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哼聲不大, 如果不是秦耳耳力特彆好，根本聽不見。
假設裡面的人就是他的目標，假設對方就是基因調整人, 假設對方現在正是基因病發作。
那麼對方在開店時間關上店門就很好解釋了，人就不想讓人知道他在犯病。
“老板？”苗帆用手晃他。
秦耳回神：“你進去幫我看看裡面是誰在犯病, 不要接近對方，隻觀察。如果對方發生生命危險，你再用手機呼我。”
“好的好的~”苗帆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看戲神情，握著鬼手機就衝進了店鋪。
這次店鋪外面的驅鬼符對苗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秦耳以為苗帆是個靠譜的, 誰知這家夥一進去就用手機呼叫他，給他進行實況轉播。
苗帆也不是故意浪費能量, 實在是他無法判斷躺在地上的這位到底是有生命危機，還是沒有。
秦耳就看到他這次的任務目標正躺在一個像是倉庫的房間門裡。
房間門比較陰暗, 目標整體縮成一團，兩隻手像爪子一樣把水泥地面抓出了一條條劃痕。
整體畫面看起來就像是恐怖片開頭。
隻看地面留下的條條痕跡, 這位應該不是第一次在這裡犯病。
苗帆操縱鬼手機, 拉近鏡頭。
鏡頭中-出現目標痛苦到扭曲的臉。
再英俊再好看的人，五官扭曲到這種程度, 都隻有可怕可言。
年輕店主渾身都是汗水，衣服也像是被他自己折騰得快成抹布。
這副模樣，對於任何一名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來說，恐怕都不願意讓人看見。
更何況青年的身體也不對勁，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鼓起了一道道青筋, 青筋鼓起和粗大的程度都不像正常。
知道的人知道這是血管,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人身體皮膚下長出了樹根。
年輕店主一開始還能忍得住不發出聲音，逐漸的，他似乎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也許是痛到了極點。
手機裡傳來了類似野獸的低沉吼叫。
不得不說那間門倉庫的隔音效果相當不錯，如果關上手機，外面根本聽不到店裡面的聲音，也就是秦耳的聽力跟一般人不一樣，才能聽見。
正確說，他聽到的是來自靈魂的哀鳴。
“老板，我有種他馬上就要變身魔鬼的錯覺。”苗帆在手機中呢喃。
秦耳從來沒看過基因病發作是什麼樣子，但看年輕店主的模樣倒真的像是魔鬼附身被除魔時的可怖變化。
“他應該能挺過去。”秦耳讓苗帆隻觀察，不要靠近，更不要接觸對方。
“老板，有一點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苗帆苦惱，期期艾艾：“我怕說了，你會把我物理超度。”
秦耳：“……你知道我有很多種方法讓你主動說出你不想說的事情吧？”
苗帆火速交代：“我剛剛發現這個人很對我胃口。”
“嗯？”秦耳呆：“你想搞人鬼戀？你雙插頭？”
“呸！老板你才多大，思想能不能純潔一點？”苗帆氣急敗壞：“我說的是我看到這個人，感覺他特彆香，引得我特彆想要吃掉他的靈魂。對，就是吃掉！”
秦耳很想把苗帆抓回來仔細檢查一遍：“你沒有惡鬼化，怎麼會突然想要吞噬他人靈魂，還是生魂？”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也沒有這個想法，看到這個人才突然冒出來。”苗帆嘟嘟囔囔。
秦耳摸下巴：“那就是那個人的靈魂有問題？你上次看到他時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苗帆立刻否認。
“也就是說他發病時才會發出讓鬼想要吞吃的‘香味’？”秦耳原本打算等目標平靜下來後，再找機會接近對方。
可現在他很想靠近對方感知一番，如果苗帆會對目標的靈魂饞涎，那他應該也會覺得目標靈魂很美味。
