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在北宋當陪房 金鵝 8589 字 6個月前

王管事來到大房住的院子,尋到了正在教導女兒做文章的柳氏,

“娘子,老太太屋裡今個晚上想添兩個肉菜。”

柳氏教導女兒的時候,不喜人來打擾,

“你與她做了便是。”

要是這麼容易做,她費勁來找她乾啥,王管事悄悄的撇了撇嘴。

“老太太想吃糟醋魚,黃芽菜炒雞,娘子要是叫做,我便拿了錢,去外面買來做。”

柳氏聞言頓時不做聲了,王管事也不催她,就那樣站在她屋裡。

這柳氏年紀輕輕便守了寡,剛搬到青州那會,老太太把最好的院子給了她住。

之前這院裡,還有些花草樹木,可柳氏搬進來後,嫌那些花草輕浮,讓人拔了去,改種了一片竹林。

她這個院裡,有三間正房,兩間偏房。

房間裡掛了幾張字畫,書架子上擺的都是些書,布置的雖有書香氣,但難免寡淡寒酸。

比不上馮氏屋裡那樣的富貴雅致。

怪不得旁人說,她是窮秀才的女兒。

老太太不是沒有給她好東西,去年還給了她一個梅花填漆小幾,偏偏不擺出來。

“娘,把我的銀項圈當了吧。”

二姑娘吳季蘭懂事的早,祖母待她和她娘一直不薄,她老人家彆說想添兩個肉菜,即使三個,四個……她們也要給她做。

“咱大房不是沒錢,哪用得了當你一個姑娘的項圈。”

柳氏回房取了半吊錢出來,

“這錢你拿著,給老太太屋裡添倆肉菜……二房三房再添個蔥花蒸蛋,剩下的賞給你們了。”

一隻雞,一隻魚,撿那小的買,四百三十文便足夠了,蒸蛋用的雞子,撐死兩文錢,還剩下六十八文。

王管事都被柳氏的大方給驚到了,愣了一瞬,才喜滋滋的從對方手裡把錢接過來。

“多謝娘子,多謝娘子。”

等王管事走後,吳季蘭不解,

“娘,咱們本就不富裕,為什麼還要給她那麼多的賞錢?”

她和她娘連油燈都不舍得用,那些賞錢,夠買多少油燈的。

這賞錢柳氏也不想給,她看了一眼女兒,斥責道,

“以後當著婆子下人的面,不準再說去當東西這話,傳出去,隻會讓那些下人,還有二房,三房看咱們大房的笑話。”

柳氏是寧願打斷牙往肚子裡吞的人,平生最怕那些愛嚼舌根的丫頭婆子瞧不起她這個大房娘子。

還有她那個官宦家出來的妯娌。

吳季蘭自責的不行,都怪她剛剛多說了那一句不該說的話,讓她娘又多出了那麼多的賞錢。

“那我晚上,和娘一塊繡花。”

柳氏這些天,天天閉門不出,躲在家裡繡花貼補家用,繡的一雙眼睛生疼。

“你是這同知相公府上正正經經的嫡出姑娘,怎麼能繡花賣錢?

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我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你。”

柳氏長相單薄,此時眼睛裡滿是不虞,她頭上插著一個打的銀簪子,耳朵上常年墜著兩個柳葉子的銀耳墜。

身上穿著暗沉的,秋香色斜領褙子,藕灰色裙兒上壓著一個環佩。

柳氏也知道女兒是心疼她,

“季姐兒,你和娘不一樣,娘是秀才家的姑娘,做針線賣錢沒什麼,可你是官宦家的姑娘,將來那是要嫁到彆人家的。

你要學學怎麼打理府上的事情,怎麼管家,到時候嫁到旁人家,才不會被人小瞧了去。”

