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1)

從船上下來後,周崇柯感覺他的手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一路跟在褚晏的後面,一會兒用左手捶捶右手,一會兒又用右手捶捶左手,但沒過多久,他便放棄了,兩隻手酸痛程度不相上下,相互放鬆完全就是在拆了東牆補西牆,又拆了西牆補東牆,根本補不齊……

走著走著,褚晏忽然停了下來。

周崇柯趕緊刹車,這得虧是他腿沒事,不然還刹不住。

褚晏雙眸微眯、眉頭皺起地看向他。

周崇柯不明所以:“怎、怎麼了?”

“你跟著我做什麼?”褚晏聲色冷淡:“還沒劃夠?”

周崇柯身形一顫,聲音登時矮了一截,呐呐道:“劃夠了。”

他劃得夠夠的了,這輩子都沒這麼累過……

褚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周崇柯被他這眼刀生生釘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周崇柯心下蒼涼,這要是放從前,他豈能容褚晏這般囂張,也就是現在……

想到這,周崇柯默默歎了口氣。

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賀景明當初為什麼會那麼怕褚晏了,這廝不做人的時候,那真就不是人!

周崇柯心下悲憤,奈何卻又不得不低頭。

唉,都是報應。

他從臉上擠出了個笑臉,試圖打蛇隨棍上:“怎麼了,哥?”

褚晏本就陰沉著的臉色,立馬又黑了一度,誰是他哥?

周崇柯見勢不對,連忙改口:“褚兄。”

褚晏狠狠刮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時揚起的灰塵撲了周崇柯一臉。

周崇柯:“……”

這大舅子是真難搞啊。

見褚晏那走得是攜風帶雨的,周崇柯連忙又三兩步追了上去。

一人做事一人當。

“褚兄,這事跟阿蕪沒關係,是我拜托嫂子帶阿蕪出來的,你可彆把氣撒阿蕪身上……”

褚晏聽得是額上青筋直跳,渾身都散發著低氣壓,頓步一個眼神就殺了過去:“你在教我做事?”

周崇柯審時度勢,立馬閉嘴,搖頭:“不敢……”

是他多餘了,沒分清楚親疏遠近。

說罷,還做了個請的動作:您慢走。

褚晏收回視線,回到馬車上時,虞秋秋和阿蕪已經坐裡頭了。

阿蕪依舊緊挨著虞秋秋,隻是兩人距離他的位置,卻是隔了老遠,若不是有車門擋著,她倆再挪一挪,怕不是要掉到車外頭去。

褚晏冷冷瞥了一眼,出聲道:“看來這馬車還是太小了,限製你倆發揮了。”

虞秋秋和阿蕪悄悄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始了開始了,瞧這陰陽怪氣的。

阿蕪一整個把頭低住,根本不敢說話,企圖讓褚晏忽視掉她的存在。

然而她的希望卻是注定要落空,褚

晏盯的就是她。

“逛街?嗬!”

褚晏冷笑。

阿蕪瑟縮了一下,嗚嗚嗚,哥哥好可怕!

她用手扯了扯虞秋秋的袖子,發出求救信號。

虞秋秋立馬仗義執言:阿蕪還是個孩子——?[(”

“嗬!”褚晏又是一聲冷笑:“她是孩子,你是什麼?”

虞秋秋撇了撇嘴。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不會自己推麼?同理嘍!”

虞秋秋抬眸,在褚晏的瞪視下,“我當然也是個孩子”這句話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算了,狗男人現在應該聽不進道理,說了也是白說。”

虞秋秋索性擺爛,破罐破摔了屬於是。

褚晏額上青筋突突直跳。

道理?她那是道理麼?她那分明就是歪理!

人都說不見棺材不掉淚,她倒好,見了棺材也不掉淚。

瞧她現在這梗著脖子的樣子,再看看阿蕪,頭都快低得挨脖子上去了。

她倆這心理素質,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回了府,阿蕪趁褚晏不注意,一溜煙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相比之下,虞秋秋可就沒地方躲了。

魏峰遠遠看見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中間擱著好幾步的距離。

剛才小姐回來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這會兒再看公子和那女人疏離的樣子,三人這次出去,指定是不歡而散了。

魏峰心中一喜,公子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這樣的是事情再多來個幾次,小姐肯定就和那女人感情淡了,如此,公子日後就算休了那女人,小姐也不至於太過傷心。

想到這,魏峰一整個神清氣爽,距離報仇雪恨又進了一步。

而另一邊,回到主院後,兩人一進屋,褚晏便將下人全都屏退了出去。

虞秋秋:“???”

