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我是誰和你是誰(1 / 1)

地海燃燈 渾不沉 4336 字 6個月前

“看……看戲?”屈放沒有想到會被陸然點名,先是覺得訝異,而後,忽然覺得有些羞臊。

讀書人臉皮薄,被後生一下踩到痛腳,是會這樣的。

可陸然並沒有就此話題繼續,而是將頭轉了回去,這一次,他既不看左邊,也不看右邊,而是不偏不倚,直直看著中間那一片虛空,仿佛那裡有一條隻有他能看見的界限似的。

“今次,我來當一次評審,你們,請隨意。”

為了表示公平,陸然幾乎同時伸出兩手,一隻往左,一隻往右,做了邀請的手勢。

兩邊的各路神仙,都被他這句話惹得哈哈大笑。

當然,有的人是發自內心覺得好笑,有的人是氣到發笑。

但就是陸然的這番話,這個動作,卻讓屈放驀然想起一件差點被自己遺忘的事情來。

本次大醮舉辦之前,從絕瀛島出發的前夜,他的那位不怎麼討自己喜歡的上司,也就是守藏室最高長官李洱,曾來探望他。

言談之間,那位兩教傳奇人士、仙界第一史學家、教主的親舅舅,提了這麼一嘴。

“若是你在此次大醮之中,見到什麼穿著古怪,言語也古怪,行為也古怪之人,無論其是生是死,請將他的名字告訴我。”

穿著古怪,言語古怪,行為動作更是古怪之人,莫非就是眼前這位四四四選手?

聯想之前兩場複選,屈放用藏在袖中的手中,悄悄寫下了“然路”二字。

屈放正想著此事,那邊的大仙者淮黃突然開了口,嗬嗬一笑道:“這位然路選手果真有意思,確實如此,不選,才是上策,當然,還有上上策。”

“什麼上上策?”陸然頭也不轉,隻是開口問道。

“逃跑。古人雲,好人不立危牆之下,然路選手,希望你日後也能如此聰慧,你可以不站在好人這邊,但也絕不要站在外人那邊,如果有人逼你,那你就跑。”淮黃也不看向陸然,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寶座上之人。

陸然聽出他話中有話,意思大概是,我們並不相熟,你陸然,此時千萬不要站在我們這邊。

這老頭,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想著要保護自己,怕自己頭腦一熱,也將小命,送在此地。

“大仙者,幾日前你邀請我去你們山莊赴宴,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時你說,要我為你們的計劃,貢獻一份力量,你說的計劃,該不會就是今日,方才所發生之事吧?”陸然將計就計,臉上泛起慍色,言語中帶著嘲諷。

“可你不沒同意嘛。”淮黃的語氣也變了味。

“還不是因為你們,確實沒有實力。”陸然也不甘示弱。

“嗬嗬,說到底什麼有緣之人,都是狗屁,還不是隻想吃仙教那碗狗屎的哈巴狗!”淮黃,太過投入,突然開罵。

陸然也沒有想到淮黃會如此,又不想罵回去,隻好揶揄了一句“我不跟你們這種將死之人一般見識”,便閉了嘴。

“天生沒有仙竅的殘疾!”

“被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雛兒!”

“思想古怪又僵化的年輕人!”

“吃餃子不蘸醋的大逆不道者!”

……

然而淮黃似乎來了勁,一種比一種更稀奇惡毒的辱罵從他口中源源不絕而出。

兩方人士都始料未及,同時也都是大開眼界。

陸然,閉口之後,一動不動。

說了不動,就不動。

最後,就連寶座上之人都有些聽不下去,開口說了話。

“奇怪,你明明覺得他們今日都會死,為何還要假惺惺保持中立?直接來我們身後,豈不是更好?”

話,並非是對淮黃而說,寶座上之人,將頭上面具轉向了陸然。

“我不是假惺惺,我是真的不打算選,或者說,今日,我不高興選。”陸然,依舊一動不動,隻是抬了抬眼睛。

寶座上之人,悶哼了一聲:“那還不是因為,過了今日,你也無須再選。”

陸然不置可否,忽然問道:“你,究竟是誰?”

寶座上之人明顯愣了一下,身形也垮了那麼一瞬,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威嚴中又帶著玩味的聲音,“這個問題,好久沒有人問過我了。”

他將雙手捧於面具之前,好似捧著一面鏡子,接著那面具之中出現了一張臉,又一張臉,無數張臉。

“這個問題,在過去的某一段時間裡,我幾乎每天都要問一問自己,可是到了今天,還是沒有答案。”

面具猛然高高仰起,無數的臉驟然消失不見,黑鐵色的面具中,再度變得一片死寂。

沉默了一會,他說,“或許,我可以是任何人。”

“或許,你任何人都不是,你,根本不是人。”陸然依舊沒有看他,不看那個面具,心中那個陸然就不會走入環中,就不會死而複生。

“或許你說的也對,我,不是人,至少現在不是。”面具後,那聲音還在就這個問題在糾纏。

良久,他才低下頭來,面具之中,忽然出現一個笑臉。

極其簡單的兩個點,當做眼睛,一條向上的半圓弧線,就是嘴巴。

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聲音變得高亢,“雖然我不知道我是誰,可我知道你是誰呀,你,陸然,你也不是人呀!”

陸然原本隻是隨口一問,拖延時間,聽到這一句,渾身一顫。

心中那個陸然忽然從無邊的黑暗獄門之中,伸出了一隻手,冒出了一句話。

——快去問問他你是誰,你的身世。

“那……我是誰?”陸然一手按住胸口,將那隻手按了回去,同時急切地問道。

“做了我的徒兒,我自然會告訴你,哦,不對,你已經是我的徒兒了,那等我帶你回到絕瀛島,再找個時間,告訴你。”面具下的聲音,此時又變得極其平緩。

“為什麼現在不說,還是說,你是在騙我?”陸然低頭,發現面具下的聲音平靜下來之後,心中的人或者聲音,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寶座上之人冷笑了兩聲,聲音又變得極其輕視,“那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在場的其他人,沒有資格聽去半個字。”

“哦。”陸然,學著可知子那樣,皺了皺眉頭。

(大決戰之前的廢話,還是很有必要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