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1)

化妝師再推門進來,感覺屋內氣氛變得更微妙了。

小喻老師和經紀人各自坐在原位,一個撥著額頭上的碎發,一個低頭看手機,一句話也不說,連眼神對視都沒有,彼此間交流僵硬得要死。

但化妝師敏感地察覺到,這種僵硬之下,又有點暗流湧動的曖昧。

不像鬨彆扭,倒像避嫌。

她因自己的想法而失笑,走到鏡子前,發現喻聞把外套脫了,“小喻老師很熱嗎?臉也紅了,粉撲撲像隻桃子。”她打趣著。

喻聞把擁抱間弄亂的額發歸位,尷尬道:“有點,可能空調開高了……”

化妝師拿起遙控器,把溫度調低了兩度,發現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攝像頭擋住了,又走到窗邊拉開簾子。中途經過經紀人身邊,幾乎算經紀人行業年紀最小的年輕男生一直看著手機,眉眼很緊繃,仿佛在面對什麼疑難雜症,耳根到頸側有點淡淡的紅。

年輕人就是火氣旺,化妝師心道,一個兩個的,熱得脖子通紅。

拍完定妝照回家天色已經晚了,謝鶴語開車,小周小鐘在後座嘰嘰喳喳,討論喻聞今天的造型有多麼合適,拍出來會多麼出圈,小鐘甚至說:“說不定能拿獎,最佳男配不過分吧。”

“……你們真敢想。”喻聞滿是震驚,該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星光傳媒的員工跟老板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擅長半場開香檳,尤其喜歡自己畫餅自己吃……

不對,劇還沒開拍,甚至沒到半場,開場就開香檳了。

小周推推眼鏡,認真分析,“《月亮港》改編自短篇懸疑,原著裡男女主沒有感情線,苗導的劇本把兩人升華成了靈魂知己,但也不是CP,非要說,整部劇的感情戲都在你身上。如果拍得好,小喻老師肯定能吃到最多的紅利。”

小鐘附和:“對啊對啊,這種懸疑劇最好拿獎了,如果主演團隊注定有個人要拿獎,為什麼不能是我們小喻老師。”

《月亮港》主線很精彩,女主是一名現代基層民警,意外穿越,遭遇一場大爆炸後回歸現代,但是因為客觀上並未擺脫穿越的古怪磁場,和主觀上對爆炸中喪生的六百餘人耿耿於懷,她開啟了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次穿越。

每一次穿越,都會回到最開始的時間節點,劇名月亮港,正是女主每次穿越出現的地點。她是現代遠渡而來的異鄉人,停泊在名為月亮的港灣。

劇情以男主視角切入,一開始,月亮港口負責人來傅家彙報,說最近港頭出現個奇怪的女人,貌似半夜從海裡遊上來的,之後一直坐在碼頭發呆,趕不走,口吻中與傅家大少爺十分熟稔,負責人不敢輕下定論,來請傅大少決斷。

傅明深趕到一瞧,女人坐在碼頭遙望遠方,晃著腳,她的頭發很短,剛剛齊耳,被風吹得淩亂,一笑起來英氣勃發。

她說:“深哥,早上好啊。”

這是一個很古怪的女人。

傅明深確信自己記憶中沒有她的位置

,但她卻對自己無比熟稔,包括飲食口味,說話方式,日常習慣……甚至對整個傅家都熟門熟路。

這個女人何方來曆?什麼身份?有什麼陰謀?

故事從這裡拉開序幕。

經過一係列的追查,女主的懷疑對象換了一個又一個,最後鎖定在宋明珠身上,宋明珠的兩幅面孔也在她的窮追猛打中浮出水面,這是前期劇情中最高能的一段對峙,反轉又反轉,女主追查,男主協助,宋明珠不斷擺脫嫌疑又被盯上……

腎上腺素都不夠用了。

當然,宋明珠不是真凶,他與女主推測的反社會人格的確有高度重合,但他的執念是哥哥,並沒有絕望到帶著所有人下地獄。

男主,女主,宋明珠,這三人間的羈絆也很有意思,喻聞看完了苗導重編後的粗稿。女主作為人民警察的思想高度讓傅明深很欽佩,所以傅明深對女主有種特殊的欣賞;女主追查後,對在扭曲環境中長大的宋明珠產生了無限憐愛,她試圖給宋明珠傳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女主對宋明珠非常不同;而宋明珠,不用說,他對男主的粗箭頭隻有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這三人形成一種很詭異的三角關係,不一定是愛情,或許是欣賞和憐憫,但確實都是粗箭頭。喻聞看的時候人都傻了,心說彆箭頭了,你們仨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小周小鐘也看過劇本,知道內容有多精彩,才敢做得獎的美夢。