——“什麼意思,這是要做什麼?”

她疑惑地看向褚晏,卻見他一副準備要盤根究底的樣子。

虞秋秋:“……”

——“好家夥,這事還沒過去?我還以為已經翻篇了呢。”

褚晏嘴角抽了抽,她以為……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敢想的。

“這是第幾回了?”褚晏直視向虞秋秋問道。

虞秋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掰弄起了手指頭。

——“一、二、三、四、五。”

褚晏瞠目,第五回了?!

——“上山打老虎,老虎沒打著,打到小鬆鼠……”

褚晏:“……”

這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她數的是他問的嗎?

虞秋秋鬆開手,抬眸,面色一派認真。

褚晏等著靜聞其詳。

然而,虞秋秋卻道:“不許問了啊。”

褚晏:“???”

她說什麼?褚晏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褚晏:“你——”

虞秋秋抬手:“打住!差不多行了啊,再問我就要生氣了。”

說完,虞秋秋兩手的手背便撐在了腰上,一整個活脫脫的理不直氣也壯。

褚晏:“……”

吸氣、呼氣……

這是什麼招數,惡人先告狀?到底是誰該生氣?

褚晏呼吸粗重,忽地生出了一種控告無門的無力感。

而這時,他的唇角卻忽地觸上了一片柔軟,虞秋秋親了他一下。

褚晏凝眉:“???”

虞秋秋:“封口費。”

褚晏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忽地被她給氣笑了。

他將人拖過來抱坐在了腿上,嫌棄道:“你的封口費就這麼點兒?”

虞秋秋挑眉,那不然呢?

索要不成,褚晏隻好自己討債。

末了,兩人都氣息微喘,褚晏抵著她的額頭:“以後不許再幫周崇柯暗度陳倉了。”

虞秋秋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這事便算是徹底地翻過去了。

翌日。

魏峰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為公子分憂,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找到褚晏,提議讓自己的義子去小姐身邊做護衛。

“不休的功夫是老奴親自教的,公子隻管放心。”魏峰打了包票,接著又道:“老奴這義子,向來都指東不會往西的,公子若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便是。”

“再者,有個咱們的自己人在小姐身邊照看著,也能讓小姐少接觸一些那些不該接觸的人。”

比如那女人。

魏峰意有所指,對公子接受這個提議可謂是信心十足。

果不其然,褚晏聽後,眉頭一跳,似是有些詫異。

“阿蕪的事情你知道了?”褚晏問道。

魏峰點了點頭,當然,公子絕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褚晏沉眉思忖了一會兒。

放個人在阿蕪身邊看著也好,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阿蕪的動向,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做阿蕪的護衛,也能防著點周崇柯打歪主意。

褚晏同意了這件事情,正要多囑咐幾句,抬眼卻見魏峰一臉他都懂的模樣。

然後,主仆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解決了樁心事,褚晏一身輕鬆。

怪不得父王這般看重魏叔,就憑這聞弦而知雅意的本事,旁人就遠不能及。

魏峰找到魏不休,耳提面命交代了一通。

當天下午魏不休就去阿蕪那裡報道了。

晚上得知哥哥在廷尉司有事要忙,不能回來用晚膳了,阿蕪鬆了口氣,放心地準備去陪嫂嫂吃晚飯。

臨要出門時,魏不休忽地擋住了她,嘴唇幾番掀動,似乎是有話要說。

阿蕪問他:“怎麼了?有事你說就行了,不用這般斟酌猶豫的。”

她也做過下人,知道做下人不容易,經常

跟主子說句話都心驚膽顫的,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錯,就引了主子不快。

是以,她現在對身邊的下人都很是寬和,魏不休第一天來,不了解情況,有些拘謹放不開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蕪耐心地等待他開口。

幾番糾結下,魏不休終於找好了理由。

他看向阿蕪那雙一派澄澈單純的眼睛,道:“屬下覺得,您還是不要去跟夫人一塊用膳比較好。”

義父說了,讓他看著小姐不要和夫人走太近了,這些都是公子的意思。

阿蕪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倏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很是不解:“為什麼?”

