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5432 字 6個月前

趙娘子把梁堇送走罷,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汗巾抹了把臉,站在屋門口張望,瞧見一個院住著的薛嫂家窗下,晾著一雙紅綢鞋面,蔥綠襯布繡花鞋,眼神不甚磊落,見院中有人,便縮回了頭,關上了屋門。

且說梁堇回到家中,見她娘刁媽媽正在炕上和她的老相好江大娘在那賣弄口舌,江大娘見刁媽媽家的二姐回來了,說道:“你家女兒回來了,我改日再來尋你說話。”

梁堇要留她,江大娘推說差事還沒乾完,不敢在她家久頑。

“女兒,這個時辰你不在府裡當差,為何家來了?”刁媽媽下了炕,問道。

梁堇道:“娘,你近日可還好?”

“女兒,你何出此言呐?”刁媽媽心中咯噔一下,暗地裡拿眼打量二姐的面色,心中稍有不安,暗道:難不成那事教她知曉了?

“我聽趙娘子說,你與桂姐倆人從她侄子趙秀才手中誆騙走兩身好衣裳,那衣裳值一貫餘錢,還有銅子七八百,加在一塊,共是兩貫錢,可有此事?”梁堇好言好語的問道。

刁媽媽聞言,登時蹦了起來,罵趙娘子不是個東西,“女兒啊,你不知,此事不怪娘,娘是個講理的人,她趙娘子是個賊,在青州那年,咱家就是教她給偷的。

咱家留著過年才用的兩根官燭,銅子……還有我那幾斤棉花,她忒不要臉皮了,事後還扮好人,送我一包袱棉,我那個時候還覺得她人好,呸,賊蹄子慣會做人。”

刁媽媽想起這事,就一肚子的火氣,偷她的東西就算了,偷罷還拿她自個的東西來孝敬她,買她的好,真真是無恥。

“你如何知曉她是賊,她偷東西的時候教你看到了不成?”

“這倒沒有,不過王嫂子家遭賊那晚,你江大娘看清了那賊的臉,就是她趙娘子,人不可貌相,她趙娘子瘦的跟個爛胡瓜似的,平日裡不吭不響,怪老實一人,誰能想到她就是那個老賊。”刁媽媽道。

在青州的時候,梁堇懷疑過趙娘子,她娘的話也有可信之處,要是那晚江大娘沒有看清對方的臉,想來也不會胡謅,更不會扯到趙娘子身上。

既是這樣說了,趙娘子便有六成的嫌疑。

“要是趙娘子不是賊,那你豈不是欺負人家……你一向愛惹事生非,我不盼你有多老實本分,後年年初,吳家大姑娘元娘出嫁到汴京,左不過還有一年半的日子。

元娘出嫁罷,便是二姑娘,二姑娘的婚期定在了後年中旬,年底就該輪到三姑娘了,我是三姑娘的灶房,將來定是要一道跟著過去。

隻是你與桂姐,使我放心不下,你在娘子跟前有些臉面,便時常得意,與人攀比爭強,雖有時正經,不過也不多。

桂姐生的有些顏色,但好吃懶做,為人潑辣,你也不教她些好的,這回教她吃到甜頭,怕是日後常以自個的相貌去誆家中哥兒的銀錢,長此以往下去,還如何了得。”

要是這倆人都在意名聲,至少還能被轄製,偏偏這倆人,是那等沒臉沒皮之人

“若她不是賊,那我把衣裳銀錢還她便是。”刁媽媽委屈道:“我何時想惹事生非,是那些婆子丫頭先來招惹我的。”

梁堇不好說重話,一則她是她娘,少不了要與她留些臉面,說的重了,反倒激了她的性。二則趙娘子八成是個賊,她誆騙她的錢,也是有緣故。

趙娘子見梁堇替她要不回來錢財,隻得作罷,一日趕廟會,碰到個神婆,教她剪了兩張紙人,用雞血在紙人身上寫了刁媽媽的名字與生辰,還有桂姐的,回到家中,埋在屋裡的西北角,上面摞了三塊厚青磚,以此來咒她們,讓她們遭小鬼纏身。

這日,梁堇往三姑娘榮姐屋裡送棗泥糕出來,在院子裡遇到了二姑娘季姐,從香豆口中得知吳家三郎君給季姐在登州置的架子床塌了,她問是何時的事,香豆說是昨個兒晚上。

“二姑娘的丫頭扇兒就睡在架子床的隔壁屋,聽說夜裡嗡隆隆一聲,把扇兒嚇的披上衣裳,點了燈籠,推開屋門一瞧,原本好端端的床,不知如何散架了。”

“青天白日的,都去乾各自的差事去,在這碎嘴小心我告了孫婆子,教她管你們。”秋葵打後罩房出來,還沒走到跟前就說道。

香豆幾個不服她,說道:“好大的官威,也不知孫婆子與她在院子裡封了個什麽官,整日裡管這個管那個。”

