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意淫著五條悟會在自己面前求饒的男人，突然見到了正主，渾然不複剛才大放厥詞的得意，反倒是仿佛嘴巴被縫了針，連呼吸都微弱起來。
【會死，真的會死——】
男人的腦袋裡似乎隻剩下了這句話。
絕大多數詛咒師痛恨五條悟，但沒人會質疑他的實力。
光是看到人站在眼前，甚至無法升起反擊的念頭。
五條悟本來習慣性射一發【蒼】，不過想到方才那人口中不知所謂，牽扯到自己的臆想，五條悟思考半秒，果斷放棄了【蒼】，毫不猶豫的一腳下去。
桐原司沒有阻止。
甚至撤走了施放的結界。
沒了結界，不算多的咒力重新回到了男人體內，恰好提高了耐揍度。
啊，長手長腳、身形修長的人，即便在揍人也是賞心悅目的，桐原司欣賞著。
五條悟沒有穿和服和羽織，身上的衣服是時下的潮牌，寬鬆的款式，恣意帥氣。
還在抽條的身形透著蓬勃的少年氣，四肢舒展，五官精致。
更貼近西方人的身材比例，卻有著一張頂級的東方骨相的臉。
那雙澄澈的蒼空之瞳，比價值連城的寶石多了一抹瑰麗的靈動，又比無際天穹更浩渺。
現在看來，動漫彩頁完全繪製不出他萬分之一的攝人心魄。
五條悟最後一腳下去，他腳下的人慘叫一聲，倒飛十米遠。
佝僂的身體“砰”的一聲撞在了桐原司面前的台階上，眼冒金星，又嘔出一口血來。
五條悟踹爽了，昂起下巴，朝桐原司的方向點了點：“喂，冒牌貨。”
“老子救了你，還不說謝謝？”
冒牌貨？
聽了五條悟的給他取的外號，桐原司也沒有什麼負面情緒，反倒笑意隱約。
“謝？這位不請自來，又胡講蠻纏的閣下。”
“依據您剛才躲藏的時間，但凡您不瞎，應當是能判斷出，我完全處於上遊吧？”
五條悟撇嘴：“吹牛。”
六眼無所不能。
五條悟看一眼就知道，桐原司是用結界術控住了那個男人，結界術的作用和增減咒力有關，他就是交替使用，以此玩弄了對方。
但桐原司本身，咒力不多。
而且並無術式。
“咒力少得都看不見，還沒有術式，在我眼裡，你們簡直弱得不相上下！”五條悟一張嘴就是不討人喜歡的嘰嘰呱呱。
五條悟平時雖然也不會照顧弱者的自尊心，明目張膽的說人好弱之類的話。
但他這一句話，確實有點故意找茬的意味。
桐原司咒力量確實是少，但那一手結界術非常精妙。
已經能到以長補短的程度。
五條悟的被動技能——六眼，會一刻不停地收集著五條悟周身與咒力有關的信息，在桐原司構築結界術的那一瞬間，五條悟有被結界術上傾泄出來的信息衝擊到。
不過因為結界範圍小，除增減咒力外沒有特殊效用，不算複雜的結界術，五條悟很快就消化了這些情報。
他也能預判到，這個結界並不是對方的上限。
嗯……勉強可以歸類到【不那麼弱】的分類裡吧。
反正吊打那個男人綽綽有餘！
但五條悟非得要找茬的原因是，他發現，這個冒牌貨——
居然是真貨！
事情要從三十分鐘前說起。
本來，五條悟今天隻是慣例的離家出走而已。
買完遊戲機、吃完肯德基，看完漫畫，買到限量甜品就回家。
當他去最後一站甜品店排隊時，後面來了一對廢話異常多的情侶。
男生自以為低聲說話，嘀咕著前面戴著墨鏡依舊招蜂（妹）引蝶（子）的五條悟：“哇，這人也太高太瘦了吧，都不協調了，像竹竿。”
“但是很帥呢！”女友兩眼放光。
“隻不過看上去太高冷了，不敢上去搭話呢。”
眼見女友的注意都要被搶走，男生仗著前面的人看不見，隱晦得瞪了這個外國人的背影一眼。
隨即趕緊道：“我老家靜岡最近有個教會很出名，叫…萬世極樂教。我媽媽已經是信徒了呢。”
女生回神，說：“唉？教會好多騙人的，要叫你媽媽小心。”
“之前我們班的花澤，不就是被一個教會騙走了打工攢下的所有錢嗎？報警之後也追溯不回來了。他原本還想用這些錢去留學，現在什麼都沒了，心理崩潰到直接休學了。”
男生笑道：“沒事啦，我媽媽不會被騙的。”
“她是超級勤儉的人，不會亂花錢。屬於剩飯都舍不得丟，即便快變質了都要吃下去的類型。”
“明明爸爸都把工資上交給她了，她也舍不得給自己買新衣服，讓我和爸爸很苦惱呢。”
“所以我將來的妻子，一定是個非常孝順的人才行。”
“畢竟我媽媽養育我犧牲了很多，一定要有人替我好好照顧她。”
五條悟不耐煩的抖腿。
女生原本在約會中難掩羞澀，聽到對方這麼說，忽然本能的覺得哪裡不對勁。
下頭就在一瞬間。
明明提到結婚，應該是羞澀的話題，女生卻覺得說不出哪裡不對。
她扯出一個笑，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啊、啊哈哈，對了，黑井君的媽媽為什麼會信奉那個教會呢？”