魏不休抿了抿唇,開始挑撥離間:“屬下聽說夫人因為昨天的事情被公子叱責了,這會兒說不定正埋怨著您呢。”

“嫂嫂被哥哥叱責了?”阿蕪的聲音驟然拔高,然後提著裙子就急急往主院那邊跑,“不行,我得去看看嫂嫂!”

“小姐!”魏不休在阿蕪身後伸了隻手,卻是阻攔不及,隻好趕緊追了上去。

他邊追邊在心裡哀嚎,小姐是不是抓錯重點了啊!重點是他說的後半句,不是前半句啊!

就這麼跑過去,萬一兩人一對峙,那他不就露餡了麼?!

阿蕪對從自己院子到主院的路線已經很熟了,一陣風似的嗖嗖地就跑進了院,魏不休根本就沒機會勸阻。

他看著小姐旋風一般的身影,停在主院外,滿腦子都是——挑撥離間未半而中道崩殂。

“完犢子了……”魏不休絕望雙手抱頭。

阿蕪進來的時候,下人剛把晚膳給擺上,虞秋秋看她氣喘籲籲,笑著打趣道:“跑這麼快做什麼?我還能少你一口吃的?”

阿蕪眨了眨眼,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虞秋秋的神色,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昨天哥哥罵你了?”

虞秋秋頭往後仰了仰,莫名其妙:“你聽誰說的?”

“我身邊的一個護衛告訴我的。”阿蕪想也沒想便把魏不休給供出去了。

虞秋秋目色微斂:“他還說什麼了?”

“他還說你因為被哥哥罵了,心裡埋怨我,然後不想跟我一塊吃飯。”阿蕪跟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招了個乾乾淨淨。

虞秋秋心中冷笑了一聲,這是有人在挑撥離間呢。

她掩下眸底的陰鷙,笑著拍了拍阿蕪的後背,道:“沒有的事,你哥哥沒有罵我,我也沒有不想跟你一塊吃飯。”

阿蕪聽後,終於放下了心來,跟著虞秋秋一塊坐到了圓桌邊,嘿嘿笑出了一口白牙。

她就知道!哥哥才舍不得罵嫂嫂呢,肯定是那些人聽風就是雨地在那瞎猜!

褚晏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枝頭了。

看見屋裡還亮著燈,他頗有些意外,這麼晚了,虞秋秋竟然還沒睡?

他一路走進內室,隻見虞秋秋拿了本書在燈下翻著。

“什麼書看這麼入迷?”他問道。

虞秋秋抬頭,將書

合起,道:“書不好看,我在等你。”

褚晏受寵若驚,這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隻是短暫的驚喜過後,見虞秋秋的神色並無半點笑意,他這才意識到,虞秋秋等他或許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他正了正色,問:怎麼了??[(”

虞秋秋開門見山,也不繞彎子,直接點名道姓:“我要魏峰做我的護衛。”

褚晏心中一驚,自從上次跟虞秋秋模糊說過魏峰父子的來曆後,虞秋秋便沒再關注這個事情了。

怎麼今日突然又提起,而且還是要魏峰做她的護衛?

褚晏思考了一會兒,斟酌道:“魏叔年紀大了,再做護衛可能有些力不從心,要不,我另外指派幾個人給你?”

虞秋秋輕哼了一聲,拒絕:“不用,就他。”

——“那魏不休在阿蕪面前捕風捉影亂嚼舌根,想也知道背後定是有人示意,那人既然敢得罪我,那最好是有承受後果的覺悟。”

——“嗬!老虎不發威,還真把我當病貓呢!”

褚晏:“!!!”

魏叔讓魏不休在阿蕪面前說虞秋秋壞話了?

褚晏眸色暗了暗,對魏叔自作主張越俎代庖很是不悅。

看來,得找機會再好好敲打敲打他了。

隻是——

褚晏看向虞秋秋,怎麼讓她消氣卻是個問題。

他倒不是怕虞秋秋折騰魏叔,怕就怕她和魏叔接觸頻繁了,會從魏叔身上察覺到些什麼……

“怎麼,不行嗎?”褚晏的猶豫,虞秋秋卻是看得心中冷笑。

——“狗男人不就怕我知道他是誠王之子麼?那他還真是多慮了,這事我早就知道。”

褚晏身形忽地一僵,前所未有的震驚響徹在了他的心頭。

她、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