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度齋的八位長老最差也是個八劍劍修,又哪裡察覺不了宗樂通風報信的小動作?
宗樂這邊話還沒說完,一柄長劍已經飛到了宗易的面前。
“七劍劍修宗易!劍首碎劍跌境皆因你而起,你難逃殘害同門之罪。”
宗樂被那劍嚇了一跳,就見一個人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七長老,宗易自認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
又兩道劍影飛到了宗易面前,劍上分彆站著一男子。
左邊的高大矯健容貌英朗,右邊的乾瘦一些,卻生得眉飛目狠,乍一看仿佛一隻憤怒的猿猴。
這二人正是濟度齋執法堂的兩位長老,宗彰和文說天。
劍光一閃,最開始出現的那支劍被收回了文說天的身後。
宗彰看著宗易,神色頗為沉痛:
“宗易,如今四大宗門之中都傳你為了討好神尊行殘害同門之事。師叔知道你平日為人,絕不會為一點小利而失大義,可劍首昏迷不醒,若門中不罰你,難敵天下悠悠眾口。”
宗易神色平靜,隻淡淡一笑:“七長老的意思,宗易明白,可我既然問心無愧也不會認罪,縱然是法劍也不能罰我。請問七長老,門中又打算對我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當然是從嚴處置!當年你和宗佑有過劍首之爭,你因為不能破劫而落敗,現在宗佑在裡面躺著,你在我等面前站著,我們疑心你為了劍首之位而傷人也並非不通情理。”
文說天眉毛一立,很是凶神惡煞,宗樂一貫最怕他,一聽這話,忍不住抓住了宗易得衣角。
宗易卻笑得更明顯了些。
“兩位長老絕口不提劍首何以至此,是打算把濟度齋用化劫引一事遮掩而過麼?”
文說天的臉立時變得更難看了。
宗彰搖搖頭,好言說道:
“宗易,當年劍首用化劫引乃是為了宗門,情非得已亦是情有可原。你此時提起此事,莫不是對齋中心懷怨懟,要威脅齋中麼?”
“為什麼我提起此事就是威脅呢?”
面對著宗彰暴漲的劍勢,宗易毫不退讓。
“如果用化劫引之事連提起來都是威脅宗門,那做了這件事的人又算什麼呢?”
月夜雪上,濟度齋大師姐的面容一片清明,猶如寒月山上落下的初雪。
“數百年來,用化劫引之事都不算錯,唯獨神尊降臨此界之後,提了,就是錯。”
她看向宗彰:
“七長老,一件事的對還是錯都如此混淆難明,濟度齋真的還是從前濟世度人的濟度齋嗎?”
面對著她的目光,宗彰的目光漸漸露出了些狠意,看看左右,那狠意又淡了下去:
“宗易,我知道你心中愁悶,可這些年齋中實在是太難了!乾元法境來勢洶洶,聖濟玄門漸漸勢大,又有禦海樓跟它同聲共氣,玄清關看似鬆散,千年以來
英才輩出,唯獨我們齋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千年前西州繁淵一役,齋中上下奮勇血戰,卻致人才凋零,三千歲以下連一個七劍都沒有。”
說起過往,他的語氣又柔和幾分:
“宗易,宗衡也已經離世千多年了?你可還記得她?
另一側,文說天皺起了眉頭:
“老七你跟她說這些乾什麼,趕緊將她帶回宗佑面前,我倒要看看她在旁人面前再如何巧舌如簧。”
“老八你……唉,宗易是好孩子。”
宗易雖是大師姐,卻從來不喜歡從者如眾的排場,就像這次守山,她也是讓師弟師妹先回,自己將寒月山周圍又巡了一圈才走。
也正因此,除了來送信的宗樂,此地再無宗門的其他小輩。
可這並不意味著這裡真的如目之所及一般的荒僻無人。
修真者入元嬰便可開靈識,可察靈識,遠遠近近的,也不知道其他門派有多少人此時此刻正在看著熱鬨。
宗彰一聲歎息:“罷了,先回去吧。”
宗易禦駛飛劍,跟在兩位長老身後,突然聽見身後宗樂的聲音。
“師姐,你為什麼要害劍首?”
寒風中突兀出現一柄尺長的短劍,直直紮向了宗易的背心。
宗易沒有回身,紅劍如帶霞光,架住了那把短劍。
在被架住的瞬間,短劍四散成了無數短刃刺向宗易。
電光火石之間,宗易也並非毫無防備,三柄紅劍躍然而出,將碎開的短刃崩開。
是的,崩開。
宗易的一把紅劍看起來和彆的並無不同,卻勢大力沉,所到之處仿佛有人以巨力揮無鋒重劍,扭轉短刃之勢靠的是力而非刺出之利又或者劍氣。
“宗劍首的八劍世人儘可如數家珍,宗易宗七劍雖然久在山門,觀其劍勢,也有驚天之處。”
易水遙正好從西洲殺魚歸來,遇到了同樣帶人從南洲浩浩蕩蕩趕回來的百裡蓁,兩人本不算相熟,此時相隔數裡,卻有誌一同大開靈識觀戰。
聽見百裡蓁的主動傳音,易水遙愣了下才回道:
“八百年前在七洲大會,初見宗易道友,也覺得她不過平平,比不得宗佑的銳意進取意氣風發。直到她……”
話說到一半,宗易那邊又生異變,一支黑劍突然加入戰局,被宗易用劍格開之後就衝入晃動的影子裡,竟然不見了蹤跡。
宗易大笑一聲,餘下幾劍一並齊飛出鞘。
“沒想到我區一個七劍劍修,竟然引得兩位長老出手暗算。一劍模仿法劍,一支劍專司暗算,成劍不易,修為難藏,兩位長老為了除掉我這個晚輩使出這般心思手筆,若是用在正途,七長老何必再為濟度齋的前途憂心?”
