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入學第一天。
稚唯:想退學了呢。
當扶蘇帶著五個弟妹到令史書房辦理入學手續時,稚唯被迫也跟在旁邊。
青年很自然地將手輕搭在小女子肩膀上,將她推到自己弟妹身邊,對一位中年士子道:“將他們安排在一起即可。”
中年士子顯然提早知道此事,以及“新弟子們”的身份,聞言面不改色地點頭。
學室老師被稱為“令史”,皆由官府的法吏、獄吏擔任,稚唯觀中年士子與公子扶蘇的談吐,覺得與其說他是令史,應是此間鹹陽學室的校長。
按照秦律規定,學子入學需要改戶籍為弟子籍,可是在場的新弟子們各有各的特殊。
稚唯是(醫)工籍,若非公子扶蘇神來一筆,整個學室恐怕隻會有她這一個女弟子,且她的定位是插班生兼旁聽生,若她就此享有和其他學子同等的弟子籍,未免有失公允。
但偏偏她是女子。
那這事就不用糾結了。
秦律之所以規定學室弟子需要改戶籍,最大的原因在於,持有“弟子籍”的學子在整個學習期間可以免除服役——作為學室弟子的既得利益,偏巧對夏稚唯意義不大。
所以就算她改戶籍,其他弟子對此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然而熙榮等公子公主是宗室籍,這戶籍可沒辦法輕易改,需要報宗正處理,可不用想也知道,宗正他能做主嗎?到頭來還是得秦王政批複。
扶蘇把弟妹丟進鹹陽學室的事當然跟秦王政說過,但他回想自家阿父那滿不在乎的態度……
“都彆改了。”長公子拍板道。
熙榮等人自然無所謂,長兄怎麼說他們就怎麼應,反正乾活的又不是他們,左右麻煩不到他們身上。
唯有稚唯,嘴角一抽,無語地收回自己昨日特意從章老丈那裡拿到的夏家戶籍冊。
扶蘇見狀莞爾一笑,輕拍小女子的發頂,不動聲色地將兩個妹妹挪到她身邊。
煕榮、舜華與夏稚唯一樣,年虛十歲;胡亥年虛九歲;茹藘和芄蘭卻隻有六七歲。
作為小公主的她們一直生活在宮廷裡,雖默默無聞,但生活安穩,難免會有些懵懂、嬌氣。
扶蘇知道,出門在外,性情頑劣的胡亥先不說,煕榮、舜華肯定會有意識地照顧妹妹,隻是他對這個年紀的男兒實在是……不能完全放心。
弟弟們摔摔打打不要緊,就怕他們因為什麼事一時上頭,忽視掉茹藘和芄蘭。
況且男女有彆,煕榮、舜華總不能一直跟著妹妹們吧?
所以……
稚唯懵然看著身邊湊過來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團子,遲疑地抬頭,看向悄悄對她眨眼的青年。
她:“……”
稚唯抗拒,她不想看孩子,更不想擔責,與其含糊應承、敷衍了事惹公子扶蘇不悅,不如直接明言拒絕,當下她也不怕得罪長公子,果斷搖頭。
扶蘇倒也不急,溫言對學室校長道:“對了,夏家阿妹的事程令史應當有所耳聞,她若是有什麼需求,隻要不防礙到學室,令史隻管應允,若有拿不準的,便來報給我。”
程令史微訝,多看了眼某個陡然瞪大眼睛的小女子,想到內史最近熱熱鬨鬨的“暖冬”工程,捋著胡子想了想,答應下來。
反正長公子都這麼說了,那必是有事公子給擔著,他還擔心什麼?
而稚唯:“……”
當青年再次低頭看向她時,稚唯面色沉重地點頭。
對不起,不是她立場不夠堅定,而是對方給的自由度太高了。
青年和小女子打啞謎的動作沒有遮掩,瞞不過在場眾人。
程令史旁觀者清,稍微想想就能猜到長公子和夏稚唯隻是在做一場內容不甚明確的交易。
但其他公子公主不知道。
他們隻看到,向來公正嚴明的長兄特意出言囑咐令史並給出特權,卻不是為了作為弟妹的他們,而是為了一個陌生的小女子!
一時間,稚唯持續迎接著幾道泛酸、好奇、不滿的眼神注視。
不過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給弟妹辦完入學手續的長公子沒再多言,輕飄飄地離去。
改戶籍這一項已經省卻,程令史便直接叫了位較為年輕的令史來帶他們去教室。
雖然一些細節不同,但大秦學室總體還是按照年齡與學識進度分班,稚唯對此並不陌生,很快就在令史的介紹中掌握了學室的教室分布。
他們六人作為插班生,被分在人數相對較少的乙號地字班。
此時教室裡已陸陸續續來了些弟子,看著令史在非入學時間帶來陌生同窗,紛紛疑惑不已。
面對諸多目光,除了年歲最小的芄蘭略有些瑟縮拘謹,宮廷長大的幾人早已習慣了被注視,對此毫無反應,更是絲毫沒有要做自我介紹的意識。
稚唯不欲太過突出,樂得當個隱形人,安靜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可惜了,也不知道這平靜能持續多久。]
“喂!”
