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J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那個人等不及了，苦哈哈又小心翼翼地說：“哥，你問完了嗎？問完了的話可以告訴我增加積分的方法嗎？”
J回答得很快：“殺掉異種。”
那個人驀地一愣，即便看不清表情，也能從他陡然變得僵硬的肢體動作中感受到深深的震驚和錯愕：“殺、殺掉異種？”
“嗯。”J說，“殺掉異種可以獲得積分。”
那個人愣了半天，隻覺這個答案無比荒唐，超出他的想象，他猜測過無數個增加積分的方法，簡單的、困難的、出乎意料的、情理之中的，可他做夢都沒想到答案會是殺掉異種。
異種是長在路邊上的白菜嗎？他們想殺就殺。
那可是食人血、吃人肉的怪物啊！
連城裡的異能者都對異種頗為忌憚，他們這些普通人要怎麼殺？就算拿上殺傷力最強的武器也隻有衝上去送死的份。
那個人光是想想就已雙腿打起哆嗦，涼意順著脊梁骨竄上來，他如墜冰窟，聲音都在顫抖：“哥，你是不是已經殺過異種了？”
“嗯。”J沒有贅述的意思。
“哥，我該怎麼辦啊？我連一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光憑我自己連最低級的異種都殺不掉，而且我也不知道哪兒有異種。”
那個人說著，突然躬下身去，雙手抱頭哭了起來，聲音裡儘是絕望和恐慌。
J沒再出聲，等那個人的情緒稍微緩和，才開口道：“你可以出去了。”
那個人嘗試數次才從椅子上站起，遊魂似的飄出休息室。
外面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立馬湧了上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話，聲音分外嘈雜。
“快快快，J怎麼說的？”
“J有把方法告訴你嗎？”
“時間不多了，你趕緊說話啊！”
那個人被推搡來、推搡去，不多時，便在沉默中爆發出一聲嘶吼：“J說殺掉異種。”
“什麼殺掉異種？”
“J說——”那個人拔高的聲音覆蓋了周圍的嘈雜，他泄憤一般扯著嗓子喊道，“殺掉異種才能獲得積分，J就是殺了異種才增加了積分！”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下一秒，人群炸開了鍋。
“殺掉異種？”
“居然要我們殺掉異種？異種是那麼好殺的嗎？”
“J原話就是這麼說的？”
“瘋了瘋了瘋了……增加積分的方法居然是殺掉異種，這不是讓我們白白送死嗎？”
這邊的動靜宛若一塊石頭砸入河中，蕩起的漣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散，驚慌、恐懼、不安等負面情緒交織成一張巨網，無聲地懸在所有人頭頂。
這個答案跟病毒似的往外蔓延，知道答案的人越來越多，都無不感到窒息。
與此同時，也有更多的人撲向那個人。
“你確定J沒有撒謊？J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你看到J的長相沒有？J多大？是男是女？”
“J呢？他還在裡面？”
那個人看不清表情，隻有身體緩緩下沉，最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崩潰道：“J就是這麼說的，你們彆問我了，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突然有人吼道：“去問J！”
其他人聞言，紛紛附和。
正當一群人轉而湧向那棟房子時，眼前光線皆是一暗，緊接著，房子沒了，白色的地磚和白色的背景沒了，在頭頂緩慢旋轉的正方體也沒了。
宋池觸感恢複，又回到了躺在沙發上的姿勢，面前浮著係統的半透明版面，左上角顯示時間晚上九點整。
大廳關閉，再次開啟就是下周四的晚上九點了。
不知道是不是剛從醫院回來的緣故，今晚宋池隻在大廳裡呆了半個小時，卻覺得比昨晚加起來的兩三個小時還要累。
好在她得到了一些算是有用的信息。
宋池收起係統，起身關了客廳的燈，摸黑爬上沙發，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把蓋在身上的衣服往胸口處扯了扯，開始整理今晚得到的信息。
一，原來G9區是不受聯邦重視的無名地區，這裡專收黑戶以及被其他地區驅逐出來的過剩人口；
二，想要得到聯邦的保護必須進城，必須擁有手環；
三，沒有手環的人不能進城；
四，進城的方式之一是覺醒異能。
有關原主工資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答，但不重要了。
