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館內,面對地上閃耀著的淡金色網,以及那異常醒目的空洞,王洛和鹿悠悠一時沉默,都是無話可說。
事態發展到這一步,棘手之餘,也著實有些尷尬。
這明明是發生在月央土地上,關乎整個仙盟的大事,最終卻要落到他們幾個外人頭上。
月央的本地人,甚至包括補天君在內,都被當成棋子一般,被恣意擺布著。
若是換作任何一個第三方看了,都難免感到祝望的霸道已經無可理喻。
然而事實上,這絕非鹿悠悠和王洛所願。
時間需要簡單的回溯。
在最開始的時候,王洛給月央拔荒之行的定位很簡單,就兩件事,第一件:殺該殺的人;第二件:殺阻撓第一件事的人。本質上和黃龍的思路並沒有區彆,隻不過他會考慮到胡亂殺人會引起強力反噬,因此殺人的手法要儘量巧妙,要殺也要光明正大的殺。
對於他們這些外人來說,能做的最多也就到這一步了。再複雜而深入的工作,尤其是那些關乎建設的工作,到底還是應該由月央人自己肩負起來。越俎代庖過甚不會有任何好處。
然而在臨行之前,王洛與鹿悠悠最後一次碰頭,卻赫然發現此路不通。
這個發現源自於一場意外,當王洛從豢養荒魔大黃口中得知,月央的定荒結界存在根源性漏洞後,立刻便將此事告知鹿悠悠。而後鹿悠悠就在百忙之中撥冗與王洛做了一番長談。
她首先以仙枯林首席的權限,提取出了月央的定荒結界圖,以網狀形式呈現出來,而後做了初步的推演,嘗試找出問題的解。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月央的結界漏洞,與她以往經曆過的都有不同,並不是單純來自定荒工作執行不力,或者某些身居要害之職的權貴倒行逆施——嚴格來說,新仙曆的人類文明從來也沒能完全擺脫這些文明的頑疾,因此該類漏洞也層出不窮。
但有了漏洞,儘力去填補就是了,定荒大結界並不會因為幾個漏洞的存在就頓時土崩瓦解,更無需惶恐過甚。相反,因為處理過太多次,反而熟練到讓人失去了對此類漏洞的畏懼。
可全新形式的根源級漏洞,就由不得人不重視了。
最初,鹿悠悠的想法是立即照會補天君,無論雙方在廣寒宮爆發過怎樣的不愉快,對方終歸都還是月央之主,這種棘手的狀況,不可能也不應該瞞著他。
但王洛當時就建言說,沒必要急著開誠布公,最好先到月央實地考察一番再行決斷,說不定補天君從一開始就在裝糊塗呢?
這個建議對王洛而言純屬隨口一提,鹿悠悠卻認真考慮後,輕輕點了頭——很輕很遲疑的那種。然而就在鹿悠悠點頭,決定不妨一試的刹那,那張淡金色的網就赫然有了變化,正中的空洞明顯收縮了一圈!
這種堪稱詭異的現象,當場就讓兩人震驚了,然後共同得出了一個更加詭異的結論。
或許,讓補天君蒙在鼓裡,對定荒大業更有幫助?
在這個結論的指導下,鹿悠悠才定下了之後的方略:由王洛先行前往月央,不單要殺該殺的人,更要嘗試逐步越俎代庖,接管月央的定荒工作……在這個方案確定之後,空洞居然又縮小了一點點!
可惜,之後王洛雖然在白鑰城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儼然將北域商團都坑了進來,但空洞的填補反而進展甚微。
總不能真去坑三十三個北域商團吧?!
沉默良久後,王洛率先說道:“或者我們換個思路,月央目前最缺的並不是明面上的定荒工作,因為咱們退一萬步來說,雖然照著圖紙來看,這裡的定荒工作簡直千瘡百孔,但就算千瘡百孔,其實問題也沒有那麼嚴重。畢竟仙盟的圖紙是按照茸城拓荒的超高要求去設計的,本身是有很大的設計餘量的。”
鹿悠悠沉思片刻,點點頭:“對,客觀來說,月央固然令人失望,但也不至於將漏洞開在根源層面。那是當年君長生化荒才會出現的極端情況……所以呢?”
王洛說道:“所以可能這百分之三的進度,也可能並不來自北域商團和他們的定荒高塔,而是因為其他的無心插柳……”
鹿悠悠不解:“其他的無心插柳?”
“比如因為我的到來,赫家準備製作一部以師姐為主角的太虛蜃景。”
“?”鹿悠悠面現茫然。
王洛耐心解釋道:“師姐是定荒元勳之首嘛,以她的故事改編來的太虛蜃景,或許可以起到類似凝淵圖的作用。”
鹿悠悠聽得目瞪口呆:“凝……這麼不要臉的話,就算尊主本人也很少說出口的!”
王洛聳聳肩:“但也未必就不是事實啊,凝淵圖因其承載的曆史而神通自生,太虛蜃景同樣可以承載曆史,為什麼不能有神通呢?反正既然月央人打算做了,那咱們就順手幫他們做得更好些,師姐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到時候咱們拿著成品到建木之巔放給她看,說不定她還會樂得複活過來。”
“你……”鹿悠悠又好氣又好笑,“你彆是被那兩個女演員的美色誘惑到了,拚命給她們加戲吧!?
王洛對此斷然否認:“那兩人對我幾乎沒有任何誘惑力可言,若非馨兒黏她們黏的厲害,我早把她們趕出摘星館,省得被人誤會我的審美。”
鹿悠悠聞言反而好奇:“真的?平心而論,那兩人的身材容姿,既有天生麗質,更有後天的精心修行保養,放到任何時候都堪稱絕色佳麗,你居然一點都不動心?”
王洛解釋說:“好看歸好看,動心歸動心,兩碼事。她們雖然漂亮,卻不合我的審美。”
鹿悠悠更加好奇:“那你的審美是什麼樣?”
“像你這樣啊。”
下一刻,摘星館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了。
而時空的凝固中,鹿悠悠那雙無暇的眸子分明有了片刻的地震。她用了好久,才恢複了幾分鎮定,並發出毫不鎮定的聲音。
“你你你在說說說什麼胡話啊!?”
王洛說道:“我自幼跟在師姐身旁,審美被她影響極深,嚴格來說就是與她幾乎彆無二致。而她的審美集大成者,就是現在的你啊。所以你問我的審美是什麼樣,自然是你現在這樣。”
“……”
摘星館內的空氣再次陷入凝固。
良久,鹿悠悠才歎息一聲:“對啊,這麼說才合情合理……總之,不說這題外話了,你打算要認真插手月央人的太虛蜃景,也沒什麼不好。唔,不如趁我難得來一次月央,讓那兩個女演員來和我聊聊,當世應該沒有誰比我更了解尊主大人了,嗯,除你之外吧。”
鹿悠悠的話,說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就是這心不在焉的話音剛剛落下,地板上淡金色的網再次收攏!正中的空洞以驚人的幅度向內收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