柳氏是高嫁,要不是吳家的大郎君身子不好,旁人家的女兒不願意嫁,是輪不到她一個秀才家的女兒的。

她的娘是油坊家的閨女,大字不識幾個,親爹半輩子都是個秀才。

她還是姑娘的時候,她娘沒有教給她什麼規矩,也沒教過她嫁到官宦人家後,如何管家,如何看賬本,如何管下面的丫頭婆子,如何和官娘子來往。

因為她娘也不懂,隻知道她嫁給了縣丞老爺的大兒子,是去享福去了。

他們那樣的人家,和她家這樣的小門小戶是不一樣的,規矩很多。

來往的都是當官的人家,沒有平頭百姓。

也就她出嫁的時候,她爹教導她到了夫家,孝順公婆,當起長嫂之責,不能丟了他秀才公的臉面。

說話行事,都要有讀書人家的氣節。

她也是這樣嚴苛的要求自己的,把她爹柳秀才的話,時刻放在心裡。

如今,又原封不動的教給了她女兒。

“娘繡花的事,千萬不能讓彆人知曉。

季姐兒啊,娘就你這一個女兒,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你要聽話,娘不會給你丟臉的。”

柳氏不放心的叮囑女兒,她每次繡好的繡品,都是讓陪嫁丫頭巧姑私下裡偷偷去賣的。

原本二房管家,她是不用這樣辛苦的,可她是大房,是長媳。

官宦府上的中饋向來都是由府裡的長媳來管的,早就該她管了。

再加上,女兒季姐兒大了,她管家後,和那些官娘子人情往來的事情自然會落到她頭上。

到時候,她也能帶著女兒去那些娘子中間走動走動,好給女兒找個好親事。

吳季蘭點了點頭,她知道她娘都是為她好。

她和二嬸娘所出的元娘,三姑娘,四姑娘不一樣。

她沒有爹,也沒有在汴梁當京官的外祖父,沒有那些好親戚,她隻能靠她自己。

有的時候,她很是羨慕元娘,能有一門好婚事,二嬸娘給她備的那些嫁妝,有的她連見過都沒有見過。

……

梁堇從大廚房回到下人的院子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

刁媽媽把米粥已經熬好了,還用鹽拌了個蘿卜條。

知道梁堇愛吃她烙的蔥油餅,還給烙了一摞。

見梁堇回來了,一口一個我的兒,親香的不行。

梁堇知道沒好事,刁媽媽很少烙油餅,嫌麻煩。

“桂姐兒都和我說了,我的兒,你可真有能耐,一個下晌就賺了那麼多的錢……

依我看,你甭去那勞什子大廚房了,一個月才二十個錢。

不如就在家裡煎豆腐賣,娘給你管賬,用不了多久,咱家就能發了……”

刁媽媽把梁堇摟在了懷裡說道。

梁堇忍不住潑了她一桶涼水,

“做不了了。”

“怎麼做不了,不就是餿豆腐嗎?

你這精明勁真是隨我,知道買那餿掉的豆腐煎給她們吃,那餿豆腐價賤,就是有點費葷油。”

刁媽媽洋洋得意,她還幫女兒出著餿主意,

“大仙廟旁邊,有個賣魚的,他那整天有些臭魚爛蝦,咱把那些撿來,你煎了給她們吃。

這魚蝦可比豆腐貴多了,多收點錢才行。

明個娘不乾活了,去給你撿一簍子回來。”

刁媽媽說到這,壓低了嗓門,原來她也知道,這是壞良心,不光彩的事。

那爛魚臭蝦和餿豆腐可不一樣,餿豆腐吃了沒事,那爛魚臭蝦吃了可要是鬨肚子的。

梁堇都不知道說啥了,生怕她娘明個真去大仙廟那撿臭魚,連忙扯了個謊,

“香料沒有了,煎出來沒有那個味,沒人願意吃。

那香料我也不知道叫啥,在外面撿來的,今個下晌煎豆腐用完了。”

