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1)

第112章

燕王姬喜曆來是多疑之人,他連親生兒子尚且不肯信任,更何況是朝臣。

實則他早就通過暗衛知曉,鞠武前些日子暗中打著他的名義、賄賂後勝以齊國方士刺秦一事,但他並未就此事懲戒鞠武,反是叮囑暗衛假做不知,大有隔岸觀火之意。

燕王如此做派,自是有一番盤算的。

他前些時日雖因連失兩城而心灰意冷,認為秦國乃是有天道守護之國,燕國往後當安生偏居北方,絕不可再生事端以免再次惹怒秦國,這心意固然是真的,但對他姬喜而言,反複無常更是常有之事。

不然,當年他豈會前腳派相國栗腹與趙王結盟攻秦,後腳聽歸國的栗腹宣揚“趙國青壯皆死於長平”後,便認為伐趙比攻秦更容易,立刻反悔撕毀盟約派三十萬大軍伐趙?利益,才是他唯一的關注點。(1)

正因如此,他雖暗下決心不再招惹秦國,但若鞠武要設局謀殺秦王,他亦是樂見其成的——

此番齊國謀殺若能成功,秦王死而太子未立、秦國長公子年紀尚幼,必引發秦國朝堂後宮之內亂不止,燕國趁此良機,非但能發兵奪回上穀武陽兩郡,還可一舉吞並代郡雁門一帶;

若謀殺不成乃至事情敗露,秦王亦絕不會將怒火遷於他燕王身上:人是齊王派的,主意是後勝出的,縱便後勝向秦國出賣鞠武,但他相信以鞠武的手段,那些“親筆信”絕不會留下任何真實把柄,歸根到底刺秦一事,關他燕國何事?

思及此,燕王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殿外的冬日景色,有些懷念地回憶起一樁陳年舊事,當年,他正是憑借此事為燕國報了一場敵國宿怨,成功取悅了臥於病榻之上憂心忡忡的君父,得以從薊城王宮諸位野心勃勃的公子間脫穎而出,正式被立為燕國太子,次年,君父卒,他便成了新一任燕王...

此事,真乃他此生最得意之事也!

他重新看向手中絹帛,慢慢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偞,不滿地歎了一口氣,可惜齊人行事不力,而秦王又太過狡詐,此番刺秦一事竟敗了,若能不戰而先耗秦內鬥數年,又何須寡人此刻出兵...

這時,見君王半晌不開口的鞠武,以為燕王無意與齊國結盟,忙心情急切地提醒道,

“王上,齊王提議之事,老臣以為大有可行呐,據我燕國探子來報,秦人此番修路,並非重鋪幾處舊路,而是欲將秦趙韓魏四地舊道溝渠儘數規劃重建!如此龐大之工程,縱便百萬青壯勞力同時施工,亦少不得需耗費十年之力,其間消耗之錢糧更以數百萬為計...”

燕王滿意地勾唇笑道,“愛卿言下之意,莫非也認為秦王此舉過於張揚?”

鞠武見君王有讚同之意,忙一派胸有成竹笑道,“王上,韓趙魏三國,落於秦人手中不過兩三年之機,而世間尚有我燕楚齊三國猶存,這天下,並非秦國一家之天下!來日,韓趙魏三地倘若再次易主,亦非絕不可能之事。而秦王在天下局勢尚未明朗之時,便敢如此大肆揮霍鋪張

大修各地道渠,未免有些操之過急啊...”

他笑眯眯傾身向前,微微壓低了嗓音,“可見,當今秦王,縱便繼承了幾分嬴稷老匹夫之狡詐,可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如今不過三國之地在手,秦王便以為整個天下在手了...”

燕王聽聞此事後的所思所想,正與鞠武一樣:秦國若是修補破損道路也就罷了,秦王竟敢動整修半個天下大道之心?看來,這位年輕的強秦之主,著實是太過狂妄了!

而古往今來,狂妄之君,正是一國由盛極而走向衰落之源頭啊!

燕王掩下心中狂喜,上前拍了拍鞠武的肩膀,假意歎氣道,“愛卿所言極是啊!唉,當年寡人尚未蒞登太子之位時,便將愛卿視為臂膀心腹,亦是愛卿助寡人奪得太子之位,寡人萬分信重愛卿,先前任命你為太子太傅,本是想讓愛卿為我燕國輔佐儲君...哪知秦王如此歹毒,竟逼著寡人親手了斷我與姬丹之父子情分,寡人思及此事,每每夜不能寐啊...”

