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身騎白馬,頭上綁著紅色係帶的女子手執一根球杖在場中馳騁。

今日天高氣爽,京中的權貴子弟攛掇了一場馬球賽,唐淼得了參賽的機會,特意邀了虞秋秋和阿蕪來為其助威。

上場的皆為個中老手,唐淼混在中間,動若遊龍,擊球之迅速精準,竟是絲毫不輸男子,每每引人驚歎。

阿蕪站在虞秋秋旁邊,手抓著閣樓欄杆,激動得那叫一個小臉通紅。

“唐姐姐好厲害!”阿蕪驚歎道。

虞秋秋輕笑,思緒卻飄遠。

看著場中那肆意揮灑汗水的颯爽女子,她忽地想起了上輩子在寒鐘寺見到的斷塵師太,明明是一個人,此刻卻怎麼看都難以重疊,她實是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奪走了唐淼眸底的光,以至於竟是遁入空門,青燈古佛了此餘生。

在一陣歡呼聲中,上半場比賽結束,唐淼所在隊伍大比分領先,中場休息,她一步三階地登上了閣樓。

虞秋秋見其滿頭大汗,給她遞了張帕子,唐淼接過就跟抹桌子似的從臉到脖子囫圇擦了一遍,一整個豪放派。

阿蕪緊接著扇風遞水,唐淼噸噸喝乾,完了往身後的椅背一靠,咂摸道:“我要是男的,肯定把你倆給娶回去。”

“啊?”阿蕪顯然是沒聽過這等虎狼之詞,倏地一下就睜大了眼睛。

唐淼被她給逗笑了,盯著阿蕪看了一會兒,還彆說,這眉眼瞧著跟褚晏的確是有幾分相像,隻是她臉上的疤太過醒目,很容易將視線帶跑,以至於不專門看,還真注意不到。

想起自己先前衝動之下乾過的事,唐淼心生感慨:“我可是拿劍捅過你哥的,你還給我倒茶?”

這要是讓褚晏知道,那心不得堵死?

阿蕪抿了抿唇,實不相瞞:“我其實也朝哥哥潑過熱水的……”

關鍵潑的那個位置……阿蕪看向唐淼,一陣後怕,她和唐姐姐,也算是半斤八兩了吧。

阿蕪的聲音越說越小,心底開始慶幸起哥哥不記仇,他好像……忘記這個事情了。

唐淼驚訝,還有這事?

她朝阿蕪豎了個大拇指,這可真真是刮目相看,兩人擱這交流“罪行”,說著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齊刷刷地看向了虞秋秋。

???

虞秋秋嗑瓜子的動作暫停,不明所以,“看我做什麼?”

唐淼沉默,阿蕪心情複雜。

她們說起這些,虞秋秋作為褚晏的妻子,竟是不見絲毫介意,這也就罷了,那瓜子嗑的,反倒像是在聽戲……

虞秋秋被她們盯得眉頭皺起,怎的,這還要攀比?

“我曾讓他在大雨滂沱的夜裡徒步二十餘裡。”

虞秋秋自爆道。

唐淼:“!!!”

阿蕪:“!!!”

真的假的?

兩人眼睛瞪得像銅鈴。

虞秋秋嗑瓜子嗑得嘴有點乾,喝口茶潤了

潤口,繼續道:“我還把他膝蓋給整裂了,讓他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

唐淼:“???”

阿蕪:“???”

還有這事?什麼時候?她們怎麼沒聽說過?

然而,還沒完。

虞秋秋又道:“我還借刀殺人,親眼看著他被人從樓上推了下來摔死。”

唐淼:“……”

阿蕪:“……”

誇張了啊,虞秋秋莫不是以為她們是在說笑?擱這跟她們一塊編笑話呢?

唐淼拍了拍虞秋秋的肩膀,一言難儘。

其實人不合群也沒什麼的,融不進去的圈子,真的沒有必要硬融。

虞秋秋:“???”

