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虞秋秋(1 / 1)

第1章

寧王府,含華殿。

一身著褚府下人服飾的丫鬟,在殿門外走來走去,扇門之隔,殿內歌舞絲竹不斷,可她卻無心欣賞,時不時停下來踮腳向遠處張望,生生急出了滿頭大汗。

夫人被帶走已經將近半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

今日,長樂郡主生辰設宴,旁的賓客來了都是好茶好酒地伺候著,靜等開宴便是,唯獨她家夫人,剛來椅子還沒坐熱就被喚走了,說什麼郡主想要和夫人敘敘舊,還不讓她跟著,結果這一去,便沒了音信。

長樂郡主乃是寧王的掌上明珠,平日裡被嬌慣得厲害,要星星不給月亮的,行事極為跋扈,誰不知道郡主和她家夫人不對付,這兩人能有什麼舊好敘的。

都說寧王府景色極好、殿宇華貴,可此刻在她看來,這裡簡直就是龍潭虎穴!

她家夫人身嬌體弱,又不善與人爭辯,落到郡主手裡,怕不是要被拆得連骨頭都不剩。

丫鬟在這頭憂心忡忡,卻不知,她眼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此刻正抓著長樂郡主的頭發將人往水裡摁。

寧王府的景觀湖占地極廣,平日裡光是維護就要不下數十人,而此時,這裡竟是一個灑掃巡邏的都沒有,顯然,是有人特意清的場,但沒想到,卻方便了虞秋秋。

“聽說,是你在到處造謠,說上次你落水是我推的,還想要我今日當眾給你跪地道歉?”虞秋秋頂著張脆弱感十足的臉,聲音也纖纖柔柔無甚中氣,可偏偏手上的動作卻渾似在掄大錘。

她將長樂從湖裡拽了起來,“問你話呢!”

長樂被迫仰起頭,發髻散亂,形容狼狽,剛從窒息邊緣走了一遭,她此刻正貪婪地大口大口深吸呼氣,根本就聽不清虞秋秋在說什麼。

“救、救命——”

她絕望地呼救掙紮,真是快要瘋了!

明明平日裡三棍子下去都聽不到一聲響的人,今天卻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不僅不乖乖就範,竟然還敢反抗?

等她出去,定要——

“咕嚕咕嚕咕嚕……”

長樂又被摁了下去。

“你說說,我那天是怎麼推的你,嗯?這樣?還是——”虞秋秋再次將長樂拽了起來,然後替她換了個姿勢又按了下去,這次是耳朵先進水:“這樣?”

長樂半個身子都被迫探在了湖心亭外,下半身側趴在地上,奮力蹬腿的樣子像極了被按住腦袋側翻的青蛙。

該死!這女人居然偷偷習武,等她得救,定要——

【定要什麼?】

一道詭異的聲音忽然在她顱內響起,沒有什麼語調起伏,一字一句中間還有卡頓,像是刀割玉石,又像是鋸擦木頭,唯獨就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鬼!

有鬼!

嗚嗚嗚嗚嗚,不要抓她,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那天是她想推虞秋秋沒推成,腳滑自己掉下去的,她再也不敢隨便誣

陷人了,嗚嗚嗚嗚嗚,不要抓她,今天可是她的生辰啊!

長樂癟開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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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秋秋俯身至她耳邊:“不是說我推了你麼,怎麼,願望實現了不開心?”

【怎麼,願望實現了不開心?】

“哭喪著臉給誰看呢!”

【哭喪著臉給誰看呢!】

此起彼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尖銳。

……

虞秋秋將長樂拎回來,扔抹布似的扔到了地上,而後落步無聲地靠近,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看著我。”虞秋秋幾近誘哄地道。

許是因為詭異聲音的消失,又或者是因為虞秋秋的語氣太過溫柔讓人心生依靠,長樂竟是沒忍住顫顫巍巍睜開了眼,然後——

轟!

長樂瞳孔猛張,內心仿佛經曆了一場劇烈的地震,心田瞬間裂成了八瓣。

人的臉上怎麼會有這麼滲人的表情。

明明笑著,可眼睛卻比數九寒天裡的冰棱子還要冷,就像她明明活著,在她眼裡卻已經死了一樣。

“你、你不是虞秋秋!”長樂手腳並用地掙紮後退,地上拖出了長長的水跡,恐懼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真正的虞秋秋絕不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更不可能有膽子如此不計後果地在她的地盤放肆!

你到底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長樂卻下意識地不願細想,整個人抖如篩糠。

虞秋秋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不承認也沒否認,起身拂了拂微皺的裙擺,居高臨下,視線如同深淵,攜卷著顛倒山海的力量,壓得長樂喘不過氣來。

就當長樂以為她又要發作的時候,虞秋秋卻毫無預兆地彎起了眉眼。

燦陽之下,她的笑容格外甜美,可長樂看著,隻覺渾身血液都涼透了。

“生辰快樂,我的朋友。”她說。

長樂心跳驟停,真的有人能夠做到變臉如此之快麼,她怎麼能夠在那樣凶狠對她之後,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八個字!