男生正在為自己剛才那一番高水平發言洋洋自得，聽到對方轉移話題，隻當她害羞。
“因為萬世極樂教的教祖有著近乎神的外貌，嘖，我覺得肯定是騙人的啦，不過我媽媽見過真人，說他和傳言裡一樣。”
“是個一頭白發的少年，有一雙異於常人的雙瞳，信徒都叫他神之子呢。”
“異於常人？”
“是啊，非常瑰麗，像寶石一樣。”
男生誇誇其談，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吐露得一點不剩。
頗感無聊，剛打完一個哈欠的五條悟忽然眼神一亮。
【白發】【神子】【瑰麗的雙眼】
關鍵詞觸動。
五條悟感覺自己觸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有人偷了老子的人設，裝作老子的模樣，在招搖撞騙！
家裡的老橘子們取名是老土了點，可也算貼切，但那個神棍居然敢冒充自己！
五條悟不敢置信，五條悟不爽，五條悟打算去興師問罪。
當然，五條悟先美滋滋地享受了限量版的甜品。
然後小小教訓了一下那個普通又自信，還敢拉踩自己的男人，再瞬移到了靜岡，氣勢洶洶的打算找人算賬，結果六眼一看那個神棍——
對方的頭發自然柔順，發絲沒有染過的痕跡，發根也是純粹的白橡色。
頭發，是真的。
再看眼睛，沒有戴美瞳，也不是偽裝類的術式，更不是天空藍的顏色。
而是像彩虹一樣的絢爛七彩。
像琉璃一樣。
眼睛，也是真的！
先前認定彆人是假的冒牌貨，五條悟隻是些微的不爽。
等到確認那外表是真的後，五條悟忽然更不爽了！
不管！——五條悟任性地想不管——這個人絕對是冒牌貨！
神子這個稱號雖然老土，但隻能是老子一個人的。
先來後到的道理那個人不懂嗎？！
五條悟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群對老子又敬又怕的咒術師，也不像是對他心藏怨恨的詛咒師。
野生咒術師？
五條悟狐疑地望過去：“喂，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桐原司歪頭：“咒術界，誰人不知。五條家的六眼。”
好嘛，明知故犯。
確認對方知道自己有“六眼神子”這個稱號，依舊毫不心虛地用了。
五條悟緊盯著白發的少年教祖，“承認吧，你就是copy cat（山寨）！”
“真不巧，我也喜歡神子這個名字呢。”被五條悟接連挑釁之後，少年教祖的笑容依舊不變，直接宣戰，“那就，打一架吧。”
“誰輸了，自願改名。”
五條悟一怔，立即興奮地扯出一個笑容，露出誰怕誰的表情。
戰鬥一觸即發！
桐原司微微昂起下頜，豎起兩根手指，低聲呢喃：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儘祓禊。】
天色暗了兩個度。
桐原司先是放了一個最基本的帳。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忽然大笑出聲，語氣變得輕佻又危險：“你的膽子確實很大。”
“在老子面前，不竭儘全力出招和我對戰，反而浪費時間，釋放了一個用來隱蔽的【帳】。”
“很狂妄嘛！”
五條悟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動作優雅而不失速度地捏出一個手勢，他指尖出現一個類似小型黑洞的圓球，以其為圓心，展現出巨大的吸引力：“【蒼】。”
幽藍色的力量團迅速轟向桐原司，他身前的一部分庭院被磅礴的咒力卷成碎片。
桐原司把昏過去的詛咒師往後一扔，他可不能死，還有用。
就在【蒼】快要撕碎桐原司時——
桐原司嘴唇微動，吐出咒詞。
【扶搖而起，陡轉而落，混沌顛倒，無所可赦。】
桐原司以咒詞為引，配合憑空構築的結界術，隱蔽戰鬥的【帳】裡再次升起了一個【帳】。
是之前玩弄那個詛咒師時釋放的帳，能增減結界內咒術師的咒力量。
——不過，威力比之前翻了十倍。
五條悟迅速做出判斷。
有意思！
這個【帳】的範圍縮小近一半，且施放速度極快，隻把【蒼】包裹在內。
在圓形結界內，能量洶湧的【蒼】仿佛一滴彙入海洋的墨汁，一滴露水融進湖面。
融化於無形。
桐原司言笑晏晏，回答著五條悟的前一個問題：“萬世極樂教是能讓信徒忘記痛苦，重獲快樂的教會。”
“而我身為教祖，怎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給民眾帶來恐慌呢？”