這是什麼表情?

她強調:“我說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都是真的。”唐淼憋笑著點頭,看得出來秋秋妹妹是真的有很努力想要加入她們這迫害者同盟了。

阿蕪也在一邊捂著嘴偷笑,嫂嫂這認真編故事的樣子,真的好有信念感哦,要不是哥哥還活著,她差點就信了。

虞秋秋:“……”

“唉——”

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強者總是寂寞的。

歎氣。

阿蕪適時轉移開了話題,她看向唐淼,崇拜道:“唐姐姐你經常打馬球嗎,我看他們好些人希技術都比不上你呢,你好厲害!”

“那是!”唐淼給了阿蕪一個讚賞的眼神,有眼光,她這技術可是在軍營裡磨練出來的,跟軍中之人的凶悍比起來,剛那就跟玩似的,根本就沒有發揮出她全部的實力。

“怎麼樣,你想學麼?我教你。”

阿蕪既興奮又緊張:“我我我……我真的可以麼?”

“當然,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溜兩圈。”唐淼說走就走,當即就領著阿蕪下去了。

日頭曬,虞秋秋不想搞得身上黏糊糊的,便留在了閣樓上看。

忽地,她的雙眸微微眯了眯。

遠處來了個熟人,正直衝衝地對著唐淼和阿蕪的方向去。

虞秋秋想了想,從旁邊的棋盒裡摸出了個棋子,然後隨手一擲。

眼前突然出現了個不明物,長樂提著裙擺,嗖嗖地就往後退了一步,那棋子落地上,直接就嵌了進去,可見力道之大。

“嗬——”

長樂倒抽了一口涼氣,好險,這要不是她躲得快,那豈不是……

想到這,長樂臉色突變。

豈有此理!

誰?是誰在朝她亂扔東西!

長樂怒目圓瞪,四處掃射。

然後……就看見了閣樓上同她招手的虞秋秋。

!!!!!

長樂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目測了一下虞秋秋和她之間相隔的距離。

剛那玩意兒是、是虞秋秋扔的?!

長樂心中大駭,掉頭就走。

此地不宜久留!

隨侍在其旁邊的侍女見主子突然掉頭還有點懵,表少爺上半場輸球慘敗,郡主不是要去幫其警告唐小姐,讓她下半場不要搶出風頭麼?這怎麼就回去了?

“郡主,您不去和唐小姐說了?”侍女疑惑問道。

剛表少爺跑來跟郡主倒苦水,郡主可是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她身上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長樂沒好氣地瞪了侍女一眼,正義凜然道:“說什麼說?技不如人還想贏,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想得可真夠美的!我為什麼要去——”

長樂說著說著忽然停頓了一下。

對謔,她為什麼要來管這閒事?

剛才外祖家的表哥來找她,話趕話的,她一上頭就……

長樂腦海中忽地閃過一道白光。

“表哥該不會是——”

長樂為數不多的智慧緊急集結了起來,越想越不對勁。

她去警告唐淼以勢壓人,表哥下半場翻盤了,出風頭的也不是她,相反,這囂張跋扈的名頭卻是在她頭上安得死死的,這事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半點好處。

“好哇!”長樂悟了,一拍大腿怒火中燒:“表哥這是在拿我當槍使呢!”

侍女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整個噤若寒蟬。

不得了,郡主居然長腦子了……

下半場,唐淼所在的隊伍在唐淼的帶領下,將對面打了個落花流水。

之後,唐淼邀了虞秋秋和阿蕪一塊去酒樓慶祝。

其間她喝了不少酒,最後與兩人分彆,獨自回府,天邊霞光層層浸染,絢麗至極,她迎風騎在馬上,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今天可真是酣暢淋漓,隻可惜……

唐淼睜眼,往前趴在了馬背上,眸底一片黯然。

隻可惜,這樣的日子,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踏雪。”唐淼喚著身下白馬的名字,低聲喃喃:“你說……他會怪我麼?”

