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抬起頭,看向東雲,這種狀態下的東雲哪怕就這樣看著自己都覺得殺氣十足,好像周身泛著黑氣。
東雲伸出手,微涼的手指輕輕點在了他的眉間,揉壓著。
“萊伊。”東雲歪著頭看降穀零,“誤會了。”
“畢竟他親眼看到了蘇格蘭的屍體。”降穀零將他推了回去,伸手為東雲係上安全帶。
“誤會了,但應該誤會得不多。”
嗯?東雲疑惑。
降穀零從車上找出濕紙巾,徹底將東雲臉上的那已經乾涸的血跡完全擦去。
而後一抬眼就看到冒黑氣的東雲眼中流露出了幾l分自己熟悉的神色,忍不住笑了:“FBI的搜查官啊……光是直覺就已經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了吧?”
“我和他,現在可都是組織的重點關照對象。”
“還在組織的時候,離他遠點,東雲。”降穀零點燃引擎。
東雲垂眸緩緩撫摸膝上長刀:“我知道的。”
。
對組織的人來說,一個多月前的那場變故早已在蘇格蘭死亡的那一刻畫下句點。
但對赤井秀一而言並不是,自從波本帶走威士忌之後他就在等他們的再次出現。
赤井秀一一旦有了懷疑不會輕易扭轉自己的想法。
他懷疑過蘇格蘭和波本的身份。
從美國回來後他本想找時間確認,但接連幾l個大型任務阻撓計劃,更沒想過在自己確認之前,蘇格蘭先在組織中暴露了。
那一晚,蘇格蘭本可以成功脫離組織,從那個必死結局中脫離。
但期間很多事情不是蘇格蘭一個人能做到的,現場有人在幫他。
幫他引來日本公安、幫他解救人質、幫他一起推動這個脫離計劃。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卡爾瓦多斯,赤井秀一都要信了,但每每想到那一晚他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轉向另一個人。
波本。
反倒是如果按證據來,波本反而是正常的。
與蘇格蘭有接觸但不多,在蘇格蘭暴露之前也沒有刻意拉遠距離。
他沒有接觸過那個公安的人質,也沒有碰過卡爾瓦多斯的車,沒辦法做手腳。
他和蘇格蘭不可能在那之前就和剩下的幾l個代號成員就溝通好一切。
波本唯一的疑點在大家都去拿武器時,他選擇在大廳,但是如果他早就知道武器有問題又怎麼可能不去提醒蘇格蘭。
而且蘇格蘭身邊跟著基爾,波本的身邊有威士忌。
但是如果蘇格蘭和波本互相知曉對方臥底身份,而威士忌原本是組織的人後面被波本策反,可行性就變大了。
但還是不夠。
想要達到這個結果,當時在場的人半數以上都得是蘇格蘭那邊的人,可如果蘇格蘭有這樣的能力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入這個死局。
而且現在去追究這個已經沒有用了。
誰都沒想到從一開始組織boss就在武器中動了手腳。
誰也沒想到威士忌會失控。
如果不是威士忌失控,等待蘇格蘭的可能是多人圍剿後被活捉,但也改不了他死亡的結局。
如果波本和蘇格蘭都是臥底。
那麼為了讓威士忌和波本繼續活著,蘇格蘭選擇犧牲自己,子彈殺死的不僅是他的生命,還有他掩藏在手機裡的情報。
對蘇格蘭是一個很好的結局,沒有危及親朋好友、沒有遭受組織非人拷問。
那對威士忌而言呢?
習慣用刀的威士忌最後是用槍結束了蘇格蘭的生命。
這一槍是蘇格蘭的要求嗎?波本在場嗎?
威士忌的理智真的到了已經需要……波本沒收武器並使用電擊器來保證了嗎?
“我需要威士忌、威士忌也需要我。”
威士忌對波本的依賴,波本是威士忌為數不多的理智,所以威士忌需要波本。
而波本對已經失去理智的威士忌有什麼需求?如果是組織的人肯定會說,波本需要威士忌的能力。
但赤井秀一清楚地知道波本的能力足以他在組織獨自站穩腳跟。
一個敵我不分、甚至可能對自身產生威脅的威士忌,如果他真的無情,沒必要還留著威士忌強行將他待在身邊。
所以波本對威士忌的需求隻有一個——他需要威士忌活下去。
在這一刻赤井秀一真正確認了,波本是臥底,甚至早就知曉自己的身份。
“蘇格蘭已經死了。”——真的死了嗎?