稚唯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整理著書案。
係統一算,嗬嗬道:“這也太等不急了吧?”
顯然,威望深重的長兄一離開,某些弟弟就憋不住了。
“喂!你……”
稚唯發現她想要擺出筆墨有些困難。
看著空蕩蕩的書案轉眼間鋪滿各式各樣的零食,稚唯沉默兩秒後,轉頭問茹藘、芄蘭和坐在周圍的弟子們:“你們吃嗎?”
教室裡的人為這不同尋常的開場白怔愣當場。
想找茬的某人也被噎住。
稚唯暫時不認識其他弟子,便隨手拿了塊點心,邊拆外面的葉包,邊對兩個小公主解釋著。
來教室的路上她已經向帶路的令史打聽清楚,上午的文化課要一直上到正午,中間的休息時間很短暫,而且學室還是一日兩餐。
“現在不吃點,等下肯定會餓。”稚唯總結道,並信誓旦旦,“不信你們問其他弟子。”
乙號地字班的弟子皆是十一歲以下,這個年紀能考進學室裡的,或是天資聰穎,或是富有家學或家財,但不管腦袋怎麼長,彼此間智商有如何差距,身體發育總是符合生理規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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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稚唯不信這些半大小子中午不吃飯能不餓,就算不餓也一定饞。
聽到稚唯的話,又見這小女子現場吃東西的行為不是作假,漸漸便有弟子附和出聲。
“餓啊,怎麼能不餓……”
“而且令史有時候還不下課呢!”
“說起來,我們下午是不是有武學課?”
“啊!要命啊!”
教室裡埋怨聲此起彼伏,彆說茹藘和芄蘭兩個小公主了,煕榮和舜華都聽懵了。
“什麼?一、一日兩餐?真的嗎?”
難道長兄把他們扔來這兒,真是要他們來吃苦的?
兩兄弟欲哭無淚。
絲毫沒發覺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被從“長兄為什麼看重這個小女子”“難道這也是父王的女兒”等等猜想中拉扯開來。
兩次出聲不是被無視就是被打斷,胡亥氣急敗壞,拍著書案大聲道:“怎麼可能?!本公……我看誰敢餓著我!就讓父、阿父把他們都殺了!”
教室裡頓時一靜。
胡亥以為自己震住了大家,得意地看向夏稚唯,結果看到對方在無動於衷地啃糕餅。
胡亥:“?”
“哧!”
胡亥愣了一下,登時大怒:“誰在笑!”
“我就笑了,怎麼了?”一弟子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還殺人……真是無知小兒,汝視秦律何在?!”
“就是啊,”另一弟子無語接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考進學室的。”
“說不定人家是靠阿父呢?”有人嘲諷道。
“哎,不能這麼說,”另一弟子裝模作樣反駁道,“也許是靠大父呢?”
“哈哈哈哈哈!”
教室裡其他弟子相繼大笑出聲。
胡亥氣得面紅耳赤,此時他眼裡已經沒有夏稚唯,更顧不上老師(趙高)的提點,滿心滿眼都是要把這些膽敢嘲諷侮辱他的弟子全都處決掉。
“大膽!秦律又如何!我——唔唔!”
胡亥剛一開口,熙榮便是眼皮一跳,立馬伸手捂住他的嘴。
然而還是晚了。
“秦律又如何?”教室正中一弟子放下手中刀筆,冷聲道,“好大的口氣,不如報上名來?讓我們看看你是誰家子弟?”
“唔唔唔!”
熙榮面無表情看著還要叫罵的胡亥,死死捂著他的嘴不放。
舜華聲音低微,語氣幽幽地道:“竟被言及長輩,都是阿弟口無遮攔之過,此事我會一五一十稟告給長兄。”
胡亥當即噤聲。
稚唯冷眼旁觀這場鬨劇,看胡亥急躁
易怒、暴虐凶殘的表現,看熙榮、舜華兩位公子出面行禮致歉,言辭懇切,平息眾怒……
她慢慢咽下最後一口吃的,擦拭乾淨手指,鋪開空白竹簡,提筆準備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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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憋不住問:“阿唯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還能是什麼?係統:“明知故問。”
[無視他確實是故意的,但讓他會觸怒眾人……還真不是。]
稚唯似笑非笑道。
她不善謀略,頂多想借著零食的引子,順勢而為,拉近和兩位小公主的關係,減輕自己看孩子的任務負擔,但要說她能算到胡亥會引起眾怒,那就高看她了。
倒是讓她借此機會看清另外兩位公子的品性。
[隻要彆都是胡亥那種拎不清的就行。]
從得知自己和胡亥成為同窗後,稚唯自覺安寧的上學生活恐怕會離她遠去,這讓她把要求放得很低。
係統委婉道:“但是秦一世這種……想要找出第一個,也挺難的吧?”
