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沈有財下大獄了!

昨日有人吃了沈有財賣的豆腐,中了毒,毒發身亡。經仵作開肚驗屍,證明死者的確是吃了有毒的豆腐而亡。而那豆腐,經人認證,也的確是從沈有財那裡買的。

而死者前幾日與沈有財有過齟齬,因豆腐的價錢問題吵過架,這便解決了沈有財下毒殺人動機的問題。於是不到半日時間,沈有財便定罪下了牢獄,擇日處斬。

楊氏哭得六神無主,“怎麼可能!有財怎麼會下毒謀害他人!”

沈秀擰眉。沈有財這人雖然重男輕女,時常罵她們母女,但從未對她們母女動過手,也就是過過嘴癮,也沒做過太惡劣的事。況且他現在改好了,似乎不那麼重男輕女,也不怎麼罵她們了。

他本性也壞不到哪裡去。不至於因為那麼點口角之爭,便有那麼大膽子去殺人。

“秀秀,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楊氏差點哭暈過去。

沈秀:“我們趕緊去縣衙!”

兩人急急趕往縣衙大牢。大牢裡,沈有財抓著牢門,哭道:“我沒有下毒!我沒有殺人!你們相信我!”

楊氏抓住他的手,嗚咽道:“我相信你。”

見沈秀不出聲,沈有財急道:“秀秀!你相信爹,爹真的沒殺人,爹是被冤枉的!”

“爹你既是冤枉的,我們一定想辦法替你翻案。”

“得快!得快!他們說過兩日就得砍我的頭!”

沈秀和楊氏火速去衙門口,擊鼓鳴冤。然而衙役得知她們是為沈有財鳴的冤後,告訴她們,此案已了結,再無翻案可能。

“我相公是冤枉的!”楊氏一把抓住高高瘦瘦的衙役,哭訴道。

“你說冤枉就冤枉?”衙役哼了一聲,見楊氏抓著他不放,用力一把推開她。

沈秀趕緊扶住楊氏,她對衙役說:“我爹的確是冤枉的,縣令大人英明,定不能像昏官那樣斷案!”

衙役對沈秀說話的語氣沒那麼硬,他緩和了語氣,道:“姑娘,這案子已經了結了。”

“可這是冤案!”

這時一胖子衙役突然出來,將沈秀推下台階,“什麼冤案?你們這是在質疑我們大人的斷案能力?趕緊麻利地滾!彆耽誤我時間!”

沈秀差點摔下台階時,先前那位高高瘦瘦的衙役眼疾手快,拽住她。

高瘦衙役吼胖子衙役,“你做甚!”

沒料到高瘦衙役會吼自己,胖子衙役頓了一下,然後道:“我隻是讓她們識相點,彆耽誤我們時間。”

高瘦衙役瞪他,轉頭問沈秀,“你沒事吧?”

沈秀:“沒事。”

下一刻,她突地推了胖子衙役一把,還了回去,“憑什麼推我!”

“誰讓你們在這胡攪蠻纏,你————”胖子衙役的視線觸及她的臉,聲音戛然而止,“你……”

“你什麼你!”

胖子衙役偃旗息鼓,結結巴巴起來,“你、你這……”

“好了!”高瘦衙役按住胖子衙役,對沈秀道:“這事是他不對,對不住。姑娘,你們請回吧。”

楊氏哭哭啼啼,“可我相公是冤枉的,冤枉啊,我們冤枉啊!”

“娘,我們走!”

楊氏:“不能走!”

“我們先走。”沈秀拽走楊氏。

胖子衙役猝地叫住她,“那個……”

沈秀側過臉,“說。”

“方才我、”他撓頭,“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她沒應聲,拽著楊氏大步流星離去。等走遠了,沈秀安撫哭個不停的楊氏,“娘,縣衙告不成,我們便去府衙,去知府大人那裡鳴冤!”

然而她們去府衙,也被衙役攔在門外。衙役告訴他們,縣衙已經斷定的案子,府衙不再接管。

求告無門,不得翻案,沈有財必死無疑。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楊氏眼淚快哭乾了。

此時此刻,沈秀突然很冷血地道:“真翻不了案,那就算了吧。”

原本沈秀就想讓楊氏與沈有財和離。雖然如今沈有財改好了,可誰知道他會不會又變回去。他死了倒也好。

她這樣想著,腦海裡閃過沈有財討好她的場景。他笑嗬嗬地給她買好吃的,樂嗬嗬地說她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姑娘……想到此,她抿緊唇。

“秀秀,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再想想辦法。”她吐氣。沈有財是原主的親爹,她占了原主的身體,沒道理要眼睜睜看著原主親爹去死。

沈有財雖喜歡罵原主,但到底是親爹,原主對沈有財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得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救一救沈有財。

楊氏忽而想到什麼,“秀秀……”

“嗯?”

“宋公子、我們可以去求求宋公子!”

