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探(1 / 1)

地海燃燈 渾不沉 4042 字 6個月前

出門之後,陸然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幢十層左右的大樓之中。

驚奇的是,彆人都是城中有樓,而這裡,居然是樓中,有座城。

回廊之下,舉目望去,仿若個巨大的天井,天井之中,居然有許多店鋪、攤檔,甚至還有汽車在其中穿行。

這些,陸然並不算陌生,三零二二,一九九九,一八九六,數字越小,城市就越顯得落後。

若是以太耳的曆法算,此時應該是新曆一一四七年,所以這裡必定不是太耳,難以相信七百年後,太耳那樣的世界,會發展成這樣的面貌。

七拐八彎在這迷宮一般的樓道中終於找到下樓的樓梯,陸然一路往下,最後穿過一個貼滿廣告、告示的大堂,就來到了方才在樓上望見的那個天井之地。

因為也沒有想好要去何處,陸然在原地張望了一下,看見一間鋪子門頭上寫著一個大的“當”字,想起自己包中還有幾塊金角(金塊),先去換些錢票再說。

可他一腳剛踏出那個門檻,忽然從側方衝出了一個打扮頗為奇怪的人,一伸手,將他攔下。

大熱天,這人還戴著一頂黑色大簷帽,穿著也是一身黑,卻在胸口至腰間綁著一根白皮帶,皮帶上披毛戴角串著許多古怪的玩意。

在太耳,隻有道士才會這般打扮,可在這方世界,陸然知道,他們有個統一的稱呼,叫真探。

這位真探三十來歲,身材高大,目光銳利且凶悍,揮動手中一根黑色的鐵棍,示意陸然舉起雙手,靠牆邊站好。

他啐了一口,“陌生面孔,小子,哪來的?”

陸然當然不能再說什麼“我來自異世界”這種鬼話,隻得含混其詞道:“我,我從樓上下來。”

“從樓下下來?幾號樓哪一戶?”

黑色鐵棍敲在陸然頭部附近的牆壁上,鏘鏘兩聲快要將陸然的耳膜震破。

陸然隻得實話實說,“我……我沒注意。”

“沒注意,還是根本就不知道?來,把身份證拿出來。”

棍子又敲了上來,真探的另一手,還從腰間摸出一副銀色的手銬。

“我……忘帶了。”

陸然已經在打算,如果這真探要拷他,他就立即將其撂倒,然後往大門口逃跑。

接著他就看到真探的臉色一變,同時握住手銬的手也提了起來。

“雷駱哥哥!雷駱哥哥!”

熟悉的童聲忽然從頭頂之上響起,靈真從四樓的窗戶之上探出了半個身子,叫了這位真探兩聲。

叫雷駱的真探手放了下去,抬起頭,勉強地笑著回應了一句。

“是靈真啊,等我把這隻‘水鼠’捉回去,再來你家看你。”

“不不不,這人不是什麼‘水鼠’,是我二哥的朋友來的,隻是他原來住在鄉下,這是第一次進城!他是要來探望我們的。”靈真急得直擺手,聲調都提高了不少。

“小愚的朋友?”真探的臉上,仍有幾分狐疑,但態度卻一下緩和了不少,又問道:“你確定嗎?這小子怎麼看怎麼可疑。”

“確定的確定的,是不是啊,陸然哥哥?”靈真的小臉,笑的可甜了,衝著陸然,就是一通亂眨眼睛。

陸然心領神會,略微擠出一個笑臉,衝那位真探說道:“沒錯的,大人,我剛從鄉下來,第一次來,不太認識路。”

“你的意思是,你是要進這雙喜大廈,而不是從中走出來?”真探手中的鐵棍放下又拿起,朝陸然身後的大堂一指,問道:“何伯,是這樣嗎?”

陸然這才注意到原來他經過的那個大堂有個石台,石台後面居然有個很胖的老人在那裡打盹,老人似乎被真探這一句話給驚醒,咕噥了兩句“是啊是啊”,轉頭又呼呼睡了過去。

黑衣真探這才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衝陸然說了句,“既然人生地不熟,就不要亂跑,現在外面可不太平,你可要替小愚多照顧照顧他的妹妹們。”

陸然點點頭表示明白,回頭就要上樓。

真探也轉身要繼續巡邏,一抬眼就看見不遠處兩個賣菜的小販一言不合,就地扭打了起來。

“媽的,讓不讓人消停!”

真探立即提起鐵棍,大步趕了過去。

陸然原本並沒有心思去管這等閒事,隻是無意中看了一眼,這一看,著實有些吃驚。

隻眨眼間,黑衣真探已經來到了兩名小販的近前,根本不廢話,抄起鐵棍就打,打完這個賣菜的,再去打那個賣魚的,最後將在地上哀嚎打滾的兩人趕至一處,再一起打,人打得快斷氣了不說,順手還將兩人的攤檔一並打爛,菜葉子與水產飛了一地。

周遭看熱鬨的人雖然越聚越多,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勸解,隻是冷冷看著這一切,仿佛是來捧場一般。

這時那真探也打得累了,停了下來,目光如狼,凶狠地環視了一遍這些圍觀的攤販,接著從皮帶上取下一個呼哨,狠狠地吹響在這天井,同時所有樓上的窗戶都跟著打開,從中探出密密麻麻的人頭。

“今日,因為‘菜強’與‘蝦醬’擾亂市場,尋釁滋事,所以加收一次利是!”

哨聲結束,真探聲若洪鐘,整個大樓與天井的人聽到他這麼說,幾乎臉上都露出了某種晦暗痛苦之色。

真探脫下頭上那黑色的大簷帽,托到手上,往前一伸,那群圍觀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開始在口袋中摸索,然後各自取出錢票,自己排好隊,將那些錢票都一一放在了那大簷帽之內。

同時,大樓中的居民也跟著下了樓,手上各自都帶著錢票,排成了另一個隊伍。

“你是外來的,不用交錢,還是快點上去避一避吧。”

石台後那個胖老頭大概是又被吵醒,忽然在身後跟陸然這麼說道。

陸然伸手指了指,“他們這是?”

“你彆問了,剛才那位阿瑟不是跟你說了嘛,現在這世道,可並不太平。“

陸然見他也起了身,顫巍巍從前胸的口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錢票,也就沒有再問。

然後他就看見,麗真光著腳,身上披著自己之前蓋的那條紅毯,手中同樣拿著錢票,急匆匆跑下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