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我真是瘋了。”司馬燁從胸腔裡擠出這句話。

他看著她,臉上的憤怒,委屈和渴求緩緩演變成茫然,“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緊接著,他清晰地認識到某個事實,眸子裡爆發出洶湧的自厭。

目睹他的表情變化,沈秀一腦子疑問。司馬燁這是怎麼了?真的瘋了?

她疑惑道:“世子殿下?”

他仿佛沒聽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被強烈的自厭所籠罩。

也不知多久過去,久到沈秀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司馬燁終於有反應了。他認命地緊繃後槽牙,而後,垮下來的眉尾又高揚起來,恢複從前的傲慢與高高在上。

他睨侍衛一眼。侍衛被他冷冷的眼神嚇到,預感到自己有大禍臨頭。然而司馬燁隻睨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沈秀目送司馬燁走遠,她問侍從,“你們殿下以前也這樣莫名其妙?”

侍從搖頭,他憂心忡忡,殿下離開前的那一眼,總讓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不過他擔心的事沒發生,世子殿下並未要他的命,隻是讓女侍衛接替了他和其他侍衛,看守沈秀。

他鬆了一口氣,高興之後,心情又低落下來。之前一直看守著沈秀,每日還能見見她,以後不看守她了,便不能日日見到她了。

想到此,他落寞地耷拉下雙肩。

看守自己的侍衛換成了女侍衛。對此,沈秀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她站在門前,用手輕輕遮住晨陽,打量兩邊身形高壯的女侍衛。

其中一位女侍衛問:“你看什麼?不要以為我們是女的,就沒有那些男的厲害,你就能從我們手底下逃出去。”因秦伯吩咐她們對沈秀的態度不要那麼強硬,對她態度好點,是以,她沒有用很衝的語氣。

“我沒有想逃出去。”沈秀道,“也不覺得那些男的就比你們厲害。在我看來,女子和男子一樣厲害。況且,女子學武,本就不易,比男的學武更辛苦。你們能進公主府做侍衛,功夫定也是千裡挑一的,比那些男的厲害多了。”

聽到這話,女侍衛面色微微動容,“是嗎?”

“當然。”

女侍衛笑了下。

沈秀繼續道:“請問,你覺得我有沒有學武的資質?”

女侍衛詫異:“你想學武?學”

“學一些功夫傍身,能保護自己,你覺得我能行嗎?”

女侍衛端詳她,摸她骨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摸了很久。

“你不是學武的料子,但後天努力,也能成,隻是得非常能吃苦。”

“多謝。”沈秀拱手,語罷,膝蓋無力的屈了下。她還未痊愈,不能久站,站久了便渾身無力。她忙不迭回屋,躺到床上去。

也不知她這內傷何時才會好。外傷已然好得七七八八,隻有內傷還拖著她的身體。

想著拜男主所賜的內傷,沈秀默默詛咒男主好幾遍。她歪在榻上,無聊到數帷幔上的金絲花。

剛躺下沒一會兒,門就倏然被打開,司馬燁大步入內。沈秀趕緊下榻,神經立刻緊繃。

他每次來,幾乎都會嚇到她,以至於她差不多患上了ptsd(應激障礙),他一來,便全身緊繃起來。

她低頭,低眉順眼,“世子殿下。”

許久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抬首。隻見他直直看著她,目不轉睛。

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一直看著她。雙目之中紅血絲盤結密布,似乎昨夜一夜未眠。

“殿下?”她再次喚他。他依舊不言語。她被他盯得有些不適。她錯開目光,等待他發話。

香爐裡的香,燒出來的嫋嫋香霧靜靜緩緩,往屏風上撲。不知撲出來了多少陣香霧的時候,沈秀有些站不住了。

司馬燁到底還要盯她多久,到底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她雙腿發軟,有氣無力地佝僂背脊。

實在是撐不住的時候,她腿一軟,直接坐到榻上。下一瞬趕緊起來,“殿下恕罪,我傷還未好,站久了有些站不住。”

司馬燁終於開口,“你傷還未好?趕緊坐下!”

她從善如流,坐下來。同時有些意外他會讓她坐下,而不是不悅她在他面前失禮。

司馬燁的視線掃過她帶著微微柔弱病態的面龐。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沈秀:“……”

所以他到底來是做什麼的?

