怕是擇夫婿都得給嚇跑了吧。
蔣鬆庭喉結微顫,想得紛亂。
怎麼會,這天降災星的唇也比旁的女兒要軟厚肥潤一些,兩端似月牙兒輕俏上翹,唇肉浮著一抹淺淺的粉色光油,宛若一碗櫻桃粉珍珠羹,又像是陷進了某種桃紅色窪地。
吻起來會淌著蜜嗎?
他又暗自唾棄自己,這種境地被女人迷惑!
下一刻他的指根被收進去,徹底淪陷進著妖魔的紅粉泥沼裡。
?!!!
蔣鬆庭呼吸沉重,耳根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紅。
然而。
“刺啦。”
更為劇烈的疼痛襲來,他冷汗浸身,指圈被切了一截,她往後仰著頭,嘴裡還叼著那一根血津津斷指,唇色都被染得愈發紅魅。
這登真國的陰毒蛇蠍小王姬吃吃地笑。
“這人皇後裔六指,當真是滋味不錯,就當是今日給本宮的賠禮了。若日後還有冒犯——”
“我一件一件拿走你身上的東西。”
“你的肢體,你的自由,你的心臟……”陰蘿吻著那根人皇第六斷指,惡意滔天,“都得給我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