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6380 字 6個月前

臘月裡,雖還未下雪,但寒意已漸漸浸到了婆子的骨頭縫裡。

吳家門外,薑行首坐在轎子裡,懷中的湯婆子早就不熱了,轎外的婆子凍的縮著頭,彎著腰,身上穿著緇色粗襖。

“不如我去鋪子裡給娘子買盞熱茶來吃。”婆子隔著轎簾問道。

“吃什麽熱茶,仔細給我盯著。”薑行首道,這個時辰,吳相公快下值歸家了,前些日子,她使人來請他幾遭,都不願去她那。

他既不願過去,那她就來這等他,想與她斷,她可不答應。

吳家二房,馮氏聽罷刁媽媽說那娼姐的轎子就停在家門口,心中更氣吳相公,欲使刁媽媽帶著家中的哥兒把那娼姐打一頓,可又怕聲張開來。

“娘子,那娼姐太猖狂了,這吳家是她能來的地嗎,她來這,豈不是沒有把你這個知州娘子放在眼中。”盧婆子說道。

“我何嘗不知,他欺辱我就罷了,如今連一個娼姐都敢爬到我頭上來。”馮氏出身京官,性子自是有兩分傲慢,從未受過如此折辱。

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想了想,讓盧媽媽斷了東哥屋裡的開銷,像冬日衣裳,細炭,糕餅點心,就連月裡的一吊子月錢,也不再給,飯食降成和他父親吳二郎一樣。

“過些日子,就該給東哥交束脩了,娘子惱歸惱,先生那的束脩不交,怕是會讓人笑話。”

“他想上學,讓他找他父親,從前他的開銷,大小用的都是我箱籠裡的銀錢,打今起,他父親往家裡拿錢,就有他這個兒子的銀錢用,不拿,也休想我再為他花半個銅子。”

她是他母親不假,可他畢竟不是她所出,當母親的給庶子用她的嫁妝錢,是她疼他,不給他用,他也怪不著她。

吳二郎比她好臉面,他兒的束脩他去想法子,想來借錢也會給他交上。

“到了官學,先生和其他家的小郎,見他穿著舊衣,連紙墨都用不起……旁人怕是會猜忌娘子刻薄庶子。”

盧媽媽說的話在理,馮氏和家中的姐兒穿著好料子,外人不知吳家的情況,不會想到是吳家公裡沒錢,隻會以為是馮氏苛待人。

“這有何難,我出門赴席,撿舊衣穿就是。”

盧媽媽還想再說,馮氏不想聽,讓刁媽媽這幾日守著門口,要是娼姐敢登門,給她抽她的臉。

夜裡,吳相公回來,心中發虛,幾次想張口和馮氏說薑行首的事,可話到嘴邊,又實在說不出口。

幾日後,薑行首使婆子往吳家,給馮氏送來了一張拜帖,隨著帖子一塊來的,還有一雙用金線做的翹尖鞋,兩隻匣,匣裡盛了二兩沉香,二兩冰麝,另有揚州假髻一副,翠梅花鈿兒一對。

“娘子,送禮的婆子說,那娼姐想來家裡給你問好,還說給你作女兒,怕你嫌她。”刁媽媽來馮氏屋裡傳話。

馮氏看過禮物,又聽罷刁媽媽傳的話,說道:“她想來家裡做養娘,虧她想的出。”

“這些香料首飾,怕是

她哪個恩客送她的,這醃臢東西,快拿出去扔給那個婆子,一個娼姐,還想進咱這種人家當養娘,也不瞅瞅自個配不配。”盧婆子對刁媽媽說道。

刁媽媽欲把這些東西拿走,馮氏道:“慢,先留下,我還有用。”

到了晚間,馮氏讓人去請吳相公過來,把娼姐的拜帖與他看,還有對方送來的禮物,至今還擺在外間的桌上。

“想來在官人心中,我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

“大娘子,我……你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我既不是那等人,為何你與娼姐在外廝混瞞著我?既是歡喜那種人,把她接到家中當個小娘也就是了,何故養在外面,被人知曉了,還以為是我善妒。

瞧,你相好與我送來的香料和鞋,難為她有孝敬我的心思,今日使婆子來說,想認我作娘。”

對方送來的東西,用一塊茜紅細布包裹著,馮氏看到這豔俗的色,就止不住的嫌棄。

“她那樣的人,怎麽能接到家中作小娘,大娘子就彆說氣話了,我知你怨我。”吳相公話音剛落地,就被馮氏拿起娼姐與她做的鞋,砸在了他臉上。

“原來你也知她是那樣的人,我還以為你不知曉,吳二郎,你不要臉,我還要,你女兒也要,你與她,這般羞辱我,當我沒脾性?”

聽著屋裡的聲音,盧媽媽把丫頭們都趕走了,自個守在屋外,想進來勸又不敢。

吳相公不占理,被罵的臉龐臊紅。

“明日我就使人去替你給那娼姐提親,把她接到家中來,到時,我這個正頭大娘子,再給你們擺幾桌席,放些炮仗,把你的同僚都請來,賀你得嬌娘。”

馮氏也不罵他了,坐在椅子上,端起盞吃了一口熱茶,吳相公見她不像在說誑話,連忙彎下了腰,

“大娘子,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切不可讓她進家門,日後我都聽你的,你寬恕我這一回吧……”

吳相公身上的官服還未脫下,在馮氏面前伏低做小,軟話說儘。

……

次日,馮氏讓刁媽媽把娼姐送來的禮物還回去,梁堇得知後,也想跟著一塊過去,刁媽媽是一個人去,帶著她也不會被吳家人知曉,就讓她一塊過去長長見識,日後再見了這樣的娼姐,好躲遠些。