他更想知道目標的生魂為什麼會吸引一個正常的有理智的善鬼？
不過他要找個什麼理由進去？
“苗帆，有件小事要麻煩你。”秦耳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苗帆警惕又躍躍欲試：“老板，你想讓我乾什麼？”
躺在地下室中的辛潞正在試圖熬過發病的最後階段。
每到痛苦的最高-潮，他都會陷入半昏迷中，這讓他發病的後半段可以度過得稍微輕鬆一點。
“biubu——biubu——”
刺耳的警報聲在整個店鋪中響起。
外面還傳來了東西碰撞的叮當響聲。
砰！有著天地鎖以及指紋鎖的地下室大門突然敞開。
大門撞到牆上，發出偌大聲響。
隨著大門敞開，一股怪風刮入室內。
辛潞：……草！
前面鋪面傳來年輕男子的詢問聲：“請問有人嗎？老板在嗎？”
辛潞這會兒痛苦難當，根本無力也無心回答。
偏偏不止地下室的大門被莫名奇妙打開，就連前面店鋪的大門似乎都被敞開了。
而那個詢問有沒有人的年輕男子見半天沒有人回答，竟然沒有離開，還試圖往裡面走。
刺耳的警報聲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進來的人強行關上。
“抱歉，我剛才追一個惡鬼，他闖到貴店來了。我現在進來，是為了抓捕那惡鬼，也是為了防止那惡鬼傷人。如有冒昧，還請多多包涵。”
聲音越來越接近地下室。
辛潞現在哪敢讓自己昏迷過去，掙紮著爬起來，想要關上地下室大門。
至於前面店鋪和後面的庫房存貨，隻能先不管了。
他有監控，那個抓鬼的王八蛋就彆想跑掉，店裡所有損失，他都會算在對方頭上，他也必定會找到對方。
辛潞好不容易爬到門邊，正舉起手想要關上大門。
“太好了，原來有人！”門前光線被擋住，一道驚喜的輕呼響起。
辛潞：……想殺人滅口。
對方似乎不會看臉色，驚喜過後就是驚訝和擔心：“啊，你怎麼了？是不是惡鬼傷到了你？”
辛潞眼珠一轉，硬是擠出：“……是。”
年輕男子忙快步走進門內，伸手要扶起辛潞。
辛潞想要喊：不要碰我。
但他喊不出來，剛才擠出那一個字已經耗費他九成氣力。
辛潞身體力量一泄，抬起的上半身正好倒在了過來扶他的年輕男子懷中。
秦耳口水都要流出來，他現在明白苗帆為什麼說這個人對他胃口，現在他也覺得這個目標好香好香，特彆想咬一口。
“抱歉，我會負責，你的傷我會幫你治好。店中如果有什麼損失，呃，我剛才看過了，那惡鬼急著逃跑，並沒有損傷你店中貨物，就是警報器可能有點問題。隻是奇怪，他怎麼會往貴店的地下室跑，現在還不見了。”
年輕男子抬頭看向四面擺著空貨架的空地下室。
“我還以為這地下室裡有什麼陰物，或者鬼門之類，可這裡明顯很乾淨。嗯？那是什麼？”年輕男子看到了地面的抓痕。
辛潞想要掩飾，但他一時半會說不出話，甚至都無力多打量抱住他的青年。
“那惡鬼已經消失，隻能暫時先不管他。我先看看你的傷勢。”年輕男子說著，兩手一用勁，就把辛潞給橫抱起來。
辛潞：……草！把我放下！
秦耳沒放下他的任務目標，一路把人從地下室抱到了店面後面的休息室。
秦耳之所以知道那是休息室，全因為門上貼了休息室的木牌。
裡面布置成了一間門木質地板的榻榻米茶室，既可以款待客人，也可以用來休息。
秦耳把人放到榻榻米上，問衛生間門在哪裡。
辛潞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睛，隻想熬過最後時段。
秦耳自己找到了衛生間門，也不知他從哪裡翻出來一條毛巾，打濕了拿過來。
潮濕的毛巾蓋到臉上，隨即就是一通非常不仔細不溫柔的擦擦擦。
辛潞：不要問我現在的心情！
苗帆小聲嗶嗶：“老板，我怎麼覺得這個店主似乎想要鯊掉你？”
怎麼可能？他都這麼關心愛護了。秦耳覺得擦得差不多，其實目標身上並不怎麼臟，主要還是汗水和他自己掙紮造成的淒慘外表。
秦耳還幫目標整理了下衣褲，又幫他把鞋子脫了，好讓他躺得舒服一點。
辛潞宛如死人一樣，閉著眼睛任由秦耳收拾他。
秦耳看著辛潞身體表面因為自己掙紮擦出的傷口，拿出了一張天醫符。
他不會搓藥丸，隻能用符籙。
其實隻唱經念咒也可以，但那樣有點誇張，還會被誤認為是異能，附加一張符，可以讓他看起來更專業一點，效果也更好。