他知曉鞠武先前謀劃刺秦一事,定是想為姬丹報仇,這才故意在對方面前,提起那個他向來不屑一顧的窩囊廢兒子。

鞠武對秦王的無邊恨意,正好能成為他手中射向秦國最鋒利的劍刃,成為他攻秦最忠誠的同盟——暗中謀劃此事是何等機密,若與旁的大臣密謀計策,他還擔心被對方捅到秦王面前去呢。

而先前燕齊楚三國聯軍攻趙,卻因未提前約定利益分配以致中途內訌,燕國不但損失人馬數萬,還白白耗費軍糧卻未撈到半塊土地,吃一塹長一智的燕王,這回便留了心眼,打定主意要讓鞠武先擬出盟約細則,待齊王同意後方肯派兵。

鞠武乍然從君王口中聽到“姬丹”這名字,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慌亂地往殿中四處瞟了瞟,還好,此刻是白日!

他如今立誌要殺秦王,正因時常在夢中見到無頭的姬丹,而巫師亦斷言,隻有秦王死去姬丹的亡靈才會安生——如此一來,鞠武雖被迫不得不為姬丹複仇,但他早先對對方的那些師生情誼,卻早隨著日複一日的恐懼而煙消雲散了。

他張了張嘴,想勸君王莫要再提此人,但終究君臣有彆,隻得默默將這大逆不道之言吞進腹中,勉強笑著改口道,“臣自當為王上、為燕國儘心竭力!”

燕王等的正是這句話,忙轉陰為喜道,“此事乾係重大,除了愛卿寡人不敢再信旁人,是以,至於何時攻秦、先攻哪座城池、待秦亡後我燕國又該如何與齊國分配秦地城池,便隻能托付愛卿勞費些心神,好生為寡人謀劃一番了...”

鞠武聞言頗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急忙躬身謝君王信任之恩,待他轉念一想,又趕緊提醒道,

“王上,依老臣之見,秦王素來狡詐,縱便他將國中青壯皆打發去修路,少不得亦要留下二三十萬秦卒守國,依照秦軍之凶猛,恐怕僅憑燕齊之力,還是有些不妥啊,不如再聯手楚國...”

燕王聽了這話,面上的笑容便漸漸凝固起來,下意識一把鬆開鞠武的肩頭,一改方才的禮遇之態,冷哼

道,

“怎麼,我燕齊若聯手增調士卒,合軍至少有五十萬之多,還打不過秦人這二三十萬人?愛卿莫非不知,若我燕齊兩國聯手,秦國土地城池隻需分作兩份,而若喊上楚國一道攻秦,卻要將土地城池分作三份,莫說寡人不樂意,便是齊王亦絕不會答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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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鞠武仍緊蹙著眉頭,顯然並不認同自己之言,想到還要指望對方出謀劃策,不由又放軟語氣勸道,

“愛卿且想想看,若放在旁的時候,縱便齊王來信,寡人又哪敢與他合謀攻秦?此番我燕國起意攻秦,正是因秦王自得而欲大肆修路之機...此事,不但會讓秦國消耗大量勞力與錢糧,更昭示著,秦王那小子因接連攻下三國之順境,早不把我齊楚燕三國放在眼中!”

“君王尚且如此狂妄自大,何況士卒乎?所謂驕兵必敗,秦卒豈能免俗?而如今我燕齊兩軍,卻皆是多年飽受秦軍羞辱之哀兵,我燕國,前些日子才剛被秦國奪走兩城,複仇奪城士氣正旺...”

說到此處,他眼中先閃過一抹惱恨,繼而又湧起一絲得意,“當年,我燕國三十萬大軍貿然攻趙,便敗在了趙國不足十萬之哀兵手中,如今,燕齊五十萬哀兵,豈能打不過秦國二三十萬驕兵?愛卿隻管放寬心儘快籌劃此事,旁的勿須多想!”

鞠武聞言緊鎖的眉頭便漸漸放開,忙奉承道,“王上言之有理,是老臣方才想差了!洋洋自得的秦軍戰鬥力,想來確已大不如前,如今我燕國之處境,卻與昔日經受長平之辱後的趙國一般無二,國中民眾士卒,抗秦之心必會空前高漲...”