“這才釋放了一個屏蔽的帳。”
“沒想到，居然被閣下當成了挑釁之舉，”桐原司抬頭望了望被雲層遮擋住的殘陽，他微微一笑，完全不真誠，“真是抱歉。”
說著，桐原司又布置了很多層帳中帳——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儘祓禊。】
「拒絕五條悟進入的帳」「提高硬度的帳」這兩個交替著使用，當盾牌。
【扶搖而起，陡轉而落，混沌顛倒，無所可赦。】
「削減或增加咒力的帳」「自動定位敵人的帳」結合，為輔助攻擊。
五條君，提前體驗一下澀穀戰裡的套娃式帳吧，桐原司笑道。
五條悟目睹周邊升起了一層層的帳，和洋蔥一樣，愈發興奮起來，瞳孔閃爍著熾熱的光芒：“是嗎？！”
“那就試試看，你到底能吃下老子多少發【蒼】！”
轟、轟、轟——
戰鬥到深夜。
*
翌日。
夏油傑走到萬世極樂教的門口，自拍了一張給母親發過去。
【Suguru：已經到了。】
【Suguru：[附圖]】
手機嗡聲震動的同時，母親回複了夏油傑的消息。
【Okasann：好的。】
【Okasann：傑，要好好聆聽教祖的教義，不要隨意跑出去，好嗎？】
【Okasann：還有，我已經拜托過教會的管理人員，為你準備一份晚餐。】
光是拜托應該不行的吧……
大概率是購買了這項‘服務’。
【Suguru：好的，我會好好吃飯。】
等等，夏油傑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把手機塞回衣兜。
抬頭一看，今天萬世極樂教的門口堆滿了禮品，衣食住行分門彆類的都有，卻沒有人在外徘徊。
夏油傑之前調查過，桐原司那個家夥也不是信徒相見就能每天見到的。
他一般上二休五。
昨天是第一天，照理說今天也上班才對，而且之前，信徒哪怕見不到人，萬世極樂教每天都不乏虔誠的信徒在門口參拜。
……出事了？
夏油傑也不想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但經驗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裡一泠，謹慎召喚出之前收服的一隻大型肉盾咒靈，快步上前，敲了敲門。
“叩叩——”
在他靠近門口的一瞬間，一陣若有似無的冰涼觸感掃過自己的身體。這感覺，在他昨天來這時，也感受到過，他當時沒怎麼在意。
很快，穿著宗教製服的教徒來開門，夏油傑昨天見過他，熟悉的面孔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敵意。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夏油君？進來吧。”
“昨天你走後，教祖就不再見彆的信徒了，但是在休息期間，有詛咒師突襲教祖，教祖應對及時，提前讓我們全部安全撤走了，也釋放了避人耳目的結界，普通人沒有察覺這裡的戰鬥。但是，建築被損毀了大半，隻能費時重建了。”
夏油傑聯想到剛才那隱約的觸感，也許這就是結界？
教徒繼續說：“在重建完畢前，教祖會用‘感悟大道’的名義暫停面見信徒。同時我們對外也會說，趁著教祖閉關，重新修繕教會。”
這個消息今天本該通知所有教徒，不過夏油的母親，需要延遲一天。
因為夏油傑今天必須來這裡。
教徒引著人進門。
夏油傑進去一看，入眼全部都是殘垣斷壁，隻有偌大的一片土地，隻有一間小屋還堅/挺著。
也不能說【屋】這個詞，因為隻剩下兩面牆壁了。
仔細一看，正是昨天把夏油傑晃花眼的，琳琅滿目的寶石牆壁。
到處都是穿著工作服的施工隊正在忙忙碌碌。
這顯然是個大工程。
每個人都滿頭大汗。
“……”
夏油傑：？
僅隔一天而已，有種荒謬的天翻地覆感覺。
夏油傑又看了看那片廢墟——也許再見到這種場景，是哥斯拉咒靈登陸大陸的時候了。
“那家夥、教祖受傷了嗎？他真的去閉關了？”
“教祖傷得很重，正處於虛弱狀態，夏油君，教祖需要您的幫助。”
夏油傑果斷點頭：“好。他在哪？”
教徒引著夏油傑來到一處無人的拐角，因為離廢墟中心有段距離，被波及的不算嚴重。
他指著地面，“教祖在地下室等您。”
“等等，就我自己去？你呢？”
“是的，因為我需要在這裡守護教祖大人心愛的寶石牆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