“小聲些,當心教她聽到,咱還是去當差吧。”幾人都各自散了去,梁堇打秋葵身邊過,秋葵見了她還是彆扭,連話都沒說,回了後罩房。

屋裡榮姐見二姐姐來了,使春桃去梁堇的灶屋那端一碟鹹肉黃金小餅,再讓梁堇燉一盞鹽筍湯。

季姐如今喜吃鹹,尤其是帶肉餡的點心,也不知是不是在泉州老家的日子窮苦,才使她改了口味,以前馮氏管家的時候,她吃甜糕還要蘸著一碟綿軟地細白糖,像這般的肉點心,從來不碰。

姐妹倆人在炕上說話,季姐沒少往榮姐屋裡送物件,榮姐得了她的東西,也回一份過去,自季姐曉得好歹是非後,待榮姐很是親厚,倆人的關係一日比一日好。

倆人本來就是堂姐妹,她跟在舅母黃娘子,叔母馮氏身邊,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樣擰巴了,也知曉何為吳家,何為叔母侄女,何為姐妹。

此時吳老太正房裡,雕花紅漆架子床的床腿,床木架,擺在正房的地上,上首坐著吳老太爺。

右下首坐的是馮氏,左下首坐的是吳三郎,吳老太爺已經使人去盛放嫁妝的屋裡搬東西去了,一身舊綢直裰的吳三郎坐立難安,好似椅子上有釘子似的。

“三郎,你與季姐置的架子床,床腿為何這般單薄?”單薄的又何止床腿,床簷上面圍的木板,瞧著雕花又雕蟲怪熱鬨,其實木板薄不說,上面還坐了一窩吃木的白蟲。

“爹,這都怪我,是我教登州鋪子裡的人給騙了,隻聽他說這架子床原是給官宦人家的姐兒打的,我便想把這床買了給季姐當嫁妝,省得日後再費功夫請人去打了。

誰能想到,這床是紙做的,空有一副富貴花樣子。

吳三郎暗暗叫苦,這床即使比不上二嫂與元娘,榮姐打的,但也不該散架,他才拉回來多少日子,難不成是登州那個姓張的經紀故意誆他,給了他一張花架子中的下等貨色。

他雖然想從差事中撈油水,但季姐到底是他侄女,給她置的床不像樣,彆說下人戳他的脊梁骨,就連爹娘都不會饒恕他。

故而想找一張外面瞧著好,又價不貴的床,很是不容易,要能給家裡眾人交差,又要不虧待自個的錢袋。

“商賈多狡詐,這是叔叔頭回置嫁妝,裡面的門道多,彆說是叔叔,怕是換成我,也有看錯眼,置的不如意的地方。”馮氏道。

對面的吳三郎對這位嫂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上首的吳老太爺讓吳三郎把賬本交出來,吳三郎再不願,也隻得讓丫頭去三房拿。

沒一會,婆子就把小屋裡的嫁妝都搬到了正房,丫頭寸紅也把賬本取了來,走到吳三郎身邊的時候,倆人的眼兒對了一下。

吳老太爺接過賬本,翻看了幾頁,讓婆子交給下面的馮氏,“你置辦過嫁妝,看看賬上的價兒和屋裡的物件可能對得上,彆教他又被人給蒙騙了還不知道。”

馮氏得了賬本,對著賬本上的物件一件一件的過眼,對完一遍後,心中暗道,她這個叔叔至少貪了五六十貫銀錢,賬本上的賬分兩種,一種是典當聘禮的賬,一種是采買嫁妝的賬。

典當的賬有七八筆,物貴而賤賣,采買的賬有十幾筆,花了高價買來的物件不值這個價。

她沉吟片刻,說道:“叔叔采買的料子價錢貴,貴就貴在那八匹緞子上,今年的廣緞比川緞好,花色豔麗,色澤足,價錢比川緞貴,一看就知叔叔是用了心的。”

吳三郎聞言,剛鬆了一口氣,就聽他這位嫂嫂又說道,“可廣緞,也有上等和下等之分,這八匹的花色,是下等,叔叔賬本上廣緞的價錢,卻是上等緞的價錢。”

“還有馬桶,兩隻馬桶雖描了漆,但未雕花,上個月我媽媽屋裡添了一隻,說是才使了二三十個錢,這如何竟要半吊子錢?”

“竇家給咱家季姐下的聘禮,聘禮單子上寫的一對白團扇,扇柄是白玉的,這樣的好扇,一對能賣三四貫錢,如何才賣了一貫錢?”馮氏隻撿了幾樣說。

吳三郎狡辯道:“登州物賤,賣不上高價。”

屋裡的吳老太爺,馮氏,心裡都門清,不好意思揭穿他,說他被人蒙騙那也隻是給他的遮羞布。

馮氏少不了為吳三郎這個叔叔說些冠冕堂皇的好話,說罷後,就識趣地走了,吳老太爺把婆子丫頭都趕出了屋。

屋裡隻餘父子倆人,吳老太爺罵道:“季姐是你侄女,你莫不是忘了?你大哥走的早,他就這一個女兒,你連她的嫁妝都貪。”

吳三郎面色臊紅,羞愧不已,等出了屋,已是一炷香後了,他爹把他罵的狗血噴了頭,不僅如此,還教他再給侄女季姐添一百貫錢的嫁妝,可他不過才貪了七十八貫錢。

花用一番,如今手中隻剩六十二貫,那三十八貫錢教他去哪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