君臣二人又密謀了半晌,與齊共同伐秦一事便算定了下來,鞠武急急告退,前去擬寫結盟條約及攻秦具體事宜——燕王一再叮囑,待攻下秦國,鹹陽城必要歸燕國所屬,為表結盟誠意,他願多讓出旁的五座城池贈予齊國。

看著鞠武的背影,燕王重新返回殿上跪坐,命宮人端來高價買來的秦酒後,輕輕抿了一口,露出無比愉悅的笑容。

秦國連出六代明君又如何?當今秦王運道再好又如何?德不配位之人,到手的一切皆是虛妄罷了,曆代秦君之功,將儘數歸於寡人也!

往後,這美味的秦酒,這香甜的澡豆,這高產的糧種,這滿山的黑煤,這韓趙魏秦四國土地城池,將有一半在來年歸屬我燕國!至於另一半麼...

燕王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在這寒冷的冬日,他胸膛中卻迅速湧動出萬丈雄心——想來,將另一半儘收燕國,亦不過兩三年之間!燕國有騎兵鐵蹄,齊王那蠢貨傀儡拿什麼跟寡人爭?

亂世天下七國之間,唯有我燕國先祖召公姬奭,乃是西周王族正統,乃是文王姬昌之子,我燕國姬氏後裔的身上,流著世間高貴的血脈,將天下重歸於姬氏,不過是完璧歸趙罷了!

這般想著,他又心情舒暢地連飲了幾杯,隨著火熱秦酒下肚,燕王眼前仿佛已出現自己入主鹹陽、一掃六合的畫面,不由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

十二月的章

台宮中,秦王嬴政全然不知曉剛安分了數月的燕王,竟又不安分地生出如此妄念。

當然,縱便他此刻便知曉此事,亦絕不會有半分驚訝之感,六國君王一個比一個癲狂的舉動,早已讓他生出了免疫力。

譬如,今日便有探子傳回消息,稱楚王上月剛下了一道詔令,命楚人趕在冬日犁地之際,將國中官田往常一兩尺寬的田壟行距,改為半尺之寬。

這道消息是早朝時分傳進章台宮的,滿殿群臣足足沉默了數息,一時竟摸不準,究竟是楚王瘋了,還是探子叛變了?

在無比重視農耕的秦國,自從商鞅發布《田律》後,上到君王,下到庶民,再到中間層層經手的官員,無人不知曉幾分農耕之道。

縱便如今在吞並韓魏趙三國後,秦國土地數量倍增,但在一年之中,哪個郡縣受了水災旱災、災時長達多久、稻穀小麥何時抽了穗、第一茬成熟的糧食與頃畝幾何...這般大小事務,嬴政亦是一清二楚。(2)

連多年養尊處優、剛到秦國不過三年的右丞相韓非,亦在陽武郡四處走訪,摸熟了農耕大致流程。

殿中之人,縱便未曾親自下田耕地,亦多少見識聽聞過莊稼生長之法,知曉莊稼要想豐收,必須依照數代農人農官總結出的行壟間距播種、按時施肥澆水...

是以,楚王這與農耕生長之道背道而馳的詔令,著實讓他們一頭霧水,這才有許多大臣懷疑,這批常駐楚國的探子被收買了。

胡亂折騰農耕一事,若造成糧食減產,對君王並無半分好處,反之,饑荒還會引發國內動亂不安,縱便楚王真有這般糊塗,楚國宗室大臣們總不能任由他胡來吧?

王綰思忖一番後,率先出列開口道,“王上,此事太過蹊蹺,若說楚國已收買探子,這才令他傳回假消息,好讓秦國來年趁楚國饑荒宣戰,以落入楚軍埋伏?但這時機,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因為,我秦國還可源源派出新的探子,查證楚國是否真以半尺之距耕田,若此事為假,縱便秦國早早做好征伐準備,亦可隨時停止攻楚之舉,並不會遭受任何實質損失...”

他遲疑著,並未說出“此事定然為真”之言。

倒是韓非出列篤定道,“王上,臣以為此事定然為真,我等過於高看楚人了。一則,楚國先前與齊楚聯手攻趙之舉,全然未見半分兵法謀略,楚王非但軟禁項燕,還將大軍調動一事視為兒戲,可見非但當今楚王糊塗至極,其國內宗室大臣,亦皆是碌碌之輩...”

