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1 / 1)

沈秀發現了一個問題。

不管是村間來往的大人,田間勞作的人,阡陌上嬉戲玩鬨的孩童,都是女子,沒有一名男性。

探長脖子,沈秀望向對面鄰戶的房屋。鄰戶房屋前,一位婦人在織布,也是女子。

怎麼會一個男的都沒有?還是說,隻是她恰好沒看見而已。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視野變寬,視線觸及在小坡上放牛的放牛娃。

放牛娃紮著雙丫髻,發簪綁了紅繩,身穿女童衣,是一位小女娃。再掃了一下牽牛耕地的女子,沈秀道:“怎麼不見其他男子?”

謝扶光告訴她,現如今村裡除了他,全是女子。先前戰亂,村裡男丁基本上都被征兵上了戰場。村裡的男性隻留下老弱孩童。

舉村一路逃難時,老弱孩童折了不少人,進桃花源時,村裡隻剩下幾個老翁與男娃。而這幾年,老翁男娃老的老,病的病,這幾年也都入了黃土。是以,如今這桃花源裡,隻謝扶光一個男人了。

沈秀半信半疑,口中卻道:“原來如此。”

謝扶光向村民投以一瞥。無論男女,他皆不願沈秀與他人接觸,他討厭每一個與沈秀接觸的人,無論性彆。

若不是為了計劃的合理性,若不是為了不讓沈秀生疑慮,能讓她在這裡好好生活,就連女嬰他也不願安排進來。

“不對,”沈秀忽而想起什麼,“之前不是有一位老爺爺給我看過病?”

“老爺爺?什麼老爺爺?”

“我先前不是醒過一次,我那會兒醒來的時候,有位老爺爺給我把過脈。”

謝扶光神情沉凝起來,“周阿婆說你的記憶會混亂,果真如此……”

“先前你醒來那一次,給你把脈的是周阿婆,你錯記成了老爺爺。”

“記憶混亂?”沈秀滯滯,“是我記錯了?”

她把周阿婆錯記成了一位老爺爺?她的記憶混亂得如此厲害?

還想問些什麼,她的肚子裡倏然唱起空城計,咕咕叫起來。她尷尬地按住肚子。

“餓了?我做了些吃的,先去吃飯罷。”

“你會做飯?”

“會。”

鍋裡溫著魚筍夾子,酸辣番芋絲等等菜肴。謝扶光端來菜,道:“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沈秀咽嗓,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魚筍夾子。魚酥筍脆,鮮香滿口。她點點頭,“好吃。”

她沒想到,謝扶光的手藝還挺好。她總覺得,他這樣漂亮的人,且之前還是個殺手,應該不會做飯,沒想到他手藝還不錯。

謝扶光彎彎紅唇。他這幾年沒忘練廚藝,現在廚藝雖不及魏朝清,但也比從前好許多。他夾起一塊肉,蘸蘸辣醬,放進沈秀碗裡。

沈秀發現自己好像愛吃辣,謝扶光做的這些菜,都很符合她的口味。味覺告訴她,這些的確是她愛吃的菜。

她不知是自己餓了很久,還是飯量就是這樣大,她足足吃了三大碗白米飯。最後碗

裡還剩一點點米飯,她實在撐不下,便撂了筷。

謝扶光把她的碗拿過去,自然而然吃她剩下的飯。

沈秀瞪目,“等一下!你乾甚麼?”

他掀睫,“吃飯。”

“不是,這是我吃剩下的,你怎麼能吃我剩下的!”

“我們從前也是這樣,”他笑笑,“怎能浪費糧食。”

從前也是這樣,她吃不完的,他替她解決?沈秀啞然。這樣過度的親密,讓她渾身不適,“可是……”

謝扶光垂眸,很是低落,“你不願讓我吃?嫌棄我?你從前並不嫌棄我。你忘了你很喜歡我……”

他似乎很難過,“你把一切都忘了。”

他這般哀傷,沈秀的負罪感與歉疚頓時襲上心頭,她咳一下,“那個……對不起,我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

謝扶光苦笑,轉而柔聲安慰她,“總會想起來的。”

吃過飯,沈秀捧起煎好的湯藥,她一口灌下,望這湯藥能儘快治好她的失憶症,“希望我能快些恢複記憶。”

聽到這話,謝扶光扇了扇藥爐子。她方才喝的藥,隻是滋補身體的藥,並非治療失憶症的藥。

他不會讓她恢複記憶。

含著蜜餞,沈秀心思一轉,“現在外面還在打仗?”

