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從宮裡出來,街上人流湧動,看雜耍、放天燈、看煙火……湊熱鬨的人群將路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等馬車慢慢悠悠回到府裡時,虞秋秋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勉強支撐著洗了個澡,回到房裡倒頭就睡。

褚晏攔都攔不住。

“還得守歲呢。”褚晏搖了搖被子裡的那一坨,試圖把她叫起來。

“我不要。”虞秋秋牢騷似的嘟囔了一句,直接翻身滾到了床的最裡邊兒。

抗拒的態度十分堅決。

褚晏沉默,薄唇微抿。

想了想,一年到頭,辭舊迎新就這麼一天,褚晏到底還是不想讓她錯過。

於是便換了個策略,嚇唬她道:“你不守歲明年會走黴運的。”

話畢,如同一粒沙入海,沒驚起半點波瀾。

虞秋秋把自己卷在被子裡,連動都沒動一下。

——“我還能怕這個?這世上誰能讓我倒黴?我不找人麻煩就不錯了。”

褚晏:“……”

這口氣倒是不小。

外頭煙花砰砰作響,除夕夜屋裡的蠟燭是不熄的,一室明亮。

這等情況之下,這女人的睡眠質量卻偏是好得出奇,挨著枕頭就這麼一會子的功夫,褚晏便眼瞧著她睡著了。

褚晏站在床前,在強製把她拖起來和任她睡之間來回猶豫,良久後,到底是歎了口氣。

他從懷裡掏出了個裝著壓歲錢的荷包,俯身塞到了她的枕頭底下。

再然後,他便輕聲走出房門,獨自一人去了主院的小書房。

褚晏讓下人上了幾碟下酒菜,炭火之上還溫了一壺酒,獨自一人秉燭夜讀倒也愜意,隻是——

印象中趣味橫生的遊記,他此刻看著卻是興致缺缺,時不時便走神,幾刻鐘過去了,外頭的煙花都放了一輪,他手裡的書卻還停留在最初始的那幾頁。

書桌側邊,還擺著一刀用剩下的紅紙,沒來得及收拾。

褚晏看了,想起今天上午的事,又是一陣好氣又好笑。

今日一整個白天,虞秋秋都精力旺盛得很,府裡大大小小的門洞都都被她張羅著貼上了春聯,連帶著他也被其奴役了一上午,寫對子寫得手都發酸了。

偏生這人卻是個光動口不懂手的,讓他寫這麼多,彆說磨墨,她連紙都不願意幫著挪一下,全程就擱那旁邊叭叭地指點江山了。

什麼忙都不幫,要求整得還挺多,一會兒要豪放點的,一會兒又要婉約點的,一會兒要寫草書,一會兒又要他寫端正點……

褚晏聽得耳朵都快起繭,腦瓜子嗡嗡的全是她聲音。

就連下午去宮中參加除夕宴,這人都沒個消停。

怎麼這會兒安安靜靜沒人鬨騰了,他反倒還有些不適應了?

甚至在這熱鬨過後,連寂寥都仿佛更加甚從前了。

褚晏仰頭靠向椅背,忽地自嘲地笑出了

聲。

也不知自己這是從哪生出的矯情。

他抬手揉了頭眉心,再俯首時,手裡的這本遊記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將書合上,走到了書架前。

這件書房裡,放的大多是虞秋秋的書,除卻掉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還有不少經史子集,褚晏隨手拿下幾本翻看了一下,上面竟然還寫了有批注。

隻是彆人寫批注大多寫的都是自己的感悟,虞秋秋寫的,卻是在跟著書之人隔空吵架。

褚晏看得失笑不已,不知不覺,竟是就這麼站在書架前看了好幾本。

等他反應過來時,脖子都有點發酸了,抬眸看燭光甚至還有點眩暈。

褚晏默了默,這虞秋秋看過的書簡直有毒,不能再看了,他將書塞回了書架,隻是手剛落下準備轉身的時候,卻又突然注意到了這書架上還塞了個紅木漆金的盒子。

木盒沒有上鎖,褚晏很輕易地就打開了。

隻是,看到裡面的東西時,褚晏剛剛的好心情卻頓時就沒了。

這裡面存的是虞秋秋找人給他算命時留下的批文,褚晏看了看,竟然還不止一張。

褚晏:“……”

除卻最開始他知道的那次,虞秋秋之後竟然還去找過那算命道士?

褚晏後槽牙發緊,一張張看過去,第一張寫的是他有血光之災會死於非命,第二張寫的是他會痛失所愛至親孤寡一生,第二張則寫的是他即將面臨關鍵抉擇,一生門一死門,選對了生,選錯了死,甚至死前還會觸怒神靈遭遇反噬。

褚晏給氣笑了。

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等過了年,他高低要去會會那道士。

他倒要看看,那道士能有多會花言巧語,竟是將虞秋秋給忽悠了一次又一次。

褚晏看著這幾張紙就來氣,當即就想揉作一團扔去廢紙簍。

但真要下手時,不知想起了什麼,他卻是又一陣頭痛,最後,乾脆眼不見為淨地塞了回去,連蓋蓋子的動作都被他做得很是嫌棄又敷衍,一不小心,竟是還把旁邊的一本的小冊子給碰落了下來。

褚晏俯身去撿,這本掉落在地的帕子隻有巴掌大,摸起來很薄,裡面都沒幾頁紙,隻是最外面的那二個燙金大字,卻是立時就吸引到了褚晏的注意。

“清心咒?⒐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褚晏低聲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隨後便是一愣。

虞秋秋居然還念清心咒?

