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說的愁是什麼愁(1 / 1)

地海燃燈 渾不沉 4593 字 6個月前

南曆七三四年,新曆一四七年,九月初七。

這一天傍晚時分,陸然贏得了環天大醮最終評選的入場券,雖然過程不儘如人意,但結局就是如此。

絕瀛城中心市場的一處宅內,深夜裡依舊燈火如晝,人們來回奔走,在討論、抄寫、謄錄著什麼。

一個房間之內,馬小鹽的面前,放著兩張空白紙張,一張光滑如鏡,潔白似雪,另一張則粗糙了許多。

想了一想,馬小鹽在似雪的那張紙上寫上了如下信息——

【四景八時燈】之中,冬季擂台擂主李陌君來自長英國,四十二歲,煉羽士,豢養了兩隻仙獸,一曰【風生水起獸】,一曰【飛黃騰達鳥】,機緣上上,勇力上中,就是可惜了被他挑落下馬的那位鹿兒雲。

此人綜合評價上下。

秋季擂主名叫賴帕兒,又叫賴賴居士,三百一十八歲,來自羅珠國的煉丹士,擁有法寶【苦難葫蘆】,機緣上中,勇力上上,綜合評價上中。

夏季擂主是四人中唯一一名女性,十六歲,煉術士,名叫萬隱心,來自琉和國,乃是琉和萬刃山萬氏神女,擁有至寶【萬氏十符】,機緣上上,勇力上下,綜合評價上上。

春季擂主然路(已查實真名為陸然),十八歲,夏亞人士,無門無派,無煉氣基礎,有法寶【萬變樹】和洞察天君之寶【涅血火珠】,機緣上上,勇力中下。

綜合評價……

馬小鹽猶豫許久,最後在後面鄭重添上“下中”二字。

然後他立即換到另一張糙紙,在上面寫下如下標題——

環天大醮再次黑箱操作!然路選手的真正身份令人震驚!

何至於此!前夏亞太子之子被環教天君製成糖丸!

神女還是剩女?萬氏孤女苦苦隱瞞真實年齡,竟然是為了一個無法啟齒的秘密!

……

審視兩遍,覺得很是滿意,這才小心翼翼收起另一張紙,將這張寫滿聳動新聞的糙紙捧起,往樓上總編