[……你說的有道理。]
至於兩位公主。
芄蘭揪著茹藘的袖子,小聲道:“阿姊,那個是什麼?”
茹藘順著阿妹的小手指向,認真對著陌生阿姊書案上某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吃食看了半天,最終憋紅了臉,以氣音回道:“阿姊也不知道……”
“這個不行。”
稚唯耳尖聽到小姐妹的對話,放下筆,將芄蘭好奇的點心挪到旁邊去。
茹藘懵然,老實說,她雖然是公主,但父王的公主實在太多了,她和芄蘭並不受寵,“想要的東西被拒絕、被人先一步搶走”這種事在宮廷中發生過很多次。
但她對外好歹是公主,面前這個就是普通小女子。
可、可長兄好像又很偏愛她……
茹藘有些糾結,但為了芄蘭阿妹,她打算撐起公主的架子強要過來!
“我就要——”
“你們倆在吃藥吧?”
“啊、啊?”
茹藘被問得猝不及防,大腦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著陌生阿姊稍微湊近她和芄蘭,輕嗅幾息後,斷言道:“這藥味……你們前幾天吃涼東西了?”
芄蘭聞言驚呼道:“阿姊怎麼知道?”
茹藘下意識拉著阿妹的小手,嚴肅道:“不要對誰都叫阿姊。”
芄蘭眨眼:“哦。”
稚唯被逗得一笑,指著芄蘭好奇的點心道:“綠豆糕性涼,不適合你們現在吃。”
芄蘭茫然回道:“那我們能吃什麼?”
稚唯挑出兩塊山藥糕給她們。
於是,在教室亂糟糟的背景音下,三個女孩趁著還沒開課,先一人啃了塊糕餅。
雖然這些公子公主來鹹陽學室上學的行為比較低調,但他們本人並不算低調。
而且,按照規定,學室弟子要統一吃住在學室裡,外宿、歸家需要提前跟令史報備請假,可稚唯等人不
用。
如此幾天後——
好消息,其他弟子看出他們身份特殊,加上第一天因為胡亥鬨出的不愉快,大家不怎麼主動搭理他們,稚唯成功隱形。
壞消息,因為她和熙榮等人於同一時間入學,在其他弟子眼裡,他們六個被綁定了。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因為稚唯在學室的自由度比公子公主還高,導致其他弟子誤以為她在六人中是身份最高的那個,就更沒人敢來招惹她了。
稚唯需要面臨的針對基本來自同一個人。
比如第一天分糕點。
胡亥正值心情不好,直接破口大罵:“什麼賤吃食!就這種東西也好意思端到我面前!”
稚唯輕描淡寫:“哦,那你彆吃。”
正好她不想要給他,多出來的,稚唯順手就分給了學室的仆役。
還有胡亥得知她是女醫後,立馬擺出輕蔑和惡劣的態度,指使她道:“我今日不舒服,你不是懂醫術嗎?趕緊來給我看看,要是治不好……”
稚唯舉起了她寒光閃爍的金針。
胡亥:“???”
這種找茬行為,偶爾來一次還能當笑話看,天天這樣,稚唯煩不勝煩。
直到某次上武學課前,她發現自己要用的木劍被折斷了。
稚唯懶得聽令史和稀泥,一下抽出令史腰間的青銅劍,劈開了學室院中一人合抱粗細的樹。
震驚四座的同時,芄蘭興奮地拍手:“哇哦!”
完全無視了半邊樹乾倒在她胡亥阿兄的鞋尖前。
而稚唯,得到了好幾天的清靜。
稚唯:咦?學會了。
倒是係統免不了擔心:“雖說對方行為無恥,但明面上也是大秦公子,阿唯這樣做,不會讓那位不愉吧?”
[你想多了。]
五個公子公主在鹹陽學室,稚唯不信學室裡沒有王宮的眼線,對方或是教習的令史,或是打雜的仆役,或是隸臣妾……
但她自始至終沒有改變對胡亥的態度。
究其原因的話,那就是,在秦始皇在位期間,胡亥、趙高亦或是李斯,都翻不起浪來。
稚唯在學室的時候與熙榮、舜華漸漸增進交流,而每隔半個月,就會有大秦公子來學室檢驗弟妹的學習成果,這個人可能是扶蘇,也可能是公子高、公子將閭等等——基本可以確認此項檢查任務就是長公子下發給成年弟弟們的。
稚唯因此對大秦王室的了解與日俱增。
公子扶蘇無疑是秦王政全心、儘心培養的長子,可對其他孩子並不是完全的放養,或者說,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是將選擇交付給各位公子自己手中。
學習?
愛學不學,全靠自覺。
未來成就?