瘋子!

曆經波折,終於綁定了宿主的係統鬆了口氣,但是,它總覺得自己的宿主不像是個正常人。

畢竟,哪個正常人會把係統扔出去當複讀機用啊!!!

前事不堪回首,如今有了保障,係統覺得自己應該支棱起來了。

【你是虐文女主,雖然男主對你愛答不理厭惡至極,但是你超愛他,快去——】

剩下的“被男主羞辱”係統還未說完,虞秋秋就已經小跑起來了。

係統:【!!!】

從未見過如此積極配合的宿主……

剛才那個強迫它做複讀機的,難不成是幻覺?

含華殿外的拐角處走出一行人,在一眾的三公九卿裡,褚晏身長玉立得格外醒目。

他的身上還穿著絳紫官服,腰間掛著金魚袋,似是被人臨時強邀而來,沒來得及換下。

近了看,男人骨相英俊,眉眼間顯露出來的不耐,又為他額外增添了幾分桀驁,像是廝殺到最後活下來的孤狼,連沉默都透著致命的野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張臉,的確是狙擊利器。

“夫君,你怎麼來啦!”虞秋秋一個越步停在男人跟前,氣息稍亂,兩頰因跑動而變得紅撲撲的,眉眼間似乎銜著星辰滿是驚喜,頭微仰著看他,渾似隻搖著尾巴待擼的嬌俏小貓。

隻可惜,她碰見的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他甚至不願意多瞧她一眼。

“開宴了。”男人錯身而過,敷衍了句沒甚溫度的話語。

虞秋秋立在原地,眼皮耷拉下來,剛還歡欣雀躍生機勃勃的一個人,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

眾人歎了口氣,虞秋秋這京城出了名的嬌美人,向來都熱衷於拿熱臉去貼褚晏的冷屁股,對此,他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說說,明明不待見人家,可當初又為何要上門去主動求娶人家?這簡直就是京城一大未解之謎。

上了台階,丫鬟忙不迭地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湊近問道:“郡主沒拿您怎樣吧?”

虞秋秋雖然情緒低落,但仍舊義正言辭:“我與郡主相談甚歡,何出此問?”

丫鬟瞪大了雙眼,相談……甚歡?

夫人莫不是在說反話!

丫鬟立馬緊張地上上下下將虞秋秋打量個遍,確定衣衫沒破也沒皺,頭上釵環也沒少,眼角更沒有紅痕,這才勉勉強強收回視線。

隻是直到扶著虞秋秋進了殿,她還在一旁派自懷疑人生。

咋的,郡主大了一歲,這就通情達理了?想開了?不妄想著篡奪她家夫人的正妻之位了?

虞秋秋攏了攏裙擺在褚晏身旁落座,安定了沒一會兒,似乎不滿意中間的距離,又悄悄抬臀往褚晏那邊挪了挪。

丫鬟侍立在兩人身後,簡直沒眼看。

剛還在外頭被郎君當眾冷落了一番,這才過去多久,又不長記性了,她家夫人這骨頭呦,那就是個軟的!

丫鬟恨鐵不成鋼,虞秋秋卻開心得很,她發現她靠得越近,褚晏的臉色就越黑。

——“哇哦,調色盤!自動的!”

褚晏欲要起身的動作一頓,循聲側首,奇怪地看向虞秋秋。

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虞秋秋冒出星星眼:“怎麼了,夫君?”

——“狗男人這是要走了吧?趕緊的!給我騰地方,正嫌不太寬敞呢。”

截然不同的語氣,完全相反的意圖。

見虞秋秋愛慕的神情實在不似作假,褚晏的眉頭瞬間擰得更緊了。

難道是最近太累了?

幻聽?

驚疑了這麼一會兒,壽星已經來了,倒是不好再換座,褚晏面無表情往旁邊移了移,儘可能地離虞秋秋遠了些。

虞秋秋望向門口,長樂換了身衣裳,整個人也重新收拾過,提裙從殿門進來,步履穩健,半點看不出先前的淒慘痕跡,唯一的異常,大抵就是全程脖子僵硬,完全不敢看她。

倒是挺識時務。

虞秋秋笑眯眯地朝壽星舉杯。

——“敬我這無處散發的人格魅力。”

褚晏忽地輕嗤了一聲,更加確信,他果然是幻聽了,就虞秋秋,還能有什麼人格魅力?

回去得找太醫看看了。

宴席正式開始,精美的菜肴一道接著一道地上,虞秋秋給褚晏夾菜夾得不亦樂乎。

褚晏提著一雙筷子,簡直無處下手,整個桌上的菜,都被虞秋秋給染指過了。

他黑沉了臉,正要將筷子撂下。

——“真好,我夾的都不吃,餓死狗男人指日可待。”

“咣!”

褚晏的筷子重重戳到了玉盤上,力道之猛,玉盤瞬間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