褚晏很是詫異,虞秋秋什麼時候這麼修身養性了?

隻是,他看了看這冊子,又抬頭看了看架子上的盒子,視線來回遊移過後,卻是隻剩下了沉默。

這又是找道士算命,又是念佛家心經,彆人都說信仰要專一虔誠,她倒好,整得是雨露均沾。

褚晏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然後隨意地翻看了一眼,誰料,就是這麼不經意的一眼,竟是讓他給看得醍醐灌頂了。

褚晏眉目陰沉,隻見這最後一頁上赫然寫著一句評語——

“不錯不

錯,很有用,冷落狗男人後,他果然投降了,很好,一切儘在掌握,現在開始進行下一步……”

後面的墨跡沾水被暈染得看不清了,但……冷落?

褚晏捕捉到關鍵詞。

是了,之前從九連山獵場回來之後,虞秋秋就態度大變,對他愛答不理的。

可……他以為她是真的生氣了,還為此……

褚晏眼皮跳了跳,先前不解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眉目。

他緊接著又往前翻了一頁,上面也寫了幾行小字——

“攻略進入瓶頸期,狗男人簡直頑固不化!”

“既然這水燒不開,那就冷凍冷凍再升溫好了。”

……

褚晏看得是額上青筋直跳,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這女人招數之多,根本防不勝防。

上當了!!!

這女人借題發揮用得是淋漓儘致,饒是知道這女人詭計多端,他都沒察覺出她的意圖。

還什麼冷凍升溫,那不就是打一棒再給個甜棗麼?

怪不得他連心聲都沒聽出異常,原是這女人為了克製她自己念清心咒給念的!

褚晏胸膛起伏不止,當即就抓這本小冊子,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衝出了書房,想要去把虞秋秋拽起來當面質問。

但打開書房門後,迎面吹來的一股冷風,卻是頃刻將他吹了個刺骨涼,連帶著他那被憤怒占據了頭腦也清醒了大半。

等到他一路頂著寒風進入內室,再真正走至床前的時候,那股子怒氣早就被吹得七零八落、後續乏力了。

褚晏:“……”

這該死的天氣!

再發火沒那氣勢,可讓他就這麼放過虞秋秋,卻是又心緒不平。

褚晏的死亡凝視直直地射向了床上那睡得正香甜的某人,面色黑沉地瞪了一會兒後,他單膝撐上床,俯身動作迅猛地把之前塞虞秋秋枕頭底下的壓歲荷包給拿了回來。

“你壓歲錢沒了!”褚晏側撐在虞秋秋上方,低聲恨恨地審判道。

然而——

“呼——”

睡夢中,虞秋秋的小呼嚕聲音雖然小得幾不可聞,但卻極其地有富有節奏。

褚晏:“……”

翌日,虞秋秋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剛準備伸個懶腰就起床,誰料手指上卻是被人掛了個東西,她剛將手抬起,就感覺到了。

虞秋秋睜開眼,定睛一看,登時就樂了。

她手上掛著的是個紅底如意紋的小荷包,不到巴掌大,收攏荷包口的那根紅繩掛在了她中指上,似乎怕掉下來,還繞了好幾圈,這一看就不是什麼自然現象,肯定是人為的,至於是誰……

虞秋秋唇角勾了勾,翻身手肘撐在床上半趴著,然後將荷包解了下來。

打開倒出來一看,發現是幾個金兔子,做得憨態可掬活靈活現的,關鍵每個不到指甲蓋大小,兔子的姿態居然卻不儘相同,或站或臥或跑或跳……

虞秋秋用手指撥來撥去,一個個地看得很仔細。

所以……這是狗男人給她的壓歲錢?

看完後,虞秋秋將小金兔們重新塞回了荷包,而後撐坐起,將屋子環視了一圈,卻是沒看到褚晏人。

“吱呀——”一聲,綠枝端著洗臉水進來了。

“夫君呢?”虞秋秋問道。

看在這小金兔的份上,她決定將她兔年的第一聲新年好送給他。

“郎君昨天後半夜的時候就急匆匆地出去了。”綠枝回道。

“出去了?”虞秋秋語氣有些詫異,這大晚上的出去做什麼?

“嗯。”綠枝點了點頭,而後便放下水盆,湊了過來一臉的驚愕加惋惜:“奴婢聽說,昨晚上七皇子府起了好大火呢!”

“七皇子……”綠枝說到一半就搖了搖頭,餘下沒說的那半句卻是已經不言而喻。

“這麼快就下手了啊……”虞秋秋低聲輕喃。

“誒?”綠枝剛光顧著想事去了,沒聽清,看向虞秋秋問道:“您剛說什麼?”

虞秋秋笑了笑:“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