如果想乾實事,掙得榮譽和爵位,那秦王政不吝於給予鍛煉的機會,評判公子是否真的有能力;如果選擇清閒自在,安穩度日,那秦王政也隨其心意,隻要彆犯法危害國家。
公子扶蘇對此毫無異議,甚至欣以為然——這點暫且不提。
稚唯心知肚明,她在秦王政心目中的定位是臣子,可胡亥顯然不是秦王政選擇培養的目標,那她就不可能是對方的磨刀石,而在她能做出貢獻的前提下,上位者也不可能放任胡亥作踐她這個臣子。
[所以你就彆操心了。]
稚唯安慰係統道。
等開春後,她就不打算頻繁去學室了,與其把關注點繼續放在胡亥身上,不如關注一下即將開始的春播。
“好吧。”係統果斷扔下操心,激動地問道,“確定現在就要提交任務嗎,阿唯?”
[提交。]
“叮!【為即將到來的冬天預備防寒保暖措施】限時任務結算中——階段任務結算中——
保暖措施得當……新農具、水利設施升級,促進灌溉效率,節省人力……提高鹹陽基礎健康水平……
結算結束,限時任務完成,評級[優秀]!”
“叮!持續進階任務【2000/2000】完成,開啟新階段【0/3000】;醫學成就持續累積,當前進度已達1605/3000,請繼續努力!”
“叮!綜合獎勵發放中——
[種植技能]:增加產地內藥植產量20%(限製條件:產地必須是屬於任務者的田地)。
藥植品種檢測插件(正在安裝);酒精套餐×50,一次性針灸針(板)×30。”
叮叮當當的播報聲音異常令人愉悅,而獎勵中有稚唯想要的農業相關,算是得償所願。
係統義正言辭反問道:“明明標注的是‘藥植’,哪裡跟農業有關?”
稚唯頓了一下,立馬會意過來,改口道:“統你糾正得對,獎勵說的分明是‘藥植’。”
係統咬著字眼反複強調:“沒錯,是‘藥植’。”
“走!”稚唯搓搓手,背起藥箱,高興地奔向自家糧倉,“我們去試試那個插件好不好用!”
如今天氣回溫,凍硬的土地變得逐漸鬆軟,夏家翁媼和韓林等商隊成員帶著雇傭來的幫工一起去開墾土地,正值夏家無人,方便稚唯行事。
夏家糧倉裡儲存著山藥、芋頭和甘蔗,稚唯站在空地處,先從藥箱裡隨便取出一些中藥飲片,放在手心。
“這樣行嗎?”
“應該可以。”係統開始操作起來,“開啟藥植品種檢測插件……”
“已檢測成功,結果為【良級甘草】。”
稚唯又陸續試了好幾種中藥,甚至還隨手拔了根草進行檢測,確定出“藥植品種檢測插件”會將品種分出劣、平、良、優、特優五個等級。
“那現在我們試試……嗯,這些’藥植‘。”
稚唯左右手交替拿起一根甘蔗、一塊芋頭、一根山藥,讓係統進行檢測,分彆得出良、良和優的評級。
這說明她鑽係統獎勵的空子是可以的!
“好哎!這樣的話,就能區
分出那些是品種優良的……然後著重種植!”
稚唯想了想,試探著抓起一把小麥,讓係統檢測。
“啊這,”係統滿頭問號,“阿唯你確定?”
“當然,”稚唯肯定地道,“麥芽、稻芽、穀芽都是消食藥,所以這粟米怎麼就不是‘藥植’了?”
“我不是說這個……”
醫學係統當然知道哪些能入藥,它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檢測後直接放出結果。
“良良良良劣優良平平特優良良平平平平……”
一長串評級差點兒把稚唯看得頭花眼暈,快要不認識“良”和“平”兩個字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關了吧!”
稚唯閉眼休息會兒,苦惱地問:“就沒有什麼辦法能進行批量檢測,直接篩選出特定的評級嗎?”
係統無奈地回答:“很遺憾,現在插件的功能做不到啊。”
“那也就是說……”
稚唯環顧著滿倉的山藥芋頭和甘蔗,以及少量的糧食糧種,想到這樣的糧倉夏家還有一座,登時語塞,久久沉默下去。
係統等了會兒,小聲問:“現在開始嗎?彆忘了,你還要種菘藍那些藥植,不抓緊時間檢測,怕是趕不上春耕。”
“謝謝提醒,”稚唯深呼吸一口氣,含淚咬牙道,“就現在,開乾!”
兩個小時後——
係統期期艾艾地問:“阿唯,還、還繼續嗎?”
稚唯捂著眼睛,表情生無可戀。
“嗚嗚嗚好想變成八爪魚啊……”
“可是阿唯你用得最多的是眼睛吧?要變也得是——”
“求求你閉嘴,你是魔鬼嗎?”
〈90〉
夏家翁媼和借住在夏家的韓林是最先發現稚唯的異狀。
廢寢忘食把自己關在糧倉什麼的,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而在“自閉”了一天一夜後,突然就說已經把不同品質的糧種區分開來什麼的,更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夏翁斟酌再三,試圖婉轉勸說女孫:“阿唯啊,咱家不缺糧食,就算那高產作物種不出來,或者種出來但產量不大,那也無妨。是吧,良人?”