明明事實擺在面前,直覺卻讓赤井秀一一直持懷疑態度。
但這件事已經結束。
萊伊和波本、威士忌都不可能繼續在一個組內執行任務。
蘇格蘭已死,威士忌組不再存在。
作為臥底,在組織中善終是一種奢望,要麼暴露被發現、要麼在暴露之前解決掉這個組織。
停了許久,那輛純黑的越野車終於亮起了車燈,猩紅的火光被摁滅。
兩束燈光照亮周圍一片,引擎在夜間低吼,然後駛離。
。
第二天,波本將資料交給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看了一眼就將它放在另一邊,轉眸看他:“休息這麼久第一次出任務的感覺怎麼樣?”
“沒有蘇格蘭,萊伊更加令人討厭了。”波本直言不諱。
貝爾摩德眨了眨眼:“你這句話也就在我面前說說了。”
波本聳肩,語氣無奈:“那我就說後面一句吧。”
此時有一名侍者敲門走進房間,他在波本和威士忌面前都放了一杯咖啡。
黑發青年眼睫顫都沒顫一下,像是一個人偶般靜靜坐在沙發上。
咖啡不是波本點的,他瞥了眼身前飄著濃鬱香味的乳白瓷杯,其中深咖色的液體上飄著淡淡的白沫。
他挑眉:“看來你還有事找我
?()”
貝爾摩德的視線早已轉到了威士忌的身上,她細細觀察著威士忌的模樣,最終視線落在了那纖長脖頸上的頸圈上。
還挺好看的。?[(()”她輕聲誇讚,“之前也有流行過一段時間這種飾品。”
“我也覺得很好看。”波本應下,他伸手觸上威士忌的臉頰,指尖順著下頜線向下滑去。
他的觸碰喚醒了“休眠”的威士忌,黑發青年的眼中閃過一道光,的脊背挺直些許,然後順著力道向波本看去。
“加點蕾絲、蝴蝶結之類的可能會更可愛哦。”貝爾摩德壞心提議。
沒想到波本竟真的思考了起來:“好像確實不錯。”
審美得到認可的貝爾摩德笑得開心,膽子也大了些:“我能碰一下麼?”
波本停下動作,定定看著威士忌,然後遲疑:“如果……你能保證一切後果都不找我和威士忌的麻煩的話。”
“可以。”貝爾摩德毫不猶豫地應下,她抬起手。
“這裡的找麻煩也包括boss。”
貝爾摩德的手驟然停下。
這個距離已是觸及到威士忌的限製,他慢慢轉過頭,原是灰色的瞳孔此時乍一看上去像是如深淵般的黑色。
那道目光從貝爾摩德的手指慢慢轉移到了她的臉上。
無端讓貝爾摩德心生警惕,她收回手識趣道:“那還是算了。”
收回手的貝爾摩德順手將胸前的金發撥至腦後:“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昨晚威士忌在任務中對組織成員動手了?”
波本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他拿起咖啡抿下一口:“他離威士忌太近了,還和目標們一樣穿著白色大褂,現在的威士忌可沒辦法分清。”
“不過也沒斷手斷腳,也沒死,問題不大。”他滿不在意。
說到這時他轉身朝向威士忌:“好啦好啦,貝爾摩德沒有惡意。”
波本一邊安撫著一邊將威士忌的臉慢慢掰回,直至威士忌重新看向自己,他才滿意道:“就這樣看著我就好。”
貝爾摩德歎了口氣:“這樣可沒辦法讓組織的人相信啊波本,你好歹製止一下,你這樣之後的任務就難辦了。”
“正好我要把這些資料送去實驗室。”她眉眼微彎,“一起去嗎?順便幫威士忌檢查一下身體。”
實驗室。波本認真了些,他看向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就這樣望著波本,她相信波本不可能拒絕。
房間內咖啡香味無聲地飄散,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好啊。”波本應下了,他將杯子放回桌面,“現在?”
