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街赫赫有名的富二代張富鴻,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都是遲緩而笨拙,雖有金丹修為,卻因根基過於輕浮,以至於真元、神念、氣血三者互相拉扯,完全體現不出金丹境界應有的素質。
但眼下,張富鴻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步搶至王洛面前的靈巧姿態,卻是令人刮目相看。
“張老板好身法。”
張富鴻卻渾身肌肉都緊繃著,顫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王洛笑了笑,說道:“體態,注意體態。”
“什麼?”
王洛收斂笑容,認真解釋道:“一個人的相貌、衣著很容易作偽,但舉手抬足間的習慣,身體自然狀態下的姿態卻有著強大的慣性。若是你注意觀察,應該不難發現太虛中的行者形象,固然大部分都和現實不同,但一旦動起來,便往往會流露出現實中的影子。而那天你雖然身披血衣,附著了極其浮誇的特效,還刻意改變了自己的說話方式,但飛行時手足的姿態,說話時肩頸的動作,都在泄露著你的真實身份。”
張富鴻凝固如石雕,半晌才張開下巴,問道:“竟有這種事?”
“不過之所以能看穿你的身份,倒不是因為體態,卻是源於你無意中的一句話。”
“啊?”
王洛於是擺出一副茫然姿態,呢喃道:“實在看不出來啊……”
張富鴻回憶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親眼目睹對方信手拈來血魔十三時,的確忍不住感慨了這樣一句話,但這句話又有什麼問題?
“這句話說明你大概率與我在現實中見過面,而我隻要沿著這條線索,尋找現實中體態與血衣人最相近的那個,自然不難發現是你。”
張富鴻無力地呻吟起來:“就那麼一句話,至於這麼惦記嗎……”
“對大客戶總要上心一點嘛。放心,我並沒對其他人說過,就連羅老板也沒看出你的真實身份……張惇等人就更不會知道了。他們還以為你是那個靠赤柱武神來支撐幫派戰的青玉幫幫主,卻不知你的真實身份是飛垣錄中赫赫有名的【冥焚·魘鬼·鏖血】……”
張富鴻大驚失色,用力抓住王洛的肩膀,兩隻肥胖的手掌如鐵鉗一般收緊,繼而從喉嚨中擠出一絲仿佛被人捉奸在床的呻吟:“彆,彆叫那個名字。”
王洛有些不解:“很帥氣啊,何須羞恥?太虛照堂裡,鏖血公子擁躉無數,那日你若沒有身披血衣偽裝,說不定羅老板還要找你索要簽名……”
“算我求你!”
王洛隻好搖搖頭,為張富鴻的瑟縮而惋惜。
“那麼咱們言歸正傳,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想要打聽。”
張富鴻心頭一凜,警惕道:“打聽什麼?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
王洛笑道:“鏖血公子這就謙虛了。”
“……想問什麼就趕快問吧!”
“嗯,我想知道,令尊為什麼忽然急於奪取石玥手中的玉符,他本意應該是徐徐圖之,卻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幕後之人是想要什麼?”
張富鴻說道:“你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一個棄少有可能知道嗎?”
王洛說道:“鏖血公……”
“再提這個名字我要翻臉了!”
“好吧,張胖子你平日裡雖然完全是一副色厲內荏、欺軟怕硬的紈絝形象……”
張富鴻嘴唇翕動了幾下:“你真的不是來找茬的嗎!?”
“若真要找茬,隻消找借口把張老板你的二哥叫回小白樓,讓他透過樹眼看到你與愛侶的甜蜜模樣……”
張富鴻頓時改口:“叫什麼張老板,多生分!朋友都叫我張胖子!”
“張胖子你雖然平日看來紈絝,但真紈絝又怎麼可能在競爭激烈的太虛繪卷中闖出不俗的名頭?又怎麼可能在所有人都精神緊繃的時候,大著膽子在囚室私會愛侶?”
頓了頓,王洛正色道:“事實上,池雪薇也不是專程來為你烤肉的吧?”
張富鴻聽到這裡,才終於歎了口氣:“我算知道,為什麼石街人都斷定石家要複興了,有了你這種人在背後撐腰,就算栓條狗在石府,石家也照樣複興了。沒錯,池雪薇是來給我傳話的。”
池雪薇瞪大眼睛,面露驚惶。
張富鴻搖搖頭:“沒事,人家都看穿到這個地步,再要隱瞞反而是鬨笑話……你猜的沒錯,雪薇一直在偷偷向我傳遞消息,我爹的消息。”
而後,張富鴻思考了一會兒,整理思緒道:“我爹是被一個叫薄公子的人鼓動的,那人自稱是金瀾塢的特使,但實際能量遠不止於此,我大哥在建木區的業務,全靠那位薄公子穿針引線,若是真能做成,張家便等於真正在上城區站穩一隻腳了,而那也是我爹幾十年來的夙願。至於薄公子為何也要針對石家,老實說,直到今天以前,我都沒想明白,不過剛剛雪薇告訴我一件事,倒是讓我茅塞頓開。”
王洛不介意對方賣關子:“還請不吝賜教。”
“石街很快要大幅增值了。”張富鴻認真解釋道,“所以我爹正準備要調配家族資產,甚至不惜要大哥賤賣掉部分上城區產業,轉而置辦成石街資產。老實說,彆的事可以騙人,錢的去向是不會騙人的。”
王洛不由皺眉:“石街增值,那你們光明正大地購置本地資產便好,石玥又不會礙事……還是說,必須拔除了石家,石街才能增值?”
張富鴻點點頭說:“其中細節,就連我爹都不是很清楚,雪薇知道的就更是有限,但根據我倆的推斷,很可能是與石街自治章有關。眾所周知,石街是因自治而與茸城主流格格不入,也因格格不入,所以享受不到茸城律帶來的千年繁榮。那麼,若是廢除自治,將石街納入文明主流……”
王洛笑道:“這話你信嗎?”
張富鴻歎息道:“當然不信,皈依主流就能繁榮富強……這種鬼話,上城區的人可能會信,石街本地的人也可能會信,但作為橫跨上下兩區的張家的人,隻有腦子進了水才會信。但除此之外,莪也想不到彆的可能了。總之我爹也好,那位薄公子也好,似乎都篤定了,隻要除掉石玥,掌握了石街自治章,就能得到巨大的利益。但利從何來,就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了。”
“明白了,感謝賜教。”王洛拱手一禮,認真道謝。
“唉,朋友間,客氣什麼。”張富鴻此時卻是大方,“這段時間,關於你的故事,我其實聽了不少,整個青萍司被你如履平地,二哥甚至猜你是金鹿廳巡察使。當然,我是不信這個說法的,若真有金鹿使駕到,總督府肯定是第一個倒履相迎的。但無論如何,你是個有大神通的人,換了我在我爹那個位置上,絕對不會願意與你為敵。”
王洛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換啊。”
“……不如換你到我爹位置上,我喊你聲爹,還容易一點!”
“那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