夏媼趕緊附和點頭:“是啊是啊,阿唯,你彆有壓力,咱家又不需要你掙什麼爵位,哪怕是為了其他黔首吃飽肚子……那也得一步一步來嘛!”
韓林加入勸說的隊伍:“以阿唯你的功勞,就算玉延等作物產量不大,官府亦不會追究什麼的。”
稚唯持續檢測了十幾個時辰,整個人神情恍惚,眼前仿佛一直有重影閃現,精力不濟就難免反應遲鈍,聞聽到其他三人的擔憂,第一時間沒做出回應。
夏翁和夏媼對視一眼。
“我這就去把糧倉鎖了。”夏翁沉聲道。
鎖什麼?她還沒檢測完呢!
稚唯一個激靈回神了,連忙攔下夏翁:“彆啊大父,我還沒忙完!”
“
你看看你這樣!還忙什麼忙?趕緊睡覺去!”
夏翁指著黃昏下的水盆,讓稚唯看她自己眼下的青色,虎著臉趕人。
稚唯訕訕地摸了摸鼻尖,為避免被認為是走火入魔,她無奈答應下來:好吧,那我睡一覺再起來乾……但是大父!我好不容易分出來的糧種,你可彆給我弄混了啊!?_[(”
老者頭也不回,擺擺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稚唯一放鬆下來,當即哈欠連天,“那我去睡覺了,大母。”
夏媼好笑道:“快去吧,等會叫你起來吃飯!”
“我不吃了我不餓……”
稚唯嘟囔著溜進臥室,一頭倒在床上。
韓林目送小女子進屋,見夏媼準備淘米,故作開玩笑地問:“夏阿母,阿唯現在分得清五穀了?”
“嗯,熟的可以。”夏媼沒當回事,同樣玩笑著回道。
可是以方才阿唯的言語態度,分明是對她區分出的糧種好壞尤其肯定。
這是為什麼呢?韓林若有所思。
稚唯一覺睡過黃昏和黎明,第一天晌午才醒。
她本打算繼續去檢測“藥植”,沒成想,夏翁和夏媼不在家,韓林卻在。
“林阿兄有事找我?”
商隊曆經一個冬天的沉澱,在鹹陽的生意已經步入正軌,現在正是韓林忙碌的時候,大白天卻閒散在家看書,除了是因為特意等她,稚唯想不出彆的理由。
韓林:“確實有事。”
過去的秋冬時間也是韓林和夏稚唯的合作磨合期,他們摸清了彼此的品性,對各人要做的事,心裡的理想等等,皆心裡有數。
加之以夏子推為紐帶的人情、利益關係……
他們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於是,當韓林發覺稚唯身上的異狀,便沒太多顧慮,直言問道:“我想知道,阿唯是如何區分糧種優劣的?”
稚唯也在左右考量。
她早些時候五穀不分的情況是蒙恬等人都知曉的,無法撒謊。
她是可以說粟稻等糧食同樣是藥植,以此把這項能力推到“得天所授”上面,但……恐怕在這個時代沒幾個人會相信這種說法,而且還可能會與她一直營造出的“她已不能隨便與’天‘溝通”的意象相違背。
係統和藥植品種檢測插件是無法透露的。
所以,她根本無法用普羅大眾能接受的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會區分糧種好壞。
雖然她一口咬定,堅持“糧食同樣是藥植”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能有更好的說辭……
稚唯看著主動送上門來的韓林,眨眨眼,露出了良善的笑容。
韓林:“……?”
沒有第三人在場的糧倉,稚唯向韓林展示著整個檢測的過程。
“看,就是這樣!”
可在韓林看來,小女子就是用手觸碰著一根玉延,並盯著它看了不到一息後,然而告訴他這根玉延的品級很普通……
韓林:“???”
帶著商隊走南闖北,應付過冠冕堂皇的貴族,打發過說著土語的越人,甚至跟面相異於中原的“蠻夷胡人”打過交道的青年,詭異地陷入了無言的狀態。
“那麼,”韓林艱難地問著廢話,“阿唯是怎麼做到的呢?”
