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秘密 不能告訴彆人(1 / 1)

那小狸奴格外親人, 也不知是剛出生沒多久就跑出家在外面吃夠了苦頭才被尋回去,還是天性就乖軟。

纏在烏憬指間,格外粘人。

任誰都能瞧出天子稀罕得緊。

得了千歲爺允許後, 又捏貓耳朵,又把小狸貓抱起來玩, 都快把臉埋進鬆軟的貓毛裡了。

寧輕鴻給烏憬擦刺到眼裡的貓毛,好笑道,“也不知這習慣從哪學的。”

方才也是,抱著他就直往懷裡鑽。

除了把臉埋進布老虎、小貓裡,還會往人身上埋。

烏憬仰著臉, 被人拿著濕帕子靜靜擦拭著, 那隻狸奴貓寵被送回給太妃了,他沒耍著脾氣不肯撒手, 而是聽話地還給宮人了,

現下渾身都是狗毛跟貓毛。

寧輕鴻用一張帕子怎麼可能擦得乾淨, 他微微歎了口氣,像在教訓從家裡跑出去外面野, 回來落了一身泥的不聽話小孩,懲罰似的拿開帕子, 用指腹在烏憬被貓毛弄得發紅的眼角抹了抹。

“帶陛下回養心殿洗漱。”

他一聲令下。

宮人們就都忙了起來, 烏憬聽他這話,似乎是不想跟著自己走, 要留在禦花園裡, 或者乾脆就這麼出宮,於是秉持人設地拽著寧輕鴻的衣角不放,巴巴地看著人。

拂塵見這場面,一時拿不準主意, 本來回府的轎子都在東側門候著了,隻好問,“爺,可要乘步輦出宮?”

宮內除了這一片巧奪天工的好景色,沒什麼讓千歲爺有興致玩樂的地方,沒撞見天子前,以往主子一下了朝,在越級殿同內閣大臣們商議完,會特地去一趟禦花園,再坐步輦繞一圈,從東側門出宮回府,折子也會跟著一起帶回去。

前日千歲爺處理著積攢十日的事,才會在宮內待了整整一日,再十幾日前,便是陛下感染風寒之時。

可今日一早連折子都批完了,拂塵摸不準千歲爺心裡頭的什麼意思,他也不打彎彎繞繞,直接問出了口。

明顯曉得自己主子什麼脾性。

論揣摩人心,算計一道,恐怕沒人比寧輕鴻更在行,於是其餘人顫顫巍巍在他面前說著好話,猜他心思的模樣都能叫他一眼看透。

假就罷了,猜也猜不準。

蠢得讓人敗壞興致。

寧輕鴻低眸瞧了一眼隻會拉著他衣角玩的烏憬,無奈道,“先去趟養心殿。”他反手將自己的袖角拂開,去牽烏憬的手,“烏烏,走吧。”

烏憬盯著那被他揉得皺巴巴的袖角看了兩眼,想起初見寧輕鴻時,這人衣裳上起了個褶子,都得讓人拿金鬥燙平。

他有些心虛地點點頭。

養心殿的宮人早就得了命令,備好了湯池子,現下烏憬也不會隻待在寢殿內用木桶洗浴了,被當個帝王好生供著。

沐浴就跟泡溫泉一樣,池面蒸騰著熱氣。

寧輕鴻隻將人送到,看宮人跟了進去伺候,不知烏憬把這些人趕到屏風後自己洗。

他站在外面,看宮人送來的天子衣裳。

每一件都是一針一線細細縫出來的宮裝,最為熟悉的一套是件白衣紅底的衣裳,再過便是件黃底繡著海棠花的常服……

天子年紀尚輕,做得衣裳也都往顏色鮮豔的打扮,每一件都在暗中彰顯著什麼叫花裡胡哨。

寧輕鴻挑了身紅底白紋的絲綢料子,他眼光極好,白紋繡金,花色繁複,面積大得幾乎沾了小半身,將這紅綢的豔俗硬生生壓下去,隻餘金貴二字。

他等得不久,很快,天子就換好了衣裳出來,寧輕鴻抬手,“過來。”

烏憬披著一頭濕發,踩著木屐的聲音“嗒嗒”作響,困惑地喊,“哥哥?”

寧輕鴻半笑著,似乎很是滿意,他留下來就像為了這一刻,瞧瞧天子穿著他挑出來的衣裳是什麼樣子的,又垂眸,慢條斯理地理了理烏憬的衣襟,“去玩吧。”

他拂開烏憬又想拽他衣角的手,“聽話。”

寧輕鴻走時跟來時一樣無聲無息,養心殿的人員替換在他踏出殿的那一刻,就完成了。

烏憬被宮人帶回寢殿時,又瞧見在寢殿門處候著的燕荷。

不知為何,燕荷姐姐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臉色似乎很難看?烏憬被她上上下下、從頭看到尾的視線盯得毛骨悚然。

哪哪都很不自在。

燕荷似乎在問著什麼,“陛下換下來的衣裳呢?”