七劍結陣,宗易手掐劍訣,一時間紅光大震,在白雪地上劍氣衝天。
“直到我聽到她自稱濟度齋宗易,來日會仗劍天下,濟世度人的劍修宗易。”
最後幾個字,易水遙說得仿若歎息。當時聽到這樣
的話。她既歎這位女子突顯的銳氣,又覺得羨慕。
這世上有人連自己的親娘骸骨都找不到。也有人夢想著仗劍天涯。
同樣出生於大宗門,同樣是女子之身,同樣失去了庇護之人。
當時已經是化神境修為的易水遙也忍不住想,如果入也生有劍骨,能入濟度齋這樣的宗門。是不是也會有另有一番際遇,能和這樣的女子成了至交好友。
“實不相瞞,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濟度齋建成萬餘年,劍修宗易又有幾個?”
易水遙說著說著就笑了,百裡蓁也笑了。
“可惜了,有幸有這般的劍修,濟度齋卻不知珍惜。”
宗易所應對的局面甚是艱險,她雖然七劍對兩劍,這兩支劍無論材料還是劍法都極為精妙,定然出自是齋中長老之手。
這時,有人突然衝向了她的劍陣,竟然是從剛剛偷襲之後就站在原地不動的宗樂,宗易連忙催動劍訣保宗樂不受傷,那兩隻來殺她的劍卻像是尋到了她的短處,連連攻向宗樂。
“卑鄙!”
宗易使劍護住了宗樂,黑劍卻趁機隱入了宗樂的影子。
空中群劍飛舞,宗樂無聲上前一步。
“宗易,你猜,下把劍在哪裡?
背著劍的少女,在刹那間成了一把劍,刺穿了宗易的胸膛。
又一把幻劍!
易水遙大驚,手中往虛空一點,一道符咒立刻向宗易飛去。
可下一刻,連她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把劍明明刺入了宗易的胸口,可口噴鮮血的人竟然是一直仿佛袖手旁觀的宗彰。
這是怎麼回事?
宗易比旁人都要驚訝,她看著攻向自己的劍,又看了一眼宗彰。
被利刃穿胸,宗彰連忙為自己止血,卻覺得渾身無力。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指上粘著一粒雪花。
這是什麼時候粘上的。
宗彰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滿天的雪。
那些飛舞的雪,在湧入他的胸口。
不過瞬息之間,宗彰就一臉茫然地跪倒在了地上。
細雪粘上了他的渾身甚至口鼻,讓他成了風中的雪塑。
刺傷了宗易的那柄幻劍也跌落在地。
“難道這把劍竟然是七長老的?他何時成就了九劍?”
另外兩隻劍的攻勢更猛,宗易看著滿天的雪,她的心中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兩位長老。明明被傷的是我,現在要死的卻成了七長老,你們可知這是為何?”
她撤去紅色劍陣,讓自己渾身破綻暴露在了敵方的劍下。
那兩隻劍在要傷到她的瞬間停住了。
宗易上前一步,兩隻劍一起後退。
“兩位長老,你們在怕什麼?”
宗易的劍柄上一道金色流光閃過,在她身後,自寒月山至此地所有的雪,如巨浪一半席卷而來。
“這、這是什麼?”
聽見那些場上的、旁觀的人心裡發出同樣的驚叫,秦四喜掰開了花生皮。
“這可是神祝啊。”
那些雪籠罩了兩把刺殺宗易的飛劍,平時溫柔無害的雪在此刻猶如可怕的怪物。
“弄雪神君其實特彆記仇,釣的魚比她的重一兩,她能記三十年,每次釣魚都拿出來說。”
她笑眯眯地,把香噴噴的烤花生喂給了鵝。
“哢嚓哢嚓。”鵝邊吃邊點頭。
“刺傷得了她祝福的人,在她眼裡就差不多是踢翻了她的魚簍還給了她一耳光。”
秦四喜又拿出一個花生。
“找死。”
這是鵝的總結。
四喜覺得鵝總結得很到位,再給一粒花生米。
濟度齋劍首宗易,在她被三位同門長老聯手暗害的這一天。
是帶著滔天的雪浪、追著兩把肇事飛劍回到駐地的。
像是一場注定要席卷整個九陵界的風雪在這個夜晚已經拉開了帷幕。
“宗易!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我給各位長老送個大禮。”
她從漫卷的風雪中拿出了那兩把劍。
雙劍騰空,正對她的頭頂刺下。
在兩劍刺入的同時。
濟度齋的長老中有兩位,仿佛天靈蓋被人震碎了一般地慘死在當場。
大雪瞬間覆上他們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