“不知道。”稚唯理不直氣也壯道,“反正我就是會了。”
韓林:“………………”
緘默半晌,韓林頷首,選擇放過自己,自說自話道:“明白了,是因為阿唯心善,無意間救助了一位流落人間的仙家,對方投桃報李,傳授給阿唯識彆糧種好壞的能力。”
稚唯聽著這很有時代特色,並充滿寓言味道的“一句話小故事”,緩緩笑起來,主動配合道:“需要怎麼做,我都聽林阿兄安排。”
“那阿唯就‘生病’幾日吧。”
韓林也不客氣,說到底他這樣做都是為了給稚唯打掩護。
“好,”稚唯快速想出幾種令人表面上變得虛弱的辦法,並努力完善細節,“喝藥的話會有藥渣殘留,還是紮針吧,我會暫時用針刺手法改變脈象,讓自己‘臥床不起’,到時候麻煩林阿兄替我延醫問藥。”
韓林不禁側目,清咳兩聲道:“倒也不用對自己這麼狠,裝一裝就是,我會在外面散播言論,你在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恐怕不行。”稚唯聳聳肩,提醒道,“林阿兄忘了?我與太醫丞夏無且有些交情,若是聽聞夏家請醫,他怕是會主動前來。”
韓林皺眉,喃喃道:“確實差點兒忘了……”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稚唯一人都知道,夏太醫好糊弄,可他所代表的是秦王政。
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謊言需要瞞過秦王政才行。
韓林對此並不緊張,反而笑起來:“看來我們得把這場戲做得漂亮一些。”
“儘力而為即可,不用太過較真。”稚唯也不緊張,寬慰道,“稻麥等糧食能入藥是真的,大不了我就廢些功夫做出幾味消食丸藥,讓大家接受這個理論就是。”
韓林不置可否。
這場糧倉密談過後,一人分頭悄悄開始行動。
怕夏翁和夏媼演得不像,稚唯沒告訴他們自己是在裝病,隻透露自己一定無性命之憂,然後兩針下去把自己紮暈。
[統,記得回……]
見同伴半句話沒說完就失去意識,係統自主應答:“知道了知道了,一次性針灸針已經回收,放心好了!”
小女子這說暈就暈的本事令知道內情的韓林都嚇了一跳。
夏家翁媼直接大驚失色:“阿唯?阿唯!”
等稚唯體溫上升到無法忽視的地步,韓林按照提前說好的步驟,抬手弄亂衣襟,一抹臉,換成著急、略慌的神情,飛快推開門,踏著夜色向章家奔去。
此時已是宵禁時分,若要出鄉裡,必須得有裡長、鄉長的手書,必要時候還得由鄉長或遊徼陪著。
但問題來了,方
圓十裡,去哪兒找除了夏稚唯以外的第一個靠譜醫家呢?
韓林回想著小女子此前對他嚴肅較真的囑托:我絕對不喝巫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更不會接受跳大神!便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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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還記得要裝出一副擔憂的神色,怕是能直接笑出來。
可看著章家著急上火的模樣,韓林又是心裡一歎,既欣慰這些老秦人對稚唯的感情不作假,又替滿身秘密,必須施以謊言遮掩的小女子感到無奈。
不過,按照他們的計劃,輿論傳播需要時間發酵,稚唯不能“病愈”得太快,所以“延醫問藥”的速度也不能太早。
當章老丈決定深夜去打擾蒙家的時候,韓林還想著要怎麼拖延時間,正巧這時候夏家傳來消息:“阿唯開始退熱了!”
韓林鬆了口氣,一邊在內心忍不住咋舌小女子精準控製“病情”的能力,一邊欣喜道:“太好了,等阿唯醒來,她就能自己開藥了!否則空等太醫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一句話打消章老丈求助蒙家請太醫的想法。
但令眾人失望的是,這煎熬的一夜過去,雖然稚唯不再繼續發熱,卻同樣並沒有蘇醒。
伴隨著天亮、天明、日頭高升,夏家小女子生病暈倒,臥床不起的消息飛速傳出去,引來各方關注。
如稚唯推測的那樣,得知消息的夏無且飛速上門,把著小友的脈,眉頭緊鎖,陷入困境。
“這病來得好生突兀!脈象為何這麼虛弱?太奇怪了!”
韓林本想出聲附和,引導話題。
然而夏媼先一步狠狠點頭道:“誰說不是啊!阿唯又沒有受涼吹風,也沒有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就隻有……”
見夏媼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夏無且急忙追問:“隻有什麼?你得說出來,我才能判斷是不是病因啊!”
夏翁歎了口氣,接道:“就是前日,阿唯把自己關在糧倉近乎一天一夜……”
夏無且聞言懵然。
“糧倉?她在那兒做什麼?”
夏翁和夏媼沒說話,他們對女孫口稱能區分糧種優劣的事是感到很疑惑,但也知道這種事不宜對外人言,當然不會隨意說出口。
旁聽全程,任由夏家翁媼以他們真實反應自由發揮的韓林同樣沒有透露。
現在還不到時機。
他隻半真半假道:“那一天一夜,阿唯似乎是沒有休息。”
夏太醫立馬被拉回了注意力,斥道:“胡鬨!她才多大?一夜未睡,身體如何吃得消!你們怎麼……”
本想斥責這當大父大母的不儘心,但夏無且想到小女子一向很有主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重新把脈後,他不確定道:“若是休息不好,的確有可能會引起發熱……”
可這通常發生在幼兒或者素體虛弱的人身上,稚唯平日能跑能跳,力氣能和同齡的兒郎比一比,會是這個原因嗎?
