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殿下有何吩咐?”

“你算學不錯,可有想過念書?”

沈秀搖頭。

司馬燁:“你應該念書,識些字,不識字如何掌家,”說到這裡,他沉吟起來,“琴棋書畫也要學。”

“我學這些做什麼?”

“京中高門貴婦都會琴棋書畫,且你不識字,如何掌家?哪個不識字的高門貴婦能掌家?”

沈秀:“?”

她滿頭問號,“殿下,我又不會去做高門貴婦。”

“誰說你不會————”司馬燁瞪目,“反正,你都得學。”

“我不想學琴棋書畫,我對這些沒興趣。”沈秀仍然拒絕,注意到自己語氣很硬,她加補了一句,“殿下,我可以不學嗎?”

“至少得識文斷字。”他退讓一步,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從今日起,我教你識字。”

沈秀欲言又止,最後隻得低頭,“謝殿下。”

司馬燁來到案桌後,在紙上寫下行雲流水的兩個大字。他問:“可認識這兩字?”

“不認識。”沈秀假裝不認識。

“這是你的名字。沈秀。你過來,今日我教你寫你的名字。”

沈秀步至他旁側。他用筆蘸墨,“看著我如何寫。”

他一筆一畫,用很慢的速度,寫出“沈秀”二字。他的字,尾端上翹,如他的人一般,整個形態都透著一種高貴與高傲。

“看清楚怎麼寫了沒有?”他問。

沈秀點頭。司馬燁把筆給她,“照著寫一遍。”

沈秀想,司馬燁很不會做老師。他都沒有教她橫豎撇捺等等筆劃,不教她如何起筆、運筆、收筆,讓她看看,就直接寫?是否有些過於簡單粗暴。

她拿起毛筆。拿筆的姿勢很正確。

司馬燁道:“你會拿筆?”

“跟殿下學的。”她學過毛筆字,中學時參加過書法比賽,還拿了個二等獎回去。

她佯裝不會寫,寫得十分艱難。寫出來的字筆畫混亂,歪歪扭扭,如蟲走蛇爬,比那鬼畫符還難

看。

“重新寫。”司馬燁蹙眉。

她重新寫,寫到一半,手忽然被他握住。他沒好氣道:“不是你這麼寫的!這麼寫。”

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沈秀心頭一跳,控製自己不去甩開他的手。

司馬燁一筆一畫教她寫著,感受到掌心裡的溫熱,他猝地意識到自己握著她的手,他微微一滯。

耳根漸漸染上一層薄紅,他喉結滑動幾下。放開手,嗓音乾澀道:“學會沒有?”

唯恐司馬燁又手把手教她,沈秀忙不迭道:“會了會了!”

她按照正確的筆畫順序,快速寫好沈秀兩字。

她這麼快就學會了筆畫順序,司馬燁眸子裡閃過一絲失望。

沈秀滿頭霧水。她學得快,他不應該高興?怎的還失望起來了?

把之前寫的字遮住,司馬燁道:“不準再照著寫。”

對於一個剛學字的人來說,隻這麼一會兒,便不準照著字寫,要自己記住筆畫寫出字,這要求有些苛刻。

沈秀本想佯裝寫不來,但她怕司馬燁又手把手教她,於是裝作很困難地,將字寫了出來。

原本是打算為難她,順勢繼續手把手教她。卻沒想到她真寫了出來。司馬燁挑眉,“你學得很快。”

詫異過後,他又露出失望的神色。

沈秀潤潤筆,“殿下,我記住怎麼寫了,不用再勞煩您教我,您去歇息罷。”

他轉身去屏風後面的床榻。靠在塌上,司馬燁抬手看自己的右手,手指間殘留著溫熱觸感。

在安神茶和安神香的作用下,他漸漸閉目。

沈秀寫了一會兒字,便撂下筆。她探頭去瞧屏風。又望向窗外。輕手輕腳洗掉指間墨水,她帶戴上面紗,走出房間。

“你去哪裡?”守在門外的英姐問。

“隨便轉轉。”

英姐跟上她。

沈秀走走停停,步至池塘前蔥蘢葳蕤的樹下。滿池荷花依偎著碧綠的荷葉,被日光映得彆樣紅。

聞著清幽荷香,沈秀定視在荷花上飛舞的蜻蜓。若她與蜻蜓一樣,有一雙翅膀,

她現在就能飛出國子監,從司馬燁身邊逃走。

雖說她現在日子過得好像還不錯,但誰曉得司馬燁到底有何目的,會不會下一刻就要殺掉她。小命隨時被拿捏,時時刻刻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恐怕自己會崩潰。