烏憬豎起耳朵偷聽。

送烏憬回來的宮人回,“都拿去洗了。”

燕荷想都沒想,“拿去燒了,見不得光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

平白讓人編排。

燕荷現下成了養心殿的掌事宮女,這點權力還是有的,那宮人應下。

徒留烏憬一頭霧水。

他被帶到凳子上坐下,燕荷用乾帕子給他擦著發,烏憬拿了塊點心往嘴裡啃,嘴裡還含糊道謝,“謝謝燕荷姐姐。”

燕荷擦發的手一頓,又繼續動作,許久,突然很是無力地歎了口氣,她情緒外露隻是一瞬,又恭敬地把弄濕的帕子放好。

隻擦乾淨烏憬發尾滴下的水珠。

燕荷,“陛下,您先起來。”

烏憬懵懂地看著她。

少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純粹。

燕荷卻低下眼躲閃開,心生起一股害了人的罪惡感,她重複,“先從椅子上起來。”

烏憬迷茫地站起身,眼睜睜地看著燕荷同先前一樣,看了看他的手腳,檢查了一下他的小臂小腿,愈發困惑,“烏烏沒有摔。”

以前為了裝傻子,他就經常假裝跑快的時候絆倒自己,偶爾會失手磕到一片紅。

他以為燕荷姐姐是擔心他跑出去玩又摔了。

燕荷躊躇著什麼,慢慢下定決心,她看了看四周,周圍空無一人,宮人都被她打發走了。

不過一眨眼,烏憬手裡被迅速塞進一個什麼東西,小巧精致,他還沒看,就聽見燕荷語氣嚴厲,“身上要是有哪疼,就用它自己給自己塗上,知道嗎?”

“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彆人。”

烏憬隻會重複她的話,“不告訴彆人?”

燕荷點頭,“秘密。”

烏憬一臉他知道了的神情,用力點頭。

燕荷鬆下一口氣,眼底仿佛有幾分愧疚,得到了烏憬的保證,轉身逃似的,匆匆離去。

烏憬這才低下頭,認認真真瞧手心裡被塞進來的小盒子,很樸素的一個小木盒,看上去不是什麼金貴東西,他小心地打開,裡面是墊著一層油紙,上面是一坨白色的脂膏,還能聞到藥香味。

這是什麼?

烏憬用手沾了一點,藥膏很容易就被溫度劃開,成了有些油的透明膠質。

應該是外用的?

他被這個藥膏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燕荷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給他塞藥。

還一直強調他身上哪裡疼一定要抹上去。

他趴在案桌上,研究了一會兒,沒研究出個名堂,反而天都要黑了。

他也並不嫌棄它樸素,隻是用帕子把手擦乾淨,準備將小木盒放好,他知道以前燕荷在養心殿做事,恐怕日子也不比過去的皇帝好過。

先前他抓到一條魚,燕荷雖然答應幫他弄熟,自己卻吃了半條就能看出來了。

宮裡頭的人隻會伺候人,沒幾個識字的,也沒存到過什麼好東西,更不用說燕荷這種沒跟對好主子,本身手裡頭就沒什麼積蓄的。

這個藥膏對燕荷來說一定很珍貴。

他聽燕荷的話,珍惜地把這個木盒藏進了袖子裡,誰也沒告訴。

雖然也不曉得它有什麼用。

用了晚膳,烏憬洗漱完,沒多久就準備睡覺,等寢殿的宮人全都走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準備把這個木盒藏進床底下。

彎身一看,兩個盤子上除了堆著幾顆碎石頭,還有一個連在一起的九個鐵環。

烏憬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什麼時候藏得這東西,片刻,才想起這玩意兒是什麼,霎時把木盒塞進去後,立刻爬起來,慌裡慌張地開始翻自己的整張床。

他都忘記了,還有個杆子藏在床上。

但是幫他收拾床榻的宮人就算找到了,應當也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吧?九連環雖然在現代被破解出了很多種跟魔方一樣有規律的解法,但在現下,不是誰都能玩得到,會玩的。

最大可能,宮人隻會幫他把那個玩意兒跟寧輕鴻給他送的小玩具一起收起來。

烏憬現下有空了,也不用提心吊膽會有人進來,把床榻都快翻了個底朝天。

沒找到他的布老虎、撥浪鼓、小泥人……倒是翻出了一個用木頭雕製的小鴨子?

圓鼓鼓胖乎乎的,上了漆油,木頭也做得很是光滑。

烏憬方才一頭亂翻,把宮人堆好的玩物都弄得七零八落,這裡找了個木雕,那裡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瓷釉做的小羊,還有個類似於不倒翁的東西。

又名黃胖,也是小孩子們最愛玩的。

隻是烏憬不知曉。

甚至還換了個新的布老虎,不同的樣式,卻更加柔軟。

九千歲言而有信,當真尋了新的玩具,早就送進了宮,讓宮人堆在烏憬的榻間。

舊的玩具都被收走了。

外頭熄了燈,烏憬借著月光看一圈,也沒看見宮人收到了殿裡哪裡,隻能安慰自己應該都被毀屍滅跡了。

他這個正主想玩都找不到,其他人怎麼可能還會看見?

烏憬又把床榻鋪好,抱著新的布老虎蜷縮進被窩裡睡下,他才掀了床,精力十足,怎麼翻身也睡不著,閉上眼就滿腦子胡思亂想。

布老虎就被他用手抱在頸間。

鼻尖似乎還能聞見指尖的藥香,烏憬思緒亂飛,又想到燕荷那副檢查他身體有沒有傷痕的樣式。

隱隱約約想到什麼,

又隔著層霧怎麼也瞧不清。

為什麼要燒衣服?

什麼見不得光?

做什麼突然給他塞藥?

是怕寧輕鴻欺負他,打他了嗎?

那烏憬早就喊疼了,怎麼可能還憋著不出聲,打個人哪有什麼見不得光的?

烏憬胡思亂想,突然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又吞吞口水,慢吞吞地躺回去,把臉埋進新的布老虎裡。

怎麼可能呢?

一定是他想錯了。

他怎麼可以這麼想?

*傻子可是犯法的。

烏憬在心裡自動消音,想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