“陽明之神，太陰之精，北極真人，文曲玄冥，丹元廣真，武曲真靈，天衝破軍，天罡大神，速令弟子，威懾萬靈，急急如律令！治！”
秦耳把天醫符同時往辛潞的腦門上啪的一貼。
天醫符發出光芒，瞬間門變成飛灰消失。
辛潞剛想瞪眼凶人，卻在睜開眼睛的瞬間門，忽然發現剛才還在折磨他的無儘痛苦突然全部消失。
就好像剛剛還凶狠拍打岩石的洶湧海浪在一瞬間門全部退回大海，海面重新變得平靜安詳。
秦耳趁機解釋：“此為玄靈解厄大法，功可治病療傷，更能破除邪祟與陰晦。非常適合你現在的情況。再配合上天醫符，更是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還能一定程度的撫慰靈魂哦。親，要來幾張嗎？”
至少這時候他就感知不到目標靈魂的“香氣”，也沒有了再想吞吃其生魂的無儘欲望。
這也說明他和苗帆之所以會感知到目標靈魂好吃，百分百就和對方的病情有關。
辛潞……想說滾球，但在他張開嘴唇，發現喉嚨裡可以發出聲音後，吐出的話語自然而然就變成：“好，給我來十遝。”
土豪啊！秦耳笑得眉眼彎彎：“十遝沒有，目前隻有六張。”
辛潞腰部用力，輕易坐起身。
這可跟他以前發病後大半天身體無力大不相同。
難道這勞什子天醫符，還有那什麼解厄大法真的這麼管用？
好吧，他不就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知道了玄學對他的病情有一定改善可能，他才會接觸這行並開始研究這一行當的嗎？
雖然到現在為止，他就沒有遇到幾個真正有本事的玄學門人，糊弄人的假貨倒是不少。
“我記得你。”辛潞這會兒頭腦清晰，也認出了面前介乎於青年和少年之間門的年輕男子。
“你來過我的店，買了不少符紙和材料。”
“對，真巧。”秦耳露出友善的笑容。
可他那張臉讓他的示好大打折扣，看起來更像是做了壞事正在找借口的小壞猴。
辛潞順勢盤膝而坐，一眨眼的工夫就化弱為強，搶回了作為主人的應有氣場。
“坐。喝茶？”辛潞拿起桌上茶壺。
“謝謝。”秦耳在辛潞對面坐下。
辛潞給秦耳倒了一杯涼茶，自己拿起自己專用的紫砂小茶壺，對著壺嘴就滋溜了一通。
乾渴稍止，辛潞放下他心愛的小茶壺，開口：“你的異能很強大，風係加治療係？雙係異能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嗯？”
辛潞繼續：“你是不是從哪裡聽說我喜歡玄學，才特意找到我的這家店鋪？甚至為了接近我，學了那麼幾手？”
“哎？”
辛潞臉上露出“我早已知曉你的一切把戲”的淡定和鄙視神情：“你能打開店鋪大門也就算了，但你竟然能把我的地下室大門都給弄開，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合作者？對方特彆善於開鎖？同時還具有隱身的能力？”
“啪啪啪！”秦耳為目標的腦洞鼓掌……撇除玄學因素，這種猜測其實還蠻合理。
“你推測得太對了，沒錯，我就是雙係異能者，我還有一個搞配合的。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你躲在地下室，闖進來就是為了能及時英雄救英雄。”
辛潞：“……”套路都給你這個小猴子走完了。
秦耳還主動補充：“我們接近你的原因也很簡單，我妹妹看中你了。你就說你什麼時候嫁吧？”
辛潞：“……要嫁妝嗎？”
兩人對視，確定了，都是同一掛的。
辛潞也不端著了，身體往後一靠，整個人放鬆下來。
“說吧，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辛潞曲腿問。
秦耳也跟自己家似的，拿起茶壺給自己補茶水：“有人懷疑你是基因調整人，讓我來驗證一番。”
“噗！”正在旁邊看戲的苗帆噴出鬼口水。
辛潞挑眉，竟然不見多少驚訝，隻問：“你是哪邊派來的？”
秦耳：“不能說。我現在跟你說的就已經違反規定，被知道了，我會被……送進研究院一類的地方。”
辛潞心下了然，猜測對方跟他吐露部分任務內容，很可能就是在表達對上峰的不滿。