之前宋池不了解這個世界，打算長期在這裡生活下去，如今看來，452編住宅區不是一個適合生活的地方，這裡不受保護，隨時都要提心吊膽，擔心異種襲擊。
宋池想到白天聞嘉的話，猜測G9區的城裡和城外也許不一樣，從G9這個排號來看，聯邦的無名地區肯定不少，要是每個無名地區都有警衛隊和管理者，那麼重新劃出一片安全之地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她得進城看看。
宋池在心裡做出了打算。
*
第二天是9月30日，出勤日，宋池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傷口上長出顏色粉嫩的新肉，摸著沒什麼感覺。
當天早上，聞嘉敲響她的房門。
今天輪到他們組拾荒。
兩人來到和上次一樣的集合地點，其餘人到了大半，魏榮良和翔哥都還沒來。
宋池剛停下來，就察覺到那些人偷偷投來的目光。
“宋池。”一個高瘦的女人從第一排的中間位置轉過來，臉上掛著崇拜的表情，“你好厲害，你是我們452編第一個能從異種手下逃掉的人。”
有了女人開頭，其他人便不藏著掖著，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你怎麼做到的？”
“聽說那是一個植物類的異種，植物類的異種最難纏了！”
“那個異種不是死在你家裡了嗎？怎麼死的？”
宋池裝傻：“我也不知道，它突然就不動了。”
“可能是異化失敗了。”最先開口的女人搓了搓手臂，心有餘悸地說，“我就住你家樓下，要是它異化成功的話，估計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我了。”
有個男人說：“不是說異化失敗的異種會立即死亡嗎？怎麼會活動那麼久？”
“立即死亡？不是吧？”女人說，“你聽誰說的？”
男人頓時不確定了：“好像有人說過。”
宋池默默聽著，才意識到這裡的人不僅不受保護，而且消息閉塞，明明住在這裡的人最容易和異種碰面，卻對異種了解不多。
前天那兩個自稱警衛隊的人在醫院裡審問她，問了一大堆後卻對那個異種的事隻字不提，連那個異種是什麼級彆都沒有向她透露的意思。
看來大廳裡的那個人說得沒錯，聯邦果然把這裡的人當成死人。
死人沒必要知道太多，反正早晚都要死。
宋池心裡發涼，垂在身側的右手小幅度地抖動起來，正要將左手按上去，一隻手先牽住了她右手的手腕。
宋池愣了一下，低頭看去。
是聞嘉的手。
聞嘉的動作很是小心，白皙細長的手指隔著衣服輕輕圈住她的半個手腕。
“宋池。”聞嘉輕聲地喊，“你沒事吧？”
宋池從小到大沒怎麼和人親密接觸過，連這樣被人拉著手腕也沒有過，她不自在地活動了下手腕，不動聲色地將手掙開。
“我沒事。”宋池扯扯嘴角，她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非常勉強。
聞嘉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然後訕訕收回，她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又說：“可是你的臉色好難看。”
宋池搖了搖頭，還沒說話，一道陰陽怪氣的說話聲從旁傳來：“哎喲，我們的大名人終於舍得歸隊啦。”
本在說話的其他人瞬間鴉雀無聲。
宋池扭頭看到魏榮良拖著上次的密碼箱走來，身後跟著一個沒什麼表情的翔哥，她抿了抿唇，低頭看向自己腳尖。
她現在還是拾荒組的成員，和魏榮良發生衝突的話有弊無利。
然而魏榮良沒有罷休的意思，聲音由遠及近：“怎麼？當上452編的名人後連我們老隊友都不搭理了？你算什麼東西啊？要不是我們老隊友幫你保著這個位置，你這會兒還在家裡躺著……”
“魏榮良。”翔哥的聲音響起，“彆磨蹭，趕緊的。”
魏榮良忌憚翔哥，連忙將表情一收，瞪了一眼就沒正眼瞧他的宋池，不情不願地打開皮箱挨著發機器。
這次的步驟和上次一模一樣，拿上機器，徒步過去，等待裝有廢品的運輸車過來，拾荒的隊伍不止他們，廢品剛被堆成小山，所有人便爭先恐後地往上爬。
宋池和聞嘉一起在廢品堆下面轉悠，耳邊全是探測器的嘀嘀聲響。
經過上次訓練，宋池對這份工作已經得心應手，甚至可以趁著人少爬上廢品堆，但上面的人擠來擠去，爭吵聲和打鬥聲不絕於耳，宋池不想被擠下去，隻能一直硬著頭皮往上爬。
爬到頂部的一端，低頭就能看到下面的聞嘉。
考慮到聞嘉的體力不比自己好多少，宋池打消了將對方拉上來的想法，她拿著探測器一陣搜尋，直到快把手裡的袋子裝滿，才重新尋找下面聞嘉的身影。
聞嘉走到了廢品堆的另一邊，但面前還站著個人。
是魏榮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