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1 / 1)

周末,喻聞沒通告,騎著小電驢去公司,準備清潔一下星光傳媒的儀容儀表。

簡稱搞衛生。

他也真是閒。助農直播因為楚晗不鬆口,謝嘉茂暫且擱置了,等著這位主咖的意願;上次聊好的綜藝是國民度極高的大熱綜藝,喻聞隻是其中一期嘉賓,就這還是謝嘉茂動用圈內人脈強要過來的,喻聞一個沒有出道作品的新人演員,能塞進去純純老天保佑。

老板四處奔波,到處給他撈資源,喻聞實在問心有愧,不好癱在家裡什麼也不做,正好公司總部尚在裝修中,他便拿了鑰匙過來打掃衛生。

一推開門,熟悉的高挑身形坐在折疊梯上,挽著袖子,露出一節勁瘦的小臂,正給牆壁刷漆。

聽聞動靜,謝鶴語轉頭看過來,面帶訝然。

喻聞站在門口沉默一分鐘,關上門,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勇敢地給老板發了一條信息控訴:【老板,你太過分了。】

發完他就調了靜音,假裝自己沒乾過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遠在《風華》劇組的謝嘉茂打了個噴嚏,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聲,他拿出來看了眼,有些納悶,“什麼……”

高開宇盯著監視器看回放,聚精會神的,謝嘉茂在旁邊嘀咕,他下意識皺了下眉,被打擾到有些不悅,“怎麼了?”

謝嘉茂委屈道:“小喻罵我。”

“活該。”高開宇幸災樂禍,“那小家夥可會嗆人,你等著三高吧。”

“不應該啊,小喻對我一直很友善的……難道公司衛生環境太差,累到他了?”

想著,謝嘉茂連忙信息轟炸謝鶴語,讓他好好照顧公司的金蛋蛋,彆把人累著了。

渾然忘記,他壓根沒給會遇上的兩人打過招呼。

這時候在公司見到喻聞,謝鶴語很驚訝。

“你怎麼來了?”謝鶴語從折疊梯上下來,見他額頭有薄汗,給他拿了一瓶礦泉水,順手把瓶蓋擰開了。

喻聞抿水,潤了潤嘴唇,黑潤眼珠滴溜溜打量著這間正在裝修的會客室,像隻探頭探腦的倉鼠。

“老板說公司在裝修,我最近沒通告,過來幫忙。”

這棟大樓有二十一層,坐落在繁華地區,星光傳媒隻占據了其中五層,對一個籍籍無名的新公司來說,已經是非常有排面。

喻聞之前想過,老板能隨心所欲這麼多年,想必家中殷實,不需要他出力,還能讓他在混三百六十行時有所依仗,有這五層樓的資產也算合理。

但你都有五層樓了,不能找個裝修工嗎?

一推門看到謝鶴語的刹那,他都覺得老板不應該姓謝,應該姓周,叫周扒皮。

誰家好人把侄子當機器人使喚啊。

喻聞咬著礦泉水瓶口,憐憫地抬眸看他,“今天是周末,怎麼不在學校休息?”

謝鶴語歪歪頭,直覺他誤會了什麼,一時卻摸不準,隻好斂下睫來,低聲道:“來裝修。”

喻聞:……

當然知道你在裝修,任誰都能看出你在裝修。

“哈哈哈謝老師還會這些啊,真是涉獵廣泛。”喻聞想了想,凝重問:“五層樓都歸你裝嗎?”

“……不是。”謝鶴語從雜亂桌面抽出幾張設計圖紙,說道:“硬裝大多結束了,隻剩油漆,裝修工人調不出我想要的顏色,我試了很久,把比例定了下來,打算今天刷一間會客室作為樣板。”

說罷,他看向喻聞背包拉鏈藏不住的衛生工具,靜默兩秒,問:“你來……掃地?”