“算了，你不說也沒什麼，總歸也就那麼幾家。當初爭奪剩下的那幾個基因調整人，幾個城市的老大幾乎人腦子打出狗腦子，最後還是最高議會出面，同意那幾個倒黴鬼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
“倒黴鬼？”
“不倒黴嗎？兩三歲開始就不斷生病，一年比一年發作得厲害，偏偏因為體質和精神力都極為強悍，想死都死不了，還有一大堆東西要學要練，不學不練就沒有藥吃。馬戲團的狗都比這幾個倒黴鬼過得幸福！”辛潞滿臉都是冷笑和嘲笑。
秦耳沉默一秒：“那幾座城的老大不知道倒黴鬼的詳細身份嗎？”
“不知道。”辛潞懶懶回答：“基因院的負責人說是為了保護那幾個倒黴鬼，在那幾個倒黴鬼的身體情況稍微穩定後，就把他們送進了學校，讓他們像普通人一樣上學，也對他們的真實身份進行了掩護。為了防止倒黴鬼們串聯，他們彼此也不知道彼此情況。基因院也沒給他們培養感情的機會。”
“你這樣告訴我，沒關係嗎？”
“嗬。”辛潞反問：“你會說出去嗎？”
秦耳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你就這麼相信我？”
“因為你讓我的發病提前結束，還讓我好受了很多。你這樣的人才，如果讓基因院或者是那幾座城的老大知道……你說你會有什麼下場？”
“升官發財？端上鐵飯碗？”
辛潞哈哈大笑，指著秦耳連續點了好幾下。
“喂，你真的是雙係異能？”
“我不叫喂，我叫秦耳。還有我是真的玄門中人。”
辛潞再次哈哈大笑，“彆扯了。玄學就是一個傳說，你說你會三係異能，說不定我還能更信一點。”
秦耳奇怪：“你店裡賣我們玄門的材料，你自己反而不相信玄學存在？”
辛潞擺擺手：“我知道玄學的存在，但就跟道經佛經聖經一樣，那隻是一種學問，而不是真正的玄學。你懂我的意思吧，是學問，但並不能展現非自然的神奇力量。”
秦耳：“……那符紙是誰做的？”
“我啊。”辛潞一臉驕傲：“我偶爾在一家老圖書館的地下室發現了一本書，那書中就有符紙的製作方法，我那會兒正是對玄學最感興趣的時候，就跟著學了，發現真的能做出符紙來，雖然我不知道那有沒有用。”
“那個圖書館還有其他相關書籍嗎？”
“沒了，我就發現那一本與玄學有關的，其他都是四書五經一類。那個地下室也不大，那家圖書館的地上層已經成了廢墟。”
秦耳不由著重觀察辛潞，發現對方確實沒有入門，也就是沒有開始修煉，但他隻憑書本記載就能製作出質量不差的符紙，這就表示對方在玄學方面其實是有一定天賦的，至少在製符方面很有天賦。
隻是可惜沒有個能領他入門的師父。
要領對方入門嗎？
秦耳還在思考，就看辛潞趴到桌面上，用攪拌茶葉的茶勺戳他手背。
“喂，我們合作怎麼樣？”
“什麼合作？”
“合作坑那些想要利用我們的家夥。”
辛潞很認真地說：“我喜歡當一個自由人，不想為任何勢力效力。可我的病是我的最大弱點，也是我的束縛和他們控製我的韁繩。我需要他們的藥，沒有藥，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也許會變成一個怪物。如果隻是變成怪物還好，我就怕自己徹底失去理智，就跟……”
辛潞一頓，生硬地轉換話題：“如果你的能力能讓我病情暫緩，隻要能脫離他們的藥物，我就可以幫你也不受他們的控製。甚至在你以後能力暴露後，也能幫你對抗他們。”
“你就不怕我反過來控製你？”
“我也握有你的把柄啊，小猴子。”辛潞無賴地說。
秦耳撇嘴：“你不暴露我的能力，我也不會說出你的真實身份。這個可以扯平。
可我憑什麼為你治病？就因為你將來會幫助我？可那不是你本來就要做的嗎？你想脫離他們的控製，勢必會和他們對上，你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所以這個不能當做治療代價，小鹿子，你可明白？”
秦耳做了個大家都懂的動作，搓了搓手指。
辛潞變臉：“小鹿子是什麼鬼？”
“那叫你小鹿給錢？”
“來，我們來談談關於我店鋪的損失問題。”
由於治療金額和賠償金額沒談攏，兩人的塑料友情就此破裂，秦小猴被辛小鹿趕出店門。
苗帆一路飄忽地跟在秦耳身後，隻覺得腦子已經轉不過來。
這發展，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