“可她都已經開始退熱了,為什麼不醒啊?”夏媼
疑惑道。
夏無且無言以對。
“總不會真是困的吧?”找不出病因的太醫丞糾結得不行。
係統正時刻觀察著同伴的健康指數,並注意收集外界的所有信息,聽到夏無且跑偏的猜測,看到他預備開藥的舉動,立刻準備喚醒稚唯。
“阿唯!醒一下!該你上場了!”
稚唯恢複意識後,先聽係統快速複述了一遍自前夜至今的所有經過,才慢慢睜眼。
“大母……大父……”
小女子高熱蘇醒後的聲音艱澀低微,卻令眾人欣喜不已。
“可算醒來了!”
夏媼連忙端來水,夏無且自覺退到後面讓出空間,讓夏媼方便喂女孫。
稚唯趁機從係統那裡取出針灸針,借著夏媼和被子的遮擋,把比牛毫還細的針毫不停歇地紮入相應的穴位。
這番舉動肯定瞞不過夏媼,稚唯不能開口解釋什麼,隻能抿著水,目光歉意地看著大母。
夏媼確實愣住,接著恍然大悟明白了什麼,很快調整好身體姿勢配合女孫。
當稚唯再度躺下時,她的體溫悄無聲息繼續升高,並進一步產生頭暈目眩的反應。
夏媼心疼地摸摸女孫的額頭,在她眼神逐漸渙散時,急忙叫道:“夏太醫快來!阿唯這是怎麼了?”
夏無且趕緊上前,他本想等會兒多問稚唯兩句,看能不能找出問題,好對症下藥,現在一見小女子不同尋常的奇怪症狀,差點兒急眼。
“這怎會如此?!”
短暫蘇醒過後緊接著就要昏迷,並開始再次發熱,若不是脈搏還算有力,夏無且都得驚覺是不是小女子命不久矣。
“阿唯感覺如何?可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病的?”
現在夏無且就期盼著稚唯能表達兩句自己的感受,或者給他點兒提示。
然而小女子含含糊糊的言語讓他摸不著頭腦。
“頭痛……糧種……不見……”
夏無且沒辦法,隻能問夏家人:“你們可知她是要表達什麼?”
夏翁並沒有看到稚唯方才的小動作,依舊還認為自家女孫是突然生病,哪怕對稚唯所說的“糧種”驚疑不定,仍在猶豫是否要告訴給夏無且。
夏媼則是沒什麼顧慮,既然已經得知稚唯生病是故意的,那她當然是順著女孫的話說。
“其實吧,前天……”
聽完夏媼的話,夏無且腦子更亂了。
什麼叫“區分糧種優劣”?怎麼又牽扯到糧食作物上了?這事跟稚唯生病有關係嗎?
救命啊!他隻想給小友治病,為什麼總是有困難為難他一個醫家啊!
夏無且艱難地抓住重點:“糧倉,先帶我去糧倉看一眼。”
但夏太醫也沒種過地,他不事農產,分不清所謂的糧種好壞,看了等於白看,隻能排除是糧倉中的東西讓稚唯染病的可能性。
“……我還是請治粟內史來吧。”
夏
太醫無力而敏銳地發現,小友此病恐怕不是普通的“病”,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之內,甚至在未明事態之前,隻要夏稚唯沒有生命危險,他最好連藥都彆開。
另一邊,韓林目送去請治粟內史的侍者遠走,借口離開,準備進行輿論工作的下一步。
〈91〉
當治粟內史從建章鄉匆匆離開,夏家小女子憑空擁有能分辨糧種優劣好壞能力的消息,陡然被帶進大秦中央和宮廷。
伴隨著這則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討論聲的,是逐步發酵的另一則傳聞。
“夏家商隊最近在鹹陽乃至整個內史,到處秘密尋找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
蒙恬將新得的消息彙報給秦王政與公子扶蘇。
“臣派人試探商隊成員為何尋找這樣的老者,然商隊絕口不提原因,似是另有隱情。”
“哦?”秦王政擱下手中的棋子,淡聲問,“你是懷疑這‘隱情’與夏稚唯有關?”
“是,”蒙恬補充道,“臣著人在鹹陽學室附近打聽,的確有人見過夏稚唯與鶴發童顏的老者接觸,而且據新安裡鄉民說,前幾日夏稚唯從學室歸來,手裡提了一小袋雜糧,言談間曾說過那是彆人給的診金。”
因著小女醫對待病患心善又隨性,彆說碎糧、雜糧,就是哪天拿著塊破布頭說是診金,也無人覺得稀奇古怪,鄉民們將其視為常態,因此就記不清楚具體是哪日。
“鹹陽學室……”扶蘇收拾著棋盤,想到什麼,插話道,“我記得夏稚唯自七日前就不去學室了吧?”