“謝哥,你說是不是?”小鐘試圖把謝鶴語拉進群聊。

謝鶴語本身就話不多,開車的時候更不愛說話,隻是默默聽著,忽然被cue,他下意識瞄了一眼喻聞,淡淡笑道:“得不得獎不重要,你們小喻老師喜歡這個角色。”

小鐘就說:“喜歡和得獎不衝突啊。”

喻聞抓著靠背,轉過身說:“讓你們少跟老板混,彆學他這些給自己畫大餅的不良風氣,咱要務實懂嗎?開心是最重要的,這次不拿獎,就下次唄。”

他事業心一向不重,這次爭取宋明珠,單純是喜歡角色,另外覺得自己演技進步不少,想體驗一下全身心投入塑造人物的感覺,要是跟事業掛鉤,他就覺得這件事挺沒意思的,想躺了。

兩位助理不懂他的心態,懵懂地應了聲好。喻聞轉過身,目光不小心跟謝鶴語對上,便笑了一下。

“咦,這是什麼……你還會疊小船帽啊?”車前方放了個報紙疊的扁扁的物件,放得隨意而顯眼,喻聞留意到,拿起來看,發覺是個頂在頭上的小帽子,還沾著點油漆。

喻聞完全忘了自己曾經的手工,笑道:“我也會折這個,跟你折得一樣……”

謝鶴語道:“就是你的。”

喻聞面露訝然,片刻後失笑道:“啊,刷漆那次我留在你車上的……你怎麼還留著?”

謝鶴語說:“假話是擔心你還要。”

喻聞:“真話呢?”

謝鶴語:“……你戴這個帽子很可愛,留作紀念。”

謝老師這人,不說話則已

,一說話就是爆破。

喻聞發現紙帽有拆開過的痕跡,想必謝鶴語不是單純留著,偶爾還會拿出來看,那話怎麼說……睹物思人。

他擺弄著紙帽,有點難為情,說:“你放在哪兒,我經常坐你的車,怎麼從來沒見過。”

謝鶴語:“以前都要藏起來,怕你發現。”

喻聞:“……”

他都不敢問了,怕謝鶴語再憋出什麼鬼話來,但確認了關係的謝老師明顯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緊接著便道:“現在不怕,故意讓你看見。”

“……”喻聞拿紙帽捂住臉,細弱蚊蠅道:“彆說了……”

助理還在呢。

虧他還記得兩位助理。

小周小鐘一開始還試圖理解,努力搭腔,後面發現是加密對話,一句都聽不懂,索性自己低頭玩手機,注意力早已不在他們身上。

-

車開進小區,喻聞沒回宿舍,而是打算先去謝鶴語家裡,把那副眼鏡拿來,拍給苗導看看。

自從表白烏龍後,喻聞再也沒有出門夜跑過,也是為了避免碰見謝嘉林,他沒法面對阿叔,真的很尷尬。

謝鶴語大概知道他不自在,再三保證家裡沒人,謝嘉林出門打牌了,不到十一二點不會回來。

喻聞鬆了口,反應過來,覺得“家裡沒人”這句也很怪,怪在哪兒,他又說不上來。

到了彆墅,家裡果然沒人,燈都關著。

喻聞鬆了口氣,謝鶴語給他倒水,讓他坐在沙發上稍等。

“我上樓拿,你要上來看看嗎?”謝鶴語搭著樓梯扶手,微微側目,狀若不在意地問。

喻聞手指蜷縮了下。進彆人房間不太合適,但這不是彆人,這是他男朋友。

說起來,謝鶴語從前是個怎樣的人,他完全不了解呢。

他便放下水杯,三兩步追上去,順勢牽了謝鶴語的手,乖乖道:“要看,還想看你的衣櫃,穿你的衣服。”

字面意思。他饞謝鶴語那些版型優異、低調舒適的衛衣很久了。

謝鶴語輕輕挑眉,看他笑得單純,沒好意思把心裡冒出的齷齪念頭說出來。

平時聰明,感情的事上,看起來是被吃乾抹淨還會幫彆人數錢的類型。

進了房間,謝鶴語反手把門鎖了。

謝鶴語的房間就跟他這人一樣,井井有條得像有強迫症,關鍵是他自己記得每一樣小東西在什麼地方,喻聞隨口問了幾句曾經在他身上看到過的飾品,他能精準地報出飾品櫃第幾層第幾行從左往右數第幾個。

喻聞把一整個抽屜都拉了出來,問謝鶴語:“能把這一屜子都送給我嗎?親愛的男朋友。”

他還知道賣乖,特意把稱呼改成了男朋友,特意加上了親愛的前綴。

謝鶴語的飾品多而雜,有小黃車上買的,也有逛商場時買的,有些是無意間買到的限量版,買不到第二份。

喻聞眼光尖得要死,直接拉出了最珍貴的一抽

屜。

謝鶴語靠著衣櫃門,思索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喻聞抿著唇苦思冥想,“嗯……回頭我也送你禮物,送很珍貴的,好不好。”