梁堇不明白,那個薑行首手中有銀錢,為何還要想進吳家當養娘,她送來的沉香,冰麝都是貴重的香料,要是換成銀錢使,能去鄉下置上幾畝上等水田。

“置水田有啥富貴可圖,她一個娼姐,要是能進吳家,那便是飛上了枝頭變鳳凰,日後再生下一兒半女,可就了不得了。”

刁媽媽拿著馮氏給的銀錢,賃了頂轎子,與女兒說著這裡面的道理,“人人都想坐轎,不想抬轎,坐了賴轎想好轎,當了娼姐,想官妾。”

到了薑行首私宅門口,刁媽媽掏了幾個錢給轎夫,讓他們在巷子外等她們一會,待會出來還賃他們的轎子,轎夫欣然應允。

宅子裡的婆子引著她們娘倆進了正

房,隻見這正房,好似姐兒的閨房,房中還掛著兩隻青紗燈籠,紅緞夾布做的門簾,屋裡熏了香,好聞的緊。

薑行首聽見動靜,撩開簾子從裡屋走了出來,隻見她上穿白綾對襟小襖,下係翠色的裙兒,腰間綁著一隻黃草香囊。

頭上纏著一個歪髻,斜插了一根銀鳳小簪,生的青春風流,連刁媽媽都覺這娼姐貌好。

薑行首一見吳家人把禮物又送了回來,忍不住用手絹捂了臉。

“敢問可是薑行首,你的心意我家娘子已知曉,隻是這些物件,家中沒有可用的地方,娘子使我與你還來。()”刁媽媽把包袱放到桌上,這桌上還鋪著白青的布,恁講究。

媽媽,請留步,張婆子,去端盞茶來……?()_[(()”說著,她看到了刁媽媽身旁的女孩,又讓張婆子倒盞蜜水,再端兩碟糕,兩碟果。

“不用這般麻煩,我瞧你也是個知曉廉恥的,手中也有銀錢,還是找個殷實人家嫁了吧,你要是再糾纏我家相公,怕是不會有好下場。”刁媽媽好言相勸。

薑行首讓刁媽媽等她片刻,回到裡屋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張十貫的交子,她瞅著眼前的媽媽,想來是知州馮娘子身邊信任之人。

刁媽媽看到遞過來的交子,著實心動了,這可是二十貫啊,她貪錢不假,可她知道什麽錢能拿,什麽錢不能拿,拿了她的錢,就要為她辦事。

“媽媽隻管收下,我今日頭回見媽媽,合該孝敬媽媽些酒錢,果子錢。”薑行首成心要送,又說不求刁媽媽事。

刁媽媽盯著那二十貫,神使鬼差地就要伸手接錢,梁堇拽住了她娘的胳膊,不讓她拿,“薑娘子,這銀錢你還是自個留著。”

要是吳相公,是尋常小吏,薑娘子能進吳家,可吳相公是知州,彆說馮氏不讓她進門,就是吳相公也不讓她進。

薑行首道:“還請媽媽告訴娘子,我並無與娘子相爭的意思,自知低賤,若是娘子讓我進門,我就是給她當個洗腳的女使,也心甘情願……我有三箱綢緞,一斤八兩的沉香,金玉冠子兩頂,真珠兩匣,點翠頭面三副,兩張描金床,朱砂十斤,都願孝敬給娘子。”

梁堇:“……”這麽有錢還要進吳家,梁堇不明白,即使她娘與她說了,她還是不明白。

把這些賣了,賣來的銀錢置成家業,雖過不上多富貴的日子,但也一輩子不愁吃喝了,她娘說,吳相公願意把她的賤籍弄成良籍,這多好的事,旁人求都求不來。

“實話與你說,不是娘子不讓你進門,是相公,昨個夜裡,娘子還說,相公既是歡喜你,不如把你抬到家裡來,可相公不肯。”刁媽媽說道,這是今個一早,盧婆子和她講的,馮氏說把她抬進吳家,說的雖然是氣話,可吳相公不讓抬說的卻是真心話。

“媽媽就彆誑我了,要是娘子是這般賢惠的人,相公為何要與我斷了往來,相公懼內,故而不敢再和我往來,怕被你家娘子知曉。”

更何況,吳相公家中沒有納偏房,要是馮娘子賢惠,他怎麽會連個偏房都沒有,那日在王家,她是故意把那張汗巾露給那位知州娘子瞧,隻要讓她進吳家,她給她銀錢也無妨。

“薑娘子怕是不知曉,吳相公曾有過一位妾,生過庶子後被賣了,你可知是被誰賣的?”

“難道不是馮娘子嗎?”薑行首問道,梁堇搖了搖頭,“是吳相公。”不管他賣妾,是為了討好馮娘子,還是因為厭了,都能看出,吳相公是個寡情之人。

在梁堇看來,那妾畢竟是他庶子的生母,留在吳家給口飯吃也沒什麽,說賣就賣了。

要是薑行首再鬨,吳相公身為知州,有的是手段,把她賣給人牙子,人牙子把她賣到什麽地方,可就不知福禍了。

從薑行首的私宅出來,梁堇心裡不是滋味,吳相公這種人,瞧著方正,其實還沒有吳老太爺有人情味,吳老太爺至少沒有把薛小娘賣掉再買個年輕的。

“昨個夜裡,相公與娘子商量,說要把薑行首賣到趙家巷子裡,還是娘子心善,讓我過來勸她一勸,男人的心狠著呐。”

刁媽媽的話,讓梁堇嚇了一跳,趙家巷子是下等娼妓待的地方,吳相公好歹與薑娘子好過一場,見她威脅了自個的名聲,便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