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飛濺中,全場寂靜。
站在鬥場外的看客們,已集體目瞪口呆。來自墨麟的將軍們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有人甚至直接把假眼從眼眶裡扣了出來仔細擦拭。
眼前這一幕實在過於離奇了!
黃龍將修為壓製到築基水平,並不意味著他真的就隻有築基級的戰鬥力。近百年的戎馬生涯,上千次的前線血戰……黃龍的實戰經驗之豐富,即便放到舊仙曆時代也可謂屈指可數,而這份經驗,以及由此而來的戰鬥智慧,卻不會隨修為的壓製而壓製。對他來說,築基水平根本就是個偽命題。
何況黃龍所謂的以築基對築基,自然不會是將自己壓製到築基初期,而是維持在築基巔峰的水平,距離金丹隻一步之遙,再配上百戰元嬰的實戰經驗,修行百年的諸多奇妙功法,以及那一身異獸皮甲……他的實戰能力其實足以勝過絕大多數的實戰派金丹。事實上,在前線軍營沒有戰事的時候,黃龍最喜歡的一種日常消遣,就是以這種所謂的築基修為,輪番調教他手下的年輕將士們。很多剛剛從墨麟兵院畢業的年輕金丹,都是躊躇滿誌地下場,然後被杏園的畢業生抬走當作研習素材。
然而現在,百戰不殆的老將,卻在鬥場邊緣的岩石堆裡,連連咳嗽,掙紮著爬起身來,滿臉的灰塵與詫異。
當然,同樣詫異的還有王洛。
“居然還站得起來,老將軍果然不凡。”
剛剛那一拳,他分明用了全力,換做一般的築基對手,此時就連屍塊都要用放大鏡去找,但是落在黃龍身上,卻隻是讓他陷入狼狽,連口血都沒吐出來。
誠然,黃龍並非貨真價實的築基,但他對自身力量的約束其實做得一絲不苟,此時的肉身強度,就的確隻有築基水平,能挨過王洛正面一拳,靠的是築基以外的真本事。
王洛很讚賞這樣的本事。
但黃龍本人卻高興不起來,他甩了甩頭,從喉嚨裡咳出幾粒碎石,隨即抬起目光,眼睛中就像是點燃了火。
“好小子,我真的低估你了……所以,築基對築基的遊戲結束了,接下來,給我躺下吧!”
伴隨最後一個字落地,一股宛如風暴的真元波動,從黃龍體內呼嘯而來,內府中那滿身瘡痍的元嬰,已經悄然睜開了一隻眼。
下一刻,王洛的視野裡,就失去了黃龍的身影。
他毫不猶豫地擰身擺拳,右拳如同旋落的流星掃向身後!然後,他就感到自己仿佛碰到了一座山。
黃龍閃現至王洛身後,正與那未卜先知的擺拳正面相撞,一聲震撼全場的轟鳴之後,老將軍有些失神地踉蹌了一步,右手被震得高高揚起。
另一邊,王洛則借勢飛退到數百米外,右手一陣酸麻無力,氣血如失控一般在經脈間張皇奔走。
然而雙方的退勢,就仿佛隻是一道殘影,上一刻,人們才看到兩人對拚一擊後,各自後退,下一刻,鬥場內卻再次傳來悶響,宛如春雷綻放,又仿佛大地在轟鳴。即便身處鬥場外,人們仍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血液和呼吸都為之凝滯。
這是一場超乎常人理解的戰鬥。
黃龍將軍並沒有解放全部的力量,他的內府元嬰隻睜開了一隻眼,但那一隻眼卻等同一顆全力運轉的金丹。所以,他是在以金丹級彆的力量,與一個築基的年輕人全力相搏。
從築基到金丹,黃龍的力量膨脹了何止十倍,然而十倍重壓之下,那個貨真價實的築基對手竟絲毫不顯頹勢!
悶雷一般的碰撞聲,在鬥場內接連不斷地炸響,對戰的雙方仿佛湖面閃爍的磷光,不斷閃現在鬥場的各處,一時間如同是施展了化身萬千的大神通,令人目不暇接。
幾個修為稍低的圍觀使者,甚至看了片刻就感到頭暈目眩,剛剛吃下去的前菜頓時有反芻之勢。
而對於鬥場之中的兩人來說,仿佛一切都隻是家常便飯。
雙方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哨,那些氣勢恢宏的仙法、神通巧妙的法寶……在蜃景故事裡常見的華麗,在此統統不複存在。鬥場中隻有最純粹的血肉之軀的正面相搏。
然而每一次血肉碰撞,卻都能激蕩出五顏六色的真元靈光,每一次身形的閃爍也都仿佛在撕扯空間,扭曲光線。最簡單的戰鬥中,卻蘊含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玄妙。
這份玄妙,對於有些人來說,就隻是鬥場裡的花哨,但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有著極深的意味。
幾名跟隨黃龍而來的墨麟人,無不面色陰沉難定。
其中一名虯髯將軍,便輕聲問身旁的戰友:“步將軍,你怎麼看?”
步將軍臉上的刀疤微微一皺,繼而答道:“匪夷所思。”
此言一出,周圍人無不暗暗點頭。
這的確是匪夷所思。
以築基境界,對抗一名恣意揮灑金丹之力的元嬰老將,至少場面上絲毫不落下風……這已經完全違背了他們所認知的一切常理!而且更重要的是,這種打破常理的現象,還說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此人應該不可能與荒魔有任何關聯了。”廖梵說道,“沒有荒魔會選擇在築基階段積累這麼龐大的力量,這說不通。”
廖將軍的話頓時引來附和,子吾鏡海的段永,便一拍手笑道:“就是啊,大凡被荒毒侵蝕者,幾乎都是不滿足大律法所約束的元嬰瓶頸,自命不凡地想要追求更高階的力量,卻沒聽說有人化荒入魔,是為了作當世第一築基的。”
而段永的同伴,一個身材高挑而豐腴,有著小麥般健康膚色的少女,則提出了另一個角度的問題:“而且,我沒看錯的話,那個靈山山主,滿打滿算也才修行二十多年吧?古修士的修行,通常會有這麼快嗎?我怎麼覺得,比起古修士,他倒是比我們這些現代修行人更顯得現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