“嗯。”

她想去外面看看。畢竟謝扶光有可能在說謊,說不定外面沒在打仗。她問謝扶光,桃花源連接外面的地方在何處。

他直接帶著她去了那方狹小的暗河洞口。被花草樹木遮住的暗河洞,狹而窄,幽深不見光。

“這暗河洞有多長?遊出去要多久?”沈秀問。

“很久,大抵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才去遊得出去?這得很會鳧水的人才能出去罷?她若是想出去,得會鳧水。她會鳧水麼?

“我可會鳧水?我當初如何進來的?”

“你不會,我帶你進來的。”

沈秀忖度半晌,“我想出去看看,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外面現在很亂,很危險,不能出去。”

“我想————”

“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嗎?我————”

“不可以。”

她靜聲。尋思還是找機會試試自己到底會不會鳧水。就算她忘記了如何鳧水,但下了水,她的身體記憶肯定會告訴她,她會不會鳧水的。

她點頭,“好吧。”

謝扶光眸子裡蘊出淺淺的笑。

恰在這時,風吹花落。

山嶺噙霧,春骨繁生,花信染枝,落英繽紛。他站在深深花澗前,漾花春水畔,笑靨如花。

長卷的發絲自然散落至腰間,濃密又光滑,泛著淺淺光澤,若一張由海浪織成的綢緞。

灼灼桃花雨落在他發間,芬芳精致如精心雕刻的粉白玉片,卻不及他笑顏灼灼。

絕美容顏的視覺衝擊,讓沈秀心頭微顫

視覺上的生理機製,會讓人在看到美好事物時,不受控製分泌荷爾蒙,讓人心情不自覺愉悅。

作為一個正常人,沈秀很難抵抗生理機製,很難免俗,看到好看的人,自然會產生愉悅。她不禁多瞅了幾下謝扶光那張讓人賞心悅目的臉。

隨之,她疑惑起來。謝扶光說,她對他一見鐘情。

既然她對他一見鐘情。那麼即使她忘了他,再見到他,也應該一見鐘情。然,她清晰地明白,她醒來後,並沒有對他一見鐘情。

她沒有一見他,就鐘情於他。她現在隻是欣賞他的容貌而已,並非喜歡上了他。

她靜心凝思,試圖在空白的記憶裡尋找記憶,然而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一絲一毫,想著想著,又隻覺頭昏腦脹起來,於是便回屋躺下了。

不久,天黑下來。謝扶光端來撒過桃花的熱水,讓她洗腳。他蹲下來,要給她洗腳。她連忙往後一縮,“我自己洗!”

“好好坐著,彆亂動。”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我來。”他不容拒絕,強硬地按住她的腳。

白皙修長的手指掬起水,澆到她腳上。微涼的指腹劃過她腳背,輕柔摩挲。

瞬間,沈秀的腳背繃起來,她耳根泛紅,尷尬地手指摳住床角。

謝扶光抬起頭,暖黃柔和的燭光下,他精致的眉眼柔和朦朧了幾分。他笑著仰視她,同時,指尖在她腳背上輕輕掠過,如羽毛掃過,帶起了一陣酥麻癢意。

明明是在給她洗腳,可她不知怎麼的,總感覺他的動作有些勾勾纏纏的,好似在勾引她,誘惑她,蠱惑她。

澆水的聲音,嘀嗒嘀嗒,清清脆脆。水聲中,某種東西在不斷發酵,絲絲縷縷,向外擴散。

沈秀面紅耳赤,“好了好了,我洗好了!”

謝扶光揚眉,“還未洗好。”

“洗好了,我不洗了。”她把腳從他手裡抽出來,奪過帕子,三兩下擦了腳,不給他為她擦腳的機會。

謝扶光出去倒洗腳水後,沈秀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氣。她圾著鞋子,去如廁。

一走到院子裡,便見謝扶光半蹲著,凝視地上的洗腳盆。

她睇了睇洗腳盆。從水位,以及燙蔫了的桃花瓣來判斷,這好像是她方才的洗腳水。他怎麼沒倒掉,放在地上盯著瞧做什麼?

月色下,謝扶光半蹲在洗腳盆前,他盯著洗腳水,瓷玉一樣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灼熱與迷戀。

目睹這一幕,沈秀心中產生出一股異樣的感受。

這時,謝扶光伸出食指,食指在洗腳水裡蘸了一下,沾了水的指尖湊近嫣紅的嘴唇。

沈秀驚呼,“等一下!你乾什麼!你要喝洗腳水?”

謝扶光微微歪頭,墨黑的長卷發如波浪一樣在夜風裡浮動,濃密纖長的睫毛沾染了晶瑩剔透的月輝,“不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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