馮去疾原以為隗狀告老後,王綰定會順位升至右丞相,而左丞相之位自然歸他莫屬,哪知竟空降了個韓非,自然也是有些不滿的。

是以,方才王綰發言之時他並未反駁,但韓非一開口,他便端起笑臉道,

“右丞相此言差矣,下官以為這農耕一事與攻趙一事,萬不可相提並論呐!攻趙之事歸根結底,乃是楚人博弈之舉,縱便宗室大臣有些顧慮,亦非全然無成功之機,而楚國若能奪到富庶趙地,宗室之封地便能隨之增加,大臣之俸祿亦有望

增多,故而?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們並不會激烈反對此事...”

“但眼下這更改農耕行距卻不同,常言道,‘若要果子大,不可葉打架’,莊稼間距過密必然引發糧食減產,糧食減產必然引發饑荒,饑荒之下各地必起亂子,此事於宗室大臣而言,卻是半分好處亦不曾有的,若楚王要頒布此詔令,他們定會激烈反對,而他們隻需勸服屈景昭三族族長,便可輕而易舉打消楚王這不合農桑之念頭...”

端坐殿上的嬴政,聞言心頭飛快閃過一抹晦色,他一時有些分不清,馮去疾究竟是果真這般想的,還是故意在與韓非唱反調?

若是前者,他會失望,神畫中的自己竟會委任如此愚鈍之人擔任大秦右丞相?

若是後者,他亦會失望,神畫中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馮去疾,竟會因韓非的到來而隱有拉幫結派的苗頭。

韓非入朝為相尚不足半年,數十年與朝臣無甚往來的馮去疾,便開始私下與王綰頻頻走動,甚至還開始暗中插手禦史署衙人手一事,讓他這君王不得不心生警惕...

思及此,面上含著淡淡笑意的君王,曜石般深幽的鳳目之中倏地劃過一絲淩厲——寡人的朝堂,大秦的官位,還要任憑臣子做主不成?

君王雖秉承先君之誌,一直善待馮氏一族,亦給了朝臣足夠的寬容,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容忍臣子踏過自己的底線。

這條底線,叫君臣之彆。

嬴政並非氣量險隘之人,反之,在韓非製定新法的過程中,提出要設置一處專門複核君王詔書之職——

若對方認為君王之詔不合秦律或有損秦國利益,便有封駁之權;

為避免擔任此職位之人權力蓋過君王,這駁回請求將由群臣再次集體審核,確有違秦法秦利方會正式駁回,而複核之人若胡亂封駁,亦將受秦法處罰...

此事堪稱曠古未見,實乃大逆不道之言,大有壓製君權嫌疑,嬴政卻是欣然應允的,因為,他知曉這建議雖為君王權力上了一道鎖,但眼光長遠的韓非所考慮的,並無半分個人得失,而是秦國基業牢固與否。

沒有人比秦王嬴政想得更透徹,無論是神畫中下場悲慘的秦國,還是五百年間滅亡的大大小小諸侯國,它們如出一轍的命運,皆源於同一個隱患:在昏君當政之時,至高無上的君王權威,賦予了他們肆無忌憚將權力下放給奸佞賊子的底氣,膽敢直言勸諫者,迎來的便是身死族滅之下場!

是以,韓非的建議雖然聽起來大逆不道,但配合即將出台的細致新秦律來看,此法於明君而言,對君權並無半分妨礙,因為明君並不會胡亂下詔,但對昏君而言,總能有幾分約束之力。

嬴政是極講道理的君王,隻要對方所言所行一心為秦國考慮,無論他性子如何、態度如何、提出的建議有多荒謬,他皆不會怪罪對方。

但大臣行事若是越過界限呢?

李斯悄悄瞥了一眼君王的面色,不由垂眸若有所思起來。

而韓非則轉頭詫異看向馮去疾,反問道,“馮禦

史,楚國宗族勢力之強,封地動輒綿延數千裡,楚王縱便下令改官田耕種之壟距,亦無損他們分毫利益...”