馬兒不懂人言,回應她的隻有踢踏踢踏的馬蹄聲。

唐淼唇角溢出了一絲苦笑,抱著馬脖子,垂眸怔怔。

主人累了,好馬識途,無需鞭策,放慢了速度,載著唐淼一路平平穩穩地往回走,就像它上一任主人教它的那樣。

幾日後,唐淼聽從了家裡的安排與人相看。

唐老太君年歲已高,自去年冬天染了風寒之後,身體便每況愈下。

看她出嫁,是奶奶唯一的心願。

對面的男子滔滔不絕,唐淼卻是眼神空洞。

“唐小姐?唐小姐?”

在一連串的輕喚聲裡,唐淼回過了神,她抬眸看向對面的陌生男子,心中泛不起半點波瀾,她其實根本沒聽清他剛才說了些什麼,但……不重要了。

不管是誰,於她而言,其實都一樣,沒什麼分彆。

“好。”她道。

對面的男子目露驚喜,卻仍不住確認:“你的意思是……”

淼面色麻木:“我說好,定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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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晏的人馬與虞相彙合。

“倒是沒想到陛下會派你來。”

虞青山坐於椅中,押了口茶道。

褚晏心中輕笑。

口中說著沒想到,可剛才見到他時,他可沒見虞青山有絲毫意外,仿佛早就已經料到了一般。

“嗒、嗒、嗒……”

虞青山五指的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輕扣著。

半響後,他沉吟道:“我和四皇子遇刺一事,你做做樣子就行了,不必詳查。”

褚晏眉睫輕顫。

虞青山此番主持賑災,實乃兵行險招,先是不斷推高糧價,引得天下糧商紛紛運送囤積的存糧前往江南,以為有暴利可圖,不料運抵後虞青山卻是一拖再拖不現身,直到運來的糧夠了,反手扣了糧就翻臉不認,直接獅子大開口,將那虛高的糧價砍去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也隻堪堪夠覆蓋運費罷了,有的地方遠的,甚至還要倒貼。

一招請君入甕,糧商的糧到了他手裡,反正就這價,同意就給錢,不同意就白嫖,此等流氓做法,自是引得糧商破口大罵。

可百姓卻是不管這些,隻要能讓他們得到實在好處的就是好官,百姓隻關心自己不用高價去買糧,隨時有平價糧可買不用忍饑挨餓,做到了這一點,虞青山先前放任糧價高漲得到的臭罵極限反轉,收獲了一片讚譽。

如此極具戲劇性的反轉,再度推高了虞青山的賢相之名。

而這,卻是皇帝最不想看到的。

自古功高蓋主者,有幾人能得善終?

虞青山此番遇刺,隻怕是和宮裡那位脫不了乾係,就是不知是誰聞弦知意動的手。

這一點,想必虞青山自己也清楚,皇上派他來查,未必沒有示弱讓虞青山適可而止的意思,但令他意外的是,虞青山的意思竟是全然不究,他以為……虞青山至少會想要抓出這動手之人。

忽地,似是想到了什麼,褚晏抬眸,目露驚詫!

燭光昏暗,虞青山半副身子都落在了陰影之中,而此時,虞青山卻迎著他的目光,臉上露出了笑來,亦正亦邪。

“四皇子遇刺,本相受牽連,好在上天保佑,本相與四皇子都安然無恙,其餘的,你什麼都不知道。”虞青山一句話便將此事給定了音。

幾乎是在這一瞬,褚晏心中便有了答案。

刺殺四皇子的人,是虞青山安排的!

他想禍水東引,讓諸皇子之間的暗鬥加劇並浮上水面。

褚晏心中劇震。

明明滅滅的燭光中,虞青山臉上的笑意加深,隻是卻不達眼底。

既然有人非死盯著他不放,那他便索性攪渾了這池水。

他倒要看看,介時,是那位自顧不暇,還是他虞青山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