她凝望自由飛舞的蜻蜓,豔羨之後,歎息一聲。

英姐倏然開口,似是已經完全憋不住了,“我去一趟花側,你待在這裡不許走。”

國子監守備森嚴,英姐料沈秀也逃不出去,即便插翅也難飛。是以,她才敢離開沈秀去花側,解決人有三急的問題。

待英姐離去,沈秀環顧四處,最後老老實實在池塘邊上坐下。她伸手掬水,捧起了一手荷香。

忽而一陣風吹來,她的面紗,見鬼似的,竟然被吹走。

面紗被吹到紫薇花樹上。她趕緊來到樹下,踮腳去拿面紗。

指尖剛要抓到面紗,風又將面紗吹到更高的花枝上。她跳起來,吹落的紫薇花瓣糊到她臉上。

拿掉臉上的花瓣,她仰頭,再次跳起來去拿面紗。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頭頂伸過來,抓住花枝上的面紗。這隻手修長如玉,乾淨的指節間,帶著因長期握筆而磨出來的繭子。

沈秀反應迅速,用衣袖遮住臉,轉過身去。

身後男子綠袍如水,溫潤若玉,珺璟如曄。微風吹起他的長袖,翩然若仙人。

她遮臉作揖,“多謝夫子。”

“不必。”魏朝清將面紗遞給她。

接過面紗,轉過臉快速戴上,她再次道謝。

魏朝清身側的小童子,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你為何帶面紗呀!”

沈秀還未應話,魏朝清拍了小童子一下,似乎是在怪他出言不妥。小童子撓撓圓乎乎的頭,知道自己冒犯了。

沈秀道:“因我面貌醜陋,恐汙了彆人眼睛。”

已經知錯的小童子,又見自己戳了彆人痛處,他滿面通紅,“對,對不起!”

“無妨。”沈秀不甚在意。

魏朝清溫聲道:“人之法,非以形貌為重,唯以心形為重。勿妄自菲薄。”

這是在

寬慰她,不要看重皮囊美醜,心美則貌美,勿要過分看輕自己,在意他人眼光。沈秀欠身,“夫子所言極是。”

魏朝清微微頷首,這時,頭頂紫薇花樹,簌簌搖動,片片紫薇花繽紛而落。

魏朝清低首,看落了一地的紫薇花。他拿出荷包,將一片片落花收進荷包裡。隨即將荷包裡的花,倒進池塘。

小童子問:“舅舅,為何要將花放進池塘裡呀?”

魏朝清看著飄在水面上的花瓣,語帶憐憫之意,“以免踐踏。”

他收起荷包,對沈秀微微頷首,以示離意,牽著小童子離去。

她是一個小書童,他卻沒看輕她,沒輕視她,沒忽視她,離開之前還很有禮貌地向她頷首。

似乎在他面前,人無貴賤之分。

沈秀怔然。她鼻翼動了幾下,聞到空氣裡殘留的檀木香。

魏夫子身上有檀木香,香氣溫和乾淨,克製沉穩。很好聞,她喜歡這味道。

隨之又想起司馬燁身上的香。司馬燁熏的沉水香,高貴尊貴的香,帶著高高在上的濃烈,不似檀木香這般溫柔。沈秀撇嘴,不再去想司馬燁。

下午是樂藝和騎射課。司馬燁樂藝一般,騎射技術倒是很厲害。

一身交領箭袖的紫衣少年,策馬馳騁,英姿颯爽,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沈秀沒怎麼關注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右邊的小童子身上。小童子是之前在魏朝清身邊的那個小童子。

他拍著小馬駒,“阿寶啊,你可不許再摔我了,你再摔我,我就讓舅舅把你賣了,哼!”

司馬燁騎著馬,發現沈秀沒看他,而在看一個小童子,他臉一黑。自己方才這般出色的騎術,她竟沒看見。

他一揚鞭子,馬停在沈秀身前。

沈秀偏轉脖頸,“殿下。”

司馬燁:“你看他做甚?”

“……隨便看看。”

“阿燁,你乾什麼,快過來!我們再比試比試!這次我一定勝你!”司馬朗在不遠處喊道。

司馬燁居高臨下,俯視沈秀,“你的眼睛,應該放在你主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