梁堇不敢和她說是糟蝦油沒有了,她娘舍不得出錢買價高的蝦子,估計要去打大仙廟爛蝦的主意。

自這天後,刁媽媽就病了,窩在炕上,整天呻/吟個不停。

仿若出氣多進氣少的久病之人。

香豆又找到了梁堇,梁堇用和刁媽媽說的一樣的話,說給了香豆。

香豆和她的那幫子小姐妹 ,都失落的不行。

煎豆腐的事,算是就這樣過去了。

“娘,起來喝藥吧。”

梁堇端著還冒著熱氣的碗,撩開布簾子,進了刁媽媽睡的東屋。

她正歪在炕上,炕上有個石青色的迎枕,也不知道她從哪弄來的,梁堇很小的時候,就見它在那了。

“二姐兒,娘做夢了。

夢見咱有錢了,娘買了三個丫頭伺候,丫頭給我捶腿捏背的……咱住著大院子,你也穿上綢子小襖了。”

一天賺一百多文,對刁媽媽來說,那真是天上掉餡餅。

可這餡餅飛著飛著,飛走了。

刁媽媽大喜大落,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緩了幾天,才好受點。

整個人蔫噠噠的,就像地裡那霜打的菘菜,沒有了往日和旁人嚼舌根的精氣神。

“娘,彆想這麼多了。”

“二姐兒啊……娘頭疼……你這給娘熬的什麼藥啊?”

刁媽媽一直背著身子面向裡,問梁堇。

“就是在郎中那抓的治頭疼的湯藥,娘,趁熱快點喝吧。”

刁媽媽坐了起來,接過湯藥碗,見裡面黑黢黢的,是湯藥沒錯,她喝了一口,

“這湯藥喝著不苦,還怪香咧。”

說完,也不用梁堇勸了,一口氣給喝完了。

“這湯藥著實管用,一下肚,我的頭疼就好多了。

再給娘來一碗。”

刁媽媽也不喊著頭疼了,人也精神些了。

這不是啥湯藥,就是用筒子骨熬出來的骨頭湯,梁堇往裡面抓了一把黑豆,所以湯成黑色的了。

這是她娘的老毛病犯了,沒事就慣愛裝頭疼,躺在炕上,讓人伺候她。

要不是黃連價貴,梁堇都想給她抓點黃連來吃。

梁堇回到灶房又給她盛了一碗,桂姐兒正撈著骨頭湯裡的蘿卜塊吃。

這蘿卜是梁堇昨個晚上就丟在骨頭湯裡悶煮的,悶了一個晚上,早就已經入味了。

平時難吃的蘿卜,讓這湯一煮,頓時有了肉味,這已經是桂姐兒的第三碗了。

“二姐兒啊,你還小,把那一百多個銅子給娘,娘替你收著。

娘再給你十個子的零碎用,你留著平時買糕吃。”

刁媽媽一邊喝著湯,一邊想把梁堇靠豆腐賺的錢誆騙過來。

梁堇自是不會上她這個當,還記得小時候,梁父但凡給她幾個錢,讓她娘知曉了。

她娘就想方設法的給她要回來,她沒有給過,桂姐兒倒是慘的很,每次都被她給騙走。

“娘,之前中秋元節,我和桂姐兒出門看花燈,我見王大官人家的丫頭,提著籃子在夜市上賣醬菜。

我白天去大廚房幫工,晚上也沒事,去賣點子雜碎,掙幾個子,也能給你買肉餅吃。”

刁媽媽就愛聽這樣的話,一聽閨女要去夜市賣醬菜給她買肉餅吃,這哪還好意思再要閨女的錢啊。

心裡喜歡的緊,

“娘的好兒,娘不愛吃肉餅。”

刁媽媽還口是心非了起來,之前梁堇發了月錢買的肉餅,就數刁媽媽吃的最多。

梁堇並不打算賣醬菜,市井裡光醬菜店就有不下兩家,夜市裡也多的是婆子,丫頭提著籃子叫賣醬菜。

賣醬菜,不如賣茶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