貝爾摩德雙手交叉將下巴放在手背上,她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好啊,就現在。”
。
東雲和降穀零被帶進了一間全白的實驗室內。
一排又一排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到處都是白的,冷冰冰的儀器無情反射著光芒。
明明在
() 恢複記憶後這段回憶已經慢慢被東雲壓在心底(),但此時再次回到如此相似的地點時?()_[((),在陰間濾鏡的影響下,東雲甚至一瞬間沒有控製住表情。
他一把抓住了身旁降穀零的手,渾身緊繃,像是受驚的小獸般拱起脊背目光凶狠。
但比他反應要更大的是周圍的醫師,本就一直在關注著他,此時更如驚弓之鳥般退開好遠。
降穀零連忙抱住他低聲安撫,換來的是東雲瘋狂地將自己蜷縮進他的懷中,他的雙手將金發男人摟得死死的,連空氣都要被他擠儘一般。
本來是他把威士忌送進來後就要離開的。
降穀零無奈地抬手,表示是威士忌不肯鬆手。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反正隻是檢查,就讓他在這裡吧。”清冷的少女音傳來,輕飄飄地卻在此時格外醒目。
宮野誌保雙手戴著醫用手套緩緩走進,她的視線落在相擁的兩人身上,然後收回目光。
“我還有事,儘快解決吧。”少女懶洋洋地說著,徑直走到了操作台旁,“麻煩讓他躺到上面。”
後面一句自然是對降穀零說的。
降穀零面露為難:“他躺著的話可能連我也控製不住了。”
“坐著也行。”
東雲平複了許久才將心中對這個地方的排斥壓下,在這裡聽到宮野誌保的聲音並不意外,早在到這裡來之前他就從0544那裡知道他們去的地方有宮野誌保。
降穀零的聲音和味道在這種時候帶來的安心是無法替代的,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鬆開,但東雲還是無法克製地握住了降穀零的手腕。
不可以離開、不可以走。
“我不會走的。”溫和柔緩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著。
刺眼的燈光讓東雲有些分辨不清周圍的人,於是讓降穀零拉著自己一點點往裡移,直至坐下。
降穀零就站在東雲的身邊,他的手腕被威士忌緊緊握著,沒有一點放手的意思。
無人敢上前拆開他們。
彆說拆開了,他們看著威士忌空著的手和腳都覺得很恐怖啊!一眾研究人員在心中吼道。
他們是知道威士忌昨晚第一次出任務就失手差點殺了一個成員的。
此時更是誰也不想上去觸這個黴頭。
“我覺得……波本你要不抱著威士忌吧?”忽然有人提議道。
連降穀零自己都沒想到,他愣了一下:“嗯?”
這個人的提議立即得到了眾人的讚同。
降穀零隻好抱著讓威士忌坐在自己身上,雙手將威士忌的手擁緊,然後問:“這樣?”
“對對對。”眾人忙不迭地點頭。
緊接著,冰涼的儀器借由降穀零的手一個個上到了威士忌的身上,一根根線管從領口、衣擺伸入其中。
好冷、好冰。東雲忍不住皺起眉,呼吸開始變得粗重,手腕被坐在身後的降穀零緊緊抓住。
忍耐。
() 忍過這幾l個小時就好了。
面前有一白色身影靠近,然後緩慢蹲下。
宮野誌保。東雲在心中念出了她的名字。
但就在他心中話音剛落時,宮野誌保猛然頓住了身體,一陣恐懼感從她心底倏地湧出灌滿全身。
她茶綠色的瞳孔震顫著,慢慢抬頭。
她直到這時才看清了威士忌的模樣。
上一次見面目光平和的黑發青年,此時周身的氣壓卻讓她直接聯想到了琴酒,可怖的幽深的灰色雙眼死死地盯著她。
那個被她以為隻是個頸飾的黑色物體,是一個頸圈,帶著冰冷的銀色鐵塊,在實驗室內的燈光下,映出不祥的光亮。
怎麼會……她呼吸都要停滯了,這才過去多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渾身冰涼。
“威士忌。”忽然有道聲音將她從威士忌可怕的眼神中救出,“閉眼。”
黑發青年眼睫顫動了幾l下,慢慢闔眼。
“抱歉。”
宮野誌保的目光移到說話的金發男人身上。
那雙紫灰色的眼帶著柔和的光。
“嚇到你了嗎?威士忌不是有意的。”
“他很乖,你不要害怕。”
宮野誌保怔怔地看著他,呼吸慢慢平複,她將最後一個夾在了威士忌的手指上,這才慢慢起身退出。
心有餘悸。
宮野誌保看著被波本命令閉上眼的威士忌。
組織對他又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