蒙恬意有所指道:“夏稚唯已經病了五日有餘。”
也就是說,算算時間,在與那老者接觸過後沒多久,夏稚唯就突兀在家暈倒了,而她暈倒之前,曾在糧倉裡無緣無故獨自待了一天一夜,並具備了辨彆糧種的能力。
把這幾件事聯係在一起,很難讓人不在意背後的寓意。
秦王政玩味笑道:“這還真是個……奇特的小女子。”
到底是命格奇特還是境遇奇特,那便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扶蘇微微蹙眉問:“她還沒醒嗎?”
“醒了。”蒙恬給父子一人換上新的溫水,想了想,糾正道,“應該說半夢半醒吧。夏太醫覺得她勞心費神,就讓她多休息,任由她睡,沒有開藥。”
如果夏稚唯在睡夢中是在接受仙家教導,那確實是勞心費神。
秦王政對此沒有微詞。
扶蘇反倒是不甚認同,歎氣道:“如此這般,那她到底是在休息還是在學習啊?”
蒙恬無奈回道:“這也沒辦法,總不能因為在夢中學習,就硬不讓她睡吧?那也不能算是休養。”
倒也是。
扶蘇詢問秦王政:“阿父打算怎麼安排呢?”
秦王政眼都不抬,倚著憑幾繼續閱覽文書,隨口道:“你看著辦吧。”
扶蘇笑問:“您不準備讓夏家小女子之後去處理糧種嗎?”
“她忙得
過來嗎?”秦王政扔掉通篇廢話的竹簡,換另一冊文書,淡淡地道,“事有輕重緩急。辨彆糧種好壞,難道治粟內史手底下的人辦不到?她口中的’高產作物‘是否高產才是重點。”
扶蘇深以為然,不再打擾父王辦公,與蒙恬行禮告退。
走到殿外,蒙恬才提議道:“不然還是讓治粟內史派幾個人去夏家,說不定夏稚唯能把區分糧種優劣的辦法教給其他人。”
扶蘇反問道:“我給你一本醫書,你讀完之後會看病嗎?”
蒙恬想都不想回答道:“那肯定不能。”
扶蘇平靜地問:“那你又如何覺得,一個從沒有乾過農活的小女子,在幾日之內就能掌握識彆各類糧種的辦法呢?”
“什麼意思?”蒙恬反應了一下,“公子是說,夏稚唯隻是單純能夠知道糧種的優劣,但不知道如何辨彆?”
“應該是的。”扶蘇淺笑道,“就如父王所說,夏稚唯得到這樣的能力,對大秦不過錦上添花……”
“想要讓整個大秦受益,還得靠治粟內史等人總結出挑選、種植、改進優良品種的普適規律,再教授給農戶,靠我自己是絕對不行的。”
稚唯捏著鼻子,悶頭灌下一碗藥湯,安慰著擔心官府會把她送去種田的夏翁和夏媼。
“折騰這一出,隻是為了讓我以後再使用這樣的能力,能夠有理有據,有官府背書,避免有心之人徒生事端。”
“可阿唯也太受苦了呀。”夏翁心疼地道。
“與其等到事到臨頭再想辦法,我寧願提早麻煩一點。”
稚唯不以為意,她四肢無力地倚著靠枕,精神狀態卻很好。
“還得辛苦大父大母幫我規整那些禮品。”
她“生病”的日子裡,不少人送來慰問的禮物,不管是鄉民們送的,還是身份更麻煩的人送的,稚唯都得記錄在冊,以後再送禮就當作參考,也省得鬨出把禮物原路送回去的笑話。
除此之外,久不聯係的王離竟然還送來了一封信。
稚唯略去那些關心她病情的話,直接看重點。
“需求酒精和傷藥嗎……”
夏媼見女孫沉思的神情,好奇問:“怎麼了?”
稚唯想了想,道:“大秦要發兵。”
夏媼愣了一下,“對齊國?”
“不是,”稚唯搖頭,“應是對遼東與代地。”
在攻打齊國之前,大秦勢必要掃清燕趙兩國的殘餘勢力。
看樣子,王賁很快就會出發,否則王離不會在她生病的時候,向她請求醫藥支持。
稚唯卷起書信,盤算著酒精的庫存。
但除了這點支持之外,大秦的軍事行動與她無關。
一月王賁、李信出兵攻打遼東,俘虜燕王喜,燕國徹底滅亡。
此時稚唯在種甘蔗和藥植。
三月,王翦老將軍在南方降服越君,大秦於此地設置會稽郡。
此時稚唯在種芋頭和藥植。
四月,蒙恬從雁門郡出兵配合王賁攻打代地,俘虜趙公子嘉,趙國徹底滅亡。
此時稚唯在種山藥和大豆。
而王翦老將軍也在這時候回到鹹陽,因軍功卓著被秦王政拜為武成侯。
這是大秦十年以來第一位徹侯,秦人為此振奮不已,街頭巷尾都在熱議此事。
稚唯就在這種氛圍下,被王離緊急而靜悄悄地請去王家。
“讓我給王老將軍看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