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去算命了?”
憋了一夜,翌日臨出門時,褚晏到底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虞秋秋剛起正在洗臉,聞言抬頭時,臉上的水珠還流淌著,清晨的光線透過窗,照得那水珠晶瑩剔透,再加上她膚白,便映得更像是是一朵出水芙蓉了。
“嗯?”虞秋秋望過來的視線清澈至極,像是從未沾染過塵埃一般。
褚晏的眸光顫動了一瞬,以為她沒聽清,深吸了口氣正打算再說一遍,誰料,虞秋秋卻放下帕子朝他走了過來。
褚晏:“!!!”
怎、怎麼過來了?
虞秋秋步履無聲著靠近,走到他身前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即便是眼睜睜地看著她過來的,褚晏還是覺得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褚晏渾身汗毛都不自覺地警惕了起來,誰料虞秋秋走近卻隻是抬手替他順了順微折的領口。
“你最近運勢不太好,小心點。”虞秋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目間儘是關心的神情。
褚晏:“……”
運勢不好?虞秋秋說的該不會是“他即將死於非命”這事吧?
這難道不是她光顧了好幾個算命攤子,十裡挑一才算出來的壞結果麼?
好的不聽,就隻聽見了壞的了是吧。
褚晏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氣。
“就沒算出彆的?”他暗示意味十足地再度問道。
“彆的?”虞秋秋抬眸,不假思索:“彆的那些夫君不必在意。”
——“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
褚晏嘴角抽了抽,給氣笑了。
說好話的都不是真的……
虞秋秋莫不是在咒他?那些說他長命百歲,福祿雙全的怎麼就不是真的了?
褚晏很想質問,但是——
——“昨天派人跟蹤我不是全都知道了麼,現在又在這裡問什麼呢?”
虞秋秋眸中泛著笑意,可這聲音聽著卻清冷至極。
褚晏心中一驚,她知道自己派人跟著她了?
那……
褚晏忽然語塞,連看虞秋秋的眼神都複雜了起來。
所以,她特意換了好幾個算命攤子,直到撞見了那個胡說八道的才打止,合著是因為知道有人跟著,故意說給他聽的?
褚晏想明白關殼,當即就沒好氣的瞪了虞秋秋一眼。
胡鬨!
他還以為……
褚晏鬆了口氣,心下落定地上值去了。
他走了之後沒多久,褚瑤便來了。
她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像是努力要走端正,但是迫於客官條件,又總是破功,因此,連帶著她臉上的表情都時不時有些猙獰。
虞秋秋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褚晏罰她跪了一天一夜,這膝蓋怕是都跪得青紫了,搞不好雙腿也是腫的,真是難為她了,都這樣了,還要身殘誌堅地拖著兩條腿來。
“哥哥讓
我來給你道歉。”褚瑤見了她便開口道。
那神情,竟是仿佛生怕虞秋秋誤會了什麼似的。
虞秋秋隻覺得好笑,不用她說,她也知道褚瑤不是自願來的。
“坐吧。”虞秋秋示意道,而後又轉頭吩咐綠枝上茶。
而後全程褚瑤都背脊挺直,隻是頭卻低垂著,像極了一副真誠低頭認錯的樣子。
虞秋秋看了一眼她隻抿了一口就再也沒再動過的茶,即刻心下了然。
那日褚瑤嘴裡被塞了塊臟布,而她又有潔癖,那回府路上隻怕是把自己的嘴給折騰得不輕。
這頭低著,多半是不想讓她看到,以作遮掩罷了。
“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早就扯平了,我不欠你的,這道歉你願意接受就接受,不願意那我也——”
打著道歉的名頭,褚瑤卻說得理直氣壯極了。
係統自認經過這些時日,已經認清了虞秋秋這女人記仇的本質,見狀直呼其要完。
誰料——
“我接受你的道歉。”
虞秋秋截斷了她的話語。
係統:【???】
不僅是係統,褚瑤也很是驚詫,她沒忍住抬起了頭,將信將疑地看向虞秋秋,卻見其唇角帶笑,眉眼柔和,竟是真的準備將此事揭過,輕拿輕放了。
準備了一筐子的應對之策,結果卻沒有用武之地,褚瑤一整個愣住。
直到離開,她仍舊還恍惚著,都走到院門口了,又破天荒地回頭看了一眼。
“小姐怎麼了?”丫鬟扶著褚瑤關心問道。
“沒什麼。”褚瑤搖了搖頭,就是……事情太過順利,她總覺得其中有詐。
“你不覺得她態度很奇怪麼?”褚瑤剛否認了卻又朝身邊的丫鬟問道。
丫鬟略作思索,道:“小姐您馬上要做七皇子妃了,夫人對您態度寬和些,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吧?”