宋玉是知府大人的兒子,或許她們可以去求求宋玉。

聽到這話,沈秀道:“我先前拒絕了他,也算是得罪了他,他會幫我們?”

“不試試怎知道?”楊氏握住沈秀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秀秀,我們去試試!去求求宋公子!”

沈秀沉默良久。她實是不願去求宋玉。隻是現在彆無他法,她隻能厚著臉皮去試試了。

打聽到宋玉不住在宋家主宅,常住外宅後,沈秀戴上冪籬,直奔他住的宅子。

宋宅門前,守門的兩個門倌百無聊賴地閒聊著。

“聽宋嬤嬤說,那沈家的小娘子,容貌很是平凡,也不曉得咱公子是看上了她什麼?”

“大抵是山珍海味吃膩了,想換些清粥小菜吧。”

沈秀來到兩位正在閒聊的門倌前,先行禮,而後道明來意。

這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兩位門倌瞥她,“你真是沈姑娘?”

沈秀連忙掀開冪籬,“我是。”

空氣突然靜下來。他們倆一動不動盯住她,不說話了,她不明所以,“大哥?”

“大哥?”

其中一位門倌立即回神,“喔我這就去傳話,你稍等。”門倌一邊往門內走,一邊一步三回頭。

沈秀摸自己的臉,疑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去傳話的門倌捂住狂跳的心口。往前走時,大口呼氣,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他不知為何,一看到沈秀,心臟就狂跳,仿佛是要獻祭似的,想要將心臟捧到她面前,任她宰割。

待他緩過氣來,他揉揉心口,疾步前行。

門口。耐心等著門倌的沈秀注意到待在門口的另一位門倌,目光一直黏在她臉上,她有些不解,隨之重新把冪籬紗布扯下來,重新遮住面。

不多久,去傳話的門倌折返,他道:“公子這會兒有事,得等他忙完了才能見你。”

“多謝。”沈秀點點頭,耐心等待。

傳話的門倌看了看沈秀,有些不落忍。公子其實並未有事,他這會子可正在聽曲兒呢,根本就不忙。

公子是故意要把沈秀撂在門口的。大抵是因為之前沈秀拒絕公子,公子生氣的緣故罷。

隻是公子也太不憐香惜玉了些,怎能讓人家姑娘站在外頭等,好歹也讓人進屋裡等吧。

正當午時,日頭高懸,外面這麼熱,也不知公子要晾她多久。

門倌偷瞄站在門口的沈秀,心裡有些難受。正欲去搬個凳子讓她坐,另一個門倌卻先他一步,“姑娘,我去給你搬個椅子過來!”

沈秀微微詫異,“謝謝。”

很快門倌搬來椅子,“姑娘,您請坐。”

沈秀毫不客氣坐下。

這一等,便等了一個多時辰。

門倌:“沈姑娘,你渴不渴?我去給你端杯茶水來?”他話音剛落地,另一個門倌拔腿就往裡頭跑,“我去倒茶水!”

這兩個門倌有些過於熱情。沈秀搖著他倆拿來的扇子,略微困頓。宋玉讓她在外頭等,明顯是不待見她,否則怎會讓她在外面等。

這兩個門倌又不是傻的,看不出宋玉不待見她?奴才不應順著主子的意思辦事麼,他們也應該不待見她才是,怎麼搞的她像是他們的主子似的。

門倌去端茶水時,去瞧了一眼宋玉。宋玉仍在聽曲兒。門倌悄悄躲在門口,心裡有些怨起宋玉來,公子也忒不做人,自個兒在這玩樂,讓沈姑娘在外面乾等了那麼久。

他憤憤不已,隨之快速去端水。

樂師彈著琴,不著痕跡瞟了一下宋玉。他發現宋玉並未在聽曲。這一個多時辰裡,宋玉一直時不時望向大門的方向,並未認真聽曲。

一曲彈罷,樂師停下手指。

宋玉:“再彈一曲。”

樂師不解。公子明顯不想聽曲子,為何還要聽?

他正欲再撫琴時,宋玉倏然抬手,“不了,都退下吧。”

旋即,宋玉吩咐丫鬟,“去把人帶進來。”

丫鬟快步去往大門口。

見到沈秀的第一眼,她很是疑惑,公子到底看上了沈秀什麼?就沈秀這容貌,頂多算個清秀,府裡的姨娘丫鬟哪個比不上她?