謝鶴語搖頭,“我不吃餅。”

喻聞被他這一句氣笑了,爭辯道:“我沒有畫餅。”

謝老師今天格外鐵石心腸,無論他說什麼就是不肯答應。

喻聞抱著一抽屜寶貝,在他不斷的搖頭中察覺到一絲微妙。

猶豫片刻,喻聞把抽屜放下。

“是要這個嗎?”他走近,揪著謝鶴語的領口,稍微讓男朋友低頭,然後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謝鶴語不動了。

喻聞確定了,就是要親親。

他想,這酷哥男朋友真悶騷,要親親都不肯說。

但也很可愛,他喜歡。

喻聞問:“要親幾口,才能把些漂亮飾品送給我?”

其實一口就夠了,謝鶴語心想。

但他不說話,直覺告訴他,隻要不吭聲,還能得到點意外的福利。

果不其然,他不吭聲,喻聞便自言自語:“親……親個五口吧,行嗎?我不太擅長,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

說著,小喻老師緊張地舔了下唇瓣,在謝鶴語深沉的眸光中,慢慢把嘴唇印了上去。

-

謝嘉林今天心情特彆好。

他無視了牌友的挽留,堅持回家,因為他在電視上看到他家悶葫蘆了!

也不是電視,是投影。星光傳媒在今天早上放出了網友們千呼萬喚的惡勇組售後,三段視頻,從上午就開始發酵,《大逃殺》官方還轉發了這幾條微博。

謝嘉林網速比較慢,晚上才看到,打牌的時候,一位牌友留意到這段視頻,謝嘉林跟他們介紹過自己這位特彆有緣分的忘年交小友,大家看到喻聞的相關信息都會稍微留意下。

謝嘉林便去看了眼,看著看著覺得不太對。他跟兒子倒也沒熟到隻憑背影就能認出來,但拍攝視頻的是星光傳媒,老弟這公司總共就幾個人,身形那麼像,是謝鶴語的可能性很大。

於是他打電話問了下謝嘉茂,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立刻眉開眼笑,招呼牌友們欣賞這三段加起來不足三分鐘的小視頻。

被牌友們一通彩虹亂誇後,謝嘉林膨脹起來,覺得謝家的文藝細胞這次可能真的要複蘇了,他兒子也是有幾分成為藝術生的潛質。

便推了牌局,回家打算弄點好吃的鼓勵謝鶴語勇敢進擊娛樂圈。

進門的時候他還在家族群裡說這事兒,悶葫蘆不知道在乾嘛,任憑他艾特私聊,就是不吱聲。

然後謝嘉林在玄關看到謝鶴語的鞋,旁邊還有一雙,碼數小點,他沒在意,想著謝鶴語在家就好辦了,父子倆可以面對面交談,來個推心置腹局。

他三兩步上了二樓,剛敲謝鶴語的房門,裡面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不知道在乾嘛,隻聽得手忙腳

亂。

謝嘉林大喇喇道:“寶貝兒子,出來!爸爸要獎勵你!”

亂了一陣,裡面沒了動靜。

謝嘉林:“兒子?寶貝兒子?!快出來!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房子要不要,零花錢要不要?”

等了大約十分鐘,房門終於打開了一條小縫,謝鶴語眉眼籠罩在陰影間,冷淡淡的。

謝嘉林還沒開口,謝鶴語道:“不想吃,不想要,在忙,彆吵。”

……短短十個字,把謝嘉林噎了回去,他摸著光頭,滿是惆悵地歎了口氣。

悶葫蘆養起來真沒意思,一點都不親,沒小喻好玩……

他隻得道:“你忙完了下樓,爸有事跟你說。”

謝鶴語面無表情點了下頭,看著謝嘉林走遠,他關上門,走到靠牆最角落的那扇衣櫃前,滑動打開,收獲一隻把臉埋進膝蓋裝死的小魚。

“……喻聞。”謝鶴語喊了一聲,無奈道:“我們又不是偷/情,為什麼要躲進櫃子裡?”

喻聞不肯抬頭,悶聲道:“你不是說家裡沒人……”

謝鶴語靜默片刻,“失誤了,抱歉。”

哄了好一會兒,喻聞拽著謝鶴語的手,從衣櫃裡爬出來,腿還是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乾了天大的壞事,事實上也就是親得激烈了點。

他眨著眼,特彆緊張地問謝鶴語:“阿叔還走嗎?他不走的話,我怎麼出去啊。”

“……”

謝鶴語微妙地停頓一下。

“他不走,出不去……今晚睡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