馮去疾笑眯眯道,“右丞相啊,可若官田減產引發楚國內亂,卻是定會損害宗室利益的,是以,他們必會竭力阻止此事。”

李斯忽然笑了,出列朝馮去疾拱手道,“馮禦史有所不知,多年來,楚國宗室各族相互傾軋,並非如外界所想的鐵板一塊,若更改田壟間距一事乃是楚王所提,宗室們自會設法勸阻楚王...但自若敖氏敗落後,便由屈景昭三族共同占據楚國朝堂高官之位,若此計是其中一族主動獻與楚王的,旁的兩族定會借機除去對手,三士分三桃,豈有兩士分三桃快活?”

馮去疾聞言不由心頭一顫,自己近日因韓非入朝一事神不歸屬,竟...偏偏算漏了這一茬!

韓非頷首附和道,“正是此理,再者,楚國若要借農耕一事設局,秦國輕而易舉便可識破,誠如竹籃打水耳,楚王此詔必為真!”

王綰暗歎一聲,面上卻恭敬拱手道,“王上,臣附議!還請王上趁此良機,早日籌備攻楚一事啊。”

馮去疾急忙補充道,“王上,臣以為我秦國可在五月前攻楚!若再晚些時日,楚國官田莊稼長勢已定,縱便拔除多餘稼苗亦於事無補,不如早些攻下楚國...”

李斯思忖一番後,卻反對道,“王上,臣以為,楚王胡作非為一事固然為真,但眼下北邊燕齊未滅,而楚國饑荒亦並未發生,若秦國眼下若貿然出兵伐楚,燕齊反倒能尋得理由,以秦國伐楚不義之名,占據道義高地公然從背後偷襲...而我秦國各處煤場工坊生意興旺,皆少不得人手,加之國中又將整修各處道路,若陷入三國夾擊之局面,於秦國大不利!此事還需靜待時機!”

韓非暗暗讚了一聲“通古兄真乃明眼人也”,附和道,“王上,臣亦讚同李廷尉之言,秦國縱便要攻打楚國,亦絕不能同時與三國交戰而自損,宜伺機逐個擊破...”

馮去疾有些迷茫地抬首看向君王,君王含笑看著韓非的面色,是如此和藹親切...

這一刻,他腦中忽然如同闖入一道閃動,嘩啦劈開混沌的意識,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不,在數月前,在漫長十多年間,王上亦是這般溫和對待老夫的,是老夫著相了!

在他恍恍惚惚決定,往後不可再與王綰過從甚密之時,隻聽殿上的君王清朗笑道,“善,秦國暫不興兵,以靜觀其變。”

原本,秦國滅了三晉之國,便可安心伐楚,因為北邊的齊國向來安分守己,數十年間謹慎對待秦國,從不敢橫插一腳,但隨著齊國與燕楚合軍伐趙、齊王派方士以丹藥刺秦兩件事後,嬴政已揣測出齊國有躁動之心。

如此一來,秦國無論先伐燕還是先伐楚皆可的戰略布局,便要朝先伐燕靠攏,可惜燕王自從武陽郡失守後,又再次表現出安分守己的臣服之態,剛從燕國得了兩座城池的秦國,暫時還尋不出得體的由頭攻打燕國,隻好先觀望一番。

早朝散會後,君王便打開快馬呈來的各地奏章,開始認真批閱起來。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裹成小粽子的明赫便跑來殿外,剛跨過殿門便大聲地著急喊道,

“父王..父王!孩兒與韓信方才乖乖在殿中烤火,我們真沒出去調皮哦!但孩兒左眼一直跳個不停,韓信右眼一直跳個不停,這是怎麼回事啊父王?韓信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倆怎麼是反的呢?”

嬴政疾步下殿抱起小家夥,摸了摸他裹在帽子裡的小臉蛋,還好不是很冰,又摸了摸小靴子,並未被雪水打濕,這才放下心來,貼了貼小家夥的額頭,安慰道,

“寡人倒從未聽過如此說法,吾兒若是不放心,寡人可派人尋大巫為你二人占上一卦。”

明赫此刻心頭慌亂極了,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正要開口勸父王一定要重視他們眼皮跳一事,就見衛尉急急進殿稟道,“王上,潁川郡有快馬來報,近日積雪太大,數處民屋與馬廄皆被壓塌了!”

嬴政神色一變,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見又有一衛尉進殿大聲稟道,“王上,邯鄲郡有快馬來報,燕軍與齊軍合兵五十萬,南下突襲我秦國邯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