司馬燁走出客房,叫來秦伯,吩咐秦伯去請宮裡的禦醫來給沈秀看傷,“要用最好的藥。”

秦伯咂砸嘴,趕緊領命去了。

禦醫隨著秦伯去往客房時,問:“要看傷的人不是世子殿下?是誰?”

“一個姑娘。”

“這姑娘是?”

秦伯笑笑,“莫要多問。”

禦醫拂胡子,沒再問下去。至客房,與沈秀會面,禦醫神色微閃。

沈秀伸出手,讓禦醫把脈。她漸漸神遊太空,思考司馬燁這樣做的目的。

待看完身體,禦醫同秦伯走出客房。禦醫問:“這姑娘是誰?”

秦伯笑著搖搖頭。禦醫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但仍不死心,“那她叫什麼?”

“您為何對她如此感興趣?”

“這小姑娘……”禦醫摸胡子,“有些合眼緣,有些似老夫的小孫女。”

從國子監下學,司馬燁回到公主府後,第一時間召來秦伯,問道:“禦醫怎麼說?”

“至少還得休養大半月才能痊愈。”

“還要這麼久?”

“她傷得不輕。”說到這裡,秦伯面露心疼,“這小姑娘也是造孽,又是內傷又是外傷的,唉,都是那群該死的山匪!”

司馬燁目光一冷,徑直朝客房而去。

“你之前說你被山匪劫走,是哪裡的山匪,可還記得樣貌?”他一進屋,就直截問道。

“殿下問這做什麼?朝廷要剿匪?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地龍翻身而死?”

“嗯。”沈秀懶得多說,模糊了細節。

司馬燁臉上露出殘酷到近乎殘忍的神色,“算他們運氣好!”

見她臉上沒什麼血色,他道:“你且歇著吧。”語罷揚長而去。

晚食有大補的參藥。原本吃食就已夠好,竟還給她準備了大補湯?她猶疑著,將湯喝下去。

次日。

祝融南來鞭火龍,火旗焰焰燒天紅。日輪當午凝不去,萬國如在洪爐中,沈秀靠在窗口,遠望當空烈日,腦子裡浮現出這首詩。

這天兒一日比一日炎熱,一日比一日難耐。沒有風扇和空調解熱,但屋子裡置有冰塊,還是能夠消幾分熱氣。

沈秀敲敲窗,“紅姐,英姐,外頭熱,你們要不進來避避暑氣?進來守著也是一樣的,反正我也跑不掉。”

紅姐與英姐異口同聲,“不用,謝了。”

她又問了兩次。她們依舊拒絕,“若你們覺得熱得受不了了,再進來吧。”她正要關窗,一眼觸及一身紫衣華袍的司馬燁,直朝屋子走來,他身後跟著侍從。

進了屋子,司馬燁先是掃視她一番,似在檢查什麼一般。,隨即坐下問道:“可有吃過荔枝?”

“吃過……呃,吃過那肯定是沒吃過的。”

司馬燁:“倒也是,荔枝是貢品,尋常人如何吃得到。”

荔枝產量低,儲存不易,故而極其珍貴,乃是皇家貢品。上供給皇宮的荔枝,都要按顆數分給宮裡人,平頭百姓哪裡有機會能吃到荔枝。

司馬燁拍了下手,侍從應聲,將涼盤端到桌上。涼盤裡,荔枝被冰塊鎮著,鮮豔欲滴,水光瑩潤,光是瞧著,便能感受到荔枝的冰涼甜潤。

沈秀口舌生津,頓時饞了。

司馬燁指著荔枝,“今日宮裡新上供的荔枝,很是新鮮,賞你了。”

她不敢相信,“我吃?”

“當然。”

“荔枝是給我的?”

“對。”

這樣珍貴的貢品,拿給她吃?還這麼大一盤全給她?沈秀懷疑,荔枝裡可能有毒。司馬燁可能在荔枝裡下了毒。

“怎麼不吃?”司馬燁揚眉,轉而悟然,“不會吃?”

他拿起一個荔枝,手指一掐,荔枝殼破開,“這樣吃。”他把荔枝肉放進嘴裡。

他吃了,沈秀確定,荔枝應該沒毒。她拿起一顆冰冰涼涼的荔枝,剝皮時,道:“殿下,您是不是突然覺得之前可能冤枉我了,所以過意不去,才對我這麼好?”

“不是。”

“那為什麼?”

司馬燁靜默,許久才道:“我想讓你做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做你的什麼?”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做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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