喻聞鬆了口氣,心想老板總算沒壓榨親戚到這種程度,從背包裡拿出折疊掃帚,認真道:“老板說公司很臟,我怕沒掃帚,就自備了。”

“……有請清潔工,瑣事不用你做,”謝鶴語欲言又止,“謝嘉茂……算了。”

喻聞估計他剛剛憋回去的那一句是對不靠譜長輩的譴責。

真有修養啊,還能憋回去。

“噢。”喻聞遺憾地把掃帚塞回背包,其實他還帶了便攜拖把、抹布、清潔劑、芳香劑……準備一展身手。用不上還有些小失落。

“會室內設計嗎?”謝鶴語沒頭沒腦地問。

喻聞老實搖頭,看了眼他手中複雜的圖紙,又道:“我會看圖。”

好歹也是工科直博生呢。

謝鶴語捏著圖紙,抿唇沉思片刻。

“刷漆的手感,跟掃地差不多。”

喻聞愣了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雖然沒有地給我掃,但是有牆給我刷?”喻聞百感交集,“我看起來很想掃地嗎?”

謝鶴語無聲凝視著他,沉靜眸光透露著包容和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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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外表不符,謝鶴語無疑是細致且溫柔的,雖然偶爾正經得讓人發笑,但喻聞覺得這種“笨拙”十分可愛。

他承了謝鶴語的好意,樂顛顛地去取工具刷牆。

謝鶴語來得早,已經把比例調好,勾兌完的顏色處於灰與銀灰之間,有微微金屬感,不明顯。

喻聞給自己折了個小紙帽,一手舉著小刷子,一手提著小水桶,活潑地問:“我刷哪面?!”

“隻用刷這一面,做變色突出,這面牆要掛公司logo,其餘都是白色。”謝鶴語把設計圖拿給他看。

喻聞把小水桶挎在肘彎,翻了兩頁,察覺到這些設計圖並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設計圖是兩個人做的?”他好奇問。

“嗯。”謝鶴語走近,翻了兩頁,翻出一張3D效果圖,“這是謝嘉茂給的,在我的堅持下他放棄了鵝黃配色,但還是要求保留圖中部分巧思。”

喻聞看著圖上明淨的大落地窗,配溫馨鵝黃牆面,配高飽和渲染logo……

“老板知不知道這是會客室,不是他家臥室?”

謝鶴語:“我想他知道,但並不改。”

喻聞被他冷峻而犀利的吐槽逗笑了,彎著眼道:“倒也不難看,隻是作為公司會客室不夠大氣,老板以前做過室內設計師嗎?”

謝鶴語:“嗯,短暫的一段經曆。”

喻聞:“為什麼?他不喜歡?”

謝鶴語:“總是不改,被炒了。”

“……”

短暫的幾秒靜默後,喻聞爆發出鵝笑。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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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完第一遍漆,謝鶴語坐下休息,看見謝嘉茂半小時前的轟炸。

字多,懶得看,他簡短地回複:【嗯。】

《風華》片場,謝嘉茂盯著這個“嗯”,橫看豎看,終於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敷衍!

他憂愁地歎息,“小謝對我這個叔叔已經沒有感情了,現在回消息隻回一個字。”

“小謝打小不就這德行?”高開宇跟他幾十年的交情,跟他一起看著小侄子長大,知道沒他說的這麼嚴重,小謝一直就這死樣,“過來幫我看看構圖。”

謝嘉茂畢業於國內攝影專業top學府,此外還有從小到大的繪畫功底,雖然這些年在各個行業都沒能做出什麼成就,但他的各方面的專業能力都毋庸置疑。

高開宇簽約星光傳媒的附加條件之一就是讓謝嘉茂給他乾活,直至《風華》拍完。

“你還有沒有同情心?!”謝嘉茂怒斥,“叔侄情淡薄就是斷絕叔侄關係的前兆!小謝要是不認我,你就也沒侄子了!”

高開宇這輩子就在兩個人身上吃過癟,一個是喻聞,一個就是身邊這位多年好友。

他舔了舔後槽牙,有些無奈有些暴躁,“小謝不認你是誰的罪過?怪你成天壓榨小謝,周末還讓他去裝修。”

謝嘉茂大呼冤枉,“我沒支使他,他自己要去的!那是他的樓!”