“這樣麼?”褚瑤將信將疑,但想到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要嫁入皇子府了,心下又安定了下來。
虞秋秋的態度如何,於她而言根本無足掛齒,重要的是以後……
被丫鬟扶著的手臂,袖子往上縮了縮,露出了一劫燒傷的疤痕,褚瑤看著那醜陋的傷疤,定定地有些出神。
哥哥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隻有她,會不惜任何代價地幫助他達成他想要達成的一切。
思及此,褚瑤目光忽地堅定了起來。
“走吧。”她道。
待褚瑤的身影徹底轉入院門外後。
【你真的就這麼放過她了?】係統問道,很是懷疑。
虞秋秋收回視線,笑得神秘:“我對有特長的人才,是會寬容一些的。”
【特長?】係統疑惑。
“嗯,特長。”虞秋秋點頭,卻並不作解釋,隻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地意味深長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永遠的敵人。
能夠傷人最深的,
從來都隻會是最親近的人,不是麼?
……
廷尉司。
今日,到了午膳時分,褚晏就沒再抱那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了,老老實實自己去了膳堂用膳。
虞秋秋那女人這陣子估計還在氣頭上,八成是不會給他送飯的。
“嘖嘖嘖。”褚晏默默搖了搖頭,心道這氣性還挺大,還找了那什麼亂說一氣的騙子算命,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京中最近有關於坑蒙拐騙的案件確實有點多,要不要順便肅清一下呢?
褚晏打了飯菜,邊走邊思索著。
隻是所過之處都鬨哄哄的,實在很是擾亂思緒。
大家三五成群坐一桌,都在那趁著用膳的時間,邊吃便閒聊。
褚晏向來是不參與這些的,遂加快了腳步,準備回自己屋吃去。
“嘿,你們家昨晚上是怎麼回事?動靜挺大啊,我在隔壁都聽見了,跟你媳婦兒吵架了?”
“可不,就為了那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今早上還在生氣呢,連早膳都沒準備我的,我這正愁著回去要怎麼跟她溝通呢。”
一屬官撐著額頭很是發愁,此言一出,周圍瞬間便聚攏了一群臭皮匠,自發地在那出謀劃策了起來。
褚晏耳朵一顫,正要踏出門檻的腳步,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般,縮了回來。
“突然想起還有個菜沒打。”他低聲挽尊了一句。
然而,回頭一看,無人在意。
褚晏:“……”
他掩唇輕咳了一聲,略微尷尬,然後默默地找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褚晏四處望了望,嗯……這裡用膳的氣氛不錯,衛生也不錯,桌椅也是今年新換的……
嗯,留在這裡用膳的理由十分充分。
作為上司,偶爾也是要關心一下屬下生活的。
褚晏說服了自己。
耳邊不遠處,七嘴八舌的討論還在繼續。
“就這麼點小事還用得著溝通?床頭吵架床尾合唄,大不了你今晚上回去多努力努力,你信我的,明天醒來準保什麼事都沒了。”臭皮匠一號如是道。
褚晏在旁邊聽得眉頭皺起,下筷的速度都變慢了,這個方法……雖然虞秋秋對他確實好像有點……但是……
褚晏順著想了一下,然後瞬間就把這個法子給從腦子裡踢了出去,過過過,這個方法一聽就不適合他,堂堂男子漢怎能出賣□□?
這些人到底行不行?
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真的假的?
褚晏開始懷疑起這話的可行性。
罷了罷了,他這情況複雜,他們說的根本就不具備參考性,褚晏起身欲走。
然而,這個時候,臭皮匠二號卻發言道——
“生氣了,哄哄不就行了,就買她喜歡的東西送給她唄。”
褚晏聞言又再度坐了下來,盯著面前的一碗湯,陷入了沉思。
虞秋秋喜歡的?
褚晏開始回憶,誰料搜腸刮肚了半天,竟愣是沒想到一個。
他揉了揉眉心,有點犯愁,虞秋秋還喜歡什麼來著?
他隻知道她喜歡血紅色的梔子花,可是他上哪去找紅色的給她?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梔子花還有紅色的。
不行不行,這個也不行,過!
這些人的水平果然都一般,他就不該對此抱有什麼期待。
褚晏搖了搖頭,端著餐盤起身準備出去。
臨跨出門時,臭皮匠三號的發言鑽進了他耳朵裡。
“要我說,這世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哄什麼?慣的她!直接晾上幾天,等她冷靜下來,這人不就老實了?”
褚晏步下微頓,這個……
褚晏滿懷心事地回了自己的值房。
因還在午膳時間,人大多都在膳堂那邊,外頭都沒什麼人走動,周遭寂靜得很。
褚晏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搖搖欲墜的樹葉出神。
半響後——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他低聲嘀咕著。
“人還是不能太武斷了,這話傳了這麼多年,總該是有點道理的。”
褚晏將視線轉移回了桌上,指尖在桌邊輕點,就在他的正前方,擺著三個被他揉成團的紙團。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將手慢慢地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