疑惑之後,丫鬟暗地裡嗤了聲。沈秀今日求見公子,這是按捺不住了。先前拿喬拿過了頭,見公子不再上門求娶,是以現在後悔,所以才來找公子的吧。

丫鬟撇嘴。後悔也無用。公子斷斷不會再納她做姨娘了。

之前公子看上一位女子,她也與沈秀一樣拿喬,欲擒故縱過頭,公子便不再搭理她。那女子後悔萬分,多次前來求見公子,但無用,公子已經對她沒有任何興趣。

這沈秀的模樣和家世還不如那位女子,公子肯定也不會再搭理她。

不然也不會將她晾在外面這麼久。這會子讓她進來,公子定是要羞辱她一番,把先前落的面子拿回去。思及此,丫鬟輕輕一笑。

沈秀跟著丫鬟進入一間屋子,丫鬟道:“公子,人帶到了。”說完便退下去。

屋子裡窗明幾淨,鏤空雕花精美非常。地毯上放著金鼎,淡淡的熏香從金鼎裡嫋嫋上升,熏香的香氣仿佛是冷氣,整個屋子都被熏得涼沁沁,不似外面那般炎熱。

屋子正中央放著一扇屏風,精雕細琢而成的屏風上,布著山水景致,以及栩栩如生的梅蘭菊竹。

屏風後面隱約有一道人影。沈秀看過去,“宋公子?”

“進來。”

沈秀穿過屏風,目光落在宋玉身上。他輕靠紫檀木椅,手搖折扇,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

“倒是稀奇,沈姑娘不是看不上我,今日又為何要見我?”

“宋公子,你父親是好官,是英明的好官,我想定不會容忍眼皮子底下出現冤假錯案。”

“哦?怎麼說?”

沈秀說了沈有財被冤枉的事。

“你有證據證明他是被冤枉的?”

“現在沒有,但總會查出來的。”

“你空口這麼一說,就想推翻已經了結的案子?”

“可是我爹的確是被冤枉的。至少現在應該延緩斬首日期,再審查一下案子,不能這麼快就砍我爹的頭。”

宋玉:“若所有已定罪的罪犯都像你這麼做,恐怕錦州城就是有十個衙門也忙不過來。”

沈秀:“難道知府大人真的能容忍眼皮子底下發生冤假錯案?”

“其一,是不是冤假錯案你說了不算。其二,縣衙已經斷案,府衙不會插手此事。”

也就是說,宋玉不會幫她。沈秀明白了,“打擾了。”語罷轉身就走。

似是沒料到她直接就走了,宋玉頓時起身,“你就這麼走了?”

沈秀轉過臉,“那我要怎樣走?”

宋玉一噎,轉而道:“你來見我,是想求我幫你,是也不是?”

“是。”

“可你並未求我一句。”

“你又不會答應幫我,我還求你做什麼?”

“你不試試,怎知我不會答應你。”

沈秀不假思索,“求你幫幫我爹?”

宋玉好整以暇地打開折扇,“求人辦事不得送禮?”

“禮?”沈秀皺眉,“你想要什麼?”

“這宅子裡缺一個姨娘,”宋玉將折扇抵在下巴上,“你若答應嫁我,我便幫你,不僅能幫你爹延緩死刑日期,還能直接把你爹從牢裡撈出來。”

將將說完,他輕笑一聲,“讓你做姨娘,委實是有些抬舉你了,你也就配做一個外室。你做本公子的外室,本公子便將你爹從牢裡撈出來,如何?”

沈秀轉身就走。

她轉身就走,宋玉語速急促,“你不救你爹了?”

她背對著他揮手,“救,但不嫁你!”

宋玉臉色陰沉下來。

就在這時,沈秀猝地駐足。哪裡就有這麼巧的事。他爹無緣無故被人陷害,而宋玉剛好能救她,但條件是讓她嫁給她。

腦子稍微一動,她恍然大悟一般,轉過身,重新走到宋玉面前。

“怎麼,後悔了?”宋玉冷哼。

沈秀仔仔細細端詳他,沉默好一陣才道:“我曾經看過一個話本,不是,我曾經聽人說過一個話本。”

“話本裡,男主人公心儀女主人公,然女主人公對他無意。男主人公多次求娶無果,便心生一計,栽贓陷害女主人公的父親,使她父親鋃鐺入獄。”

“男主人公有權有勢,有能力救她父親,她便去求他。他答應幫她,條件是她嫁給他。”

沈秀:“你說這話本有不有趣?”

宋玉面色不變,“什麼話本?”

沈秀不再廢話,“宋玉,我爹是你陷害的,是不是?”

默然片刻,宋玉抬睫,輕描淡寫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果然是你。”沈秀咬牙,“卑鄙無恥!”

“放肆!”

“卑鄙無恥!”

“你!”從未被人如此辱罵過,宋玉抬手就要扇她巴掌。

然而手高高揚起,最後隻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放肆!”

“你打我?”沈秀怒火中燒,“你憑什麼打我!”

“啪!”沈秀直接扇了他一耳光。

臉被打偏,宋玉愣住,似乎是不可置信自己被她打了一巴掌。

在外面候著的丫鬟聽到動靜,正好看到宋玉被沈秀打了一巴掌。她瞠目結舌。

沈秀居然敢打公子!她這是想死嗎!公子定饒不了她!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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