高開宇安靜兩秒。

“你說什麼?”

“我沒跟你說過嗎?公司總部是公司股東友情讚助的。”謝嘉茂抓抓半長的發尾,疑惑嘀咕:“我應該說過啊……”

高開宇比了個“卡”的手勢。

“讓我捋捋。”他捏了捏眉心,意識到自己誤解了這位“股東”的身份,一時難以置信,緊皺的眉頭快擰成麻花。

“你不是說百分之五十的那位股東是你家裡人……”

謝嘉茂遲疑:“小謝……不就是我家裡人?”

高開宇面無表情,“我以為是你哥。”

謝嘉茂:“哦,那你誤會了。”

高開宇:“……”

真想掀開這貨的天靈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

高開宇頭疼不已。

謝家這一輩,能人不少。

謝嘉茂上頭有兩位姐姐,一位哥哥,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其中最值得說道的當屬謝嘉林,也就是謝鶴語的父親,家中行三,比謝嘉茂大四歲。

早年靠礦產資源發家,後來煤炭資源整合,他轉戰房地產,經濟上行那幾年,又在旅遊業賺得盆滿缽滿,乾一行,賺一行。這幾年退居幕後,成天跟姐姐們打牌,跟公園裡的大爺下棋,過得不問世事。

但經年積累的財富、人脈、聲望依舊存在,並且早已不可估量。

老謝家這一代都有些財運在身上,出門遛狗都能沾一身人民幣回來。

——謝嘉茂除外。誰讓他不求財呢。

上頭三位能乾的血親縱容著謝嘉茂廝混至今。

“小謝,好,行,但問題是他哪來那麼多錢?我記得他還沒有過投資方面的經曆吧。”

“之前沒有,現在投資了我們星光傳媒不就有了。”謝嘉茂昂起頭,自信且驕傲。小喻可是說過,星光傳媒值得!願意在星光傳媒乾到死!

側面反映了他們星光是一個多麼有前景的公司。

高開宇:……

“哎呀哎呀,彆瞎擔心,小謝比你我有錢多了,那棟大樓都是他的。我哥說咱們謝家缺乏一點藝術氣息,好在有我這個藝術生,但還是貧瘠了些,所以小謝高中畢業那年慫恿他去當明星。”

謝嘉茂神秘兮兮道:“知道獎勵是什麼嗎?市中心一棟大樓。”

高開宇:“意思是我們星光傳媒……”

謝嘉茂:“何止,整二十一層都是他的。”

高開宇閉嘴了。這不是侄子,這是散財童子。

“嫂子走得早,我哥早些年忙,沒工夫看管小謝,小孩兒在各個姑姑姨姨家輾轉,他性子悶,大人們總愛逗他玩,攛掇他做些‘傷風敗俗’的事,我那些姐姐你知道的,天馬行空,但出手闊綽。”

謝鶴語現如今芳齡二十,簡曆上能寫二十年工作經驗。有房有車,存款豐厚。

“等我們星光傳媒做大做強,小謝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謝嘉茂慨歎。

高開宇想了一會兒。

“你哥還缺兒子嗎?”

謝嘉茂:“?”

“我願意當小謝的弟弟,哪怕沒有名分。”高導鄭重道。

謝嘉茂不敢置信:“我把你當兄弟,你把我當叔?”

“或者姐姐們需要男朋友嗎?我願意嫁給她們,哪怕是妾。”

謝嘉茂哽了一下,尖銳爆鳴。

“你還想當我姐夫?!!”

沒安分兩分鐘,中年男子組又吵了起來,聲如洪鐘,震耳欲聾。

劇組見怪不怪,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無暇分給幼稚的導演和幼稚的導演朋友哪怕一個眼神。

唯有幾個休息的群演見此一幕,頗為驚訝。

聽說他們還組了一個公司。鄒明聽著兩人毫無條理的對話,仰頭灌了口水,覺得這公司遲早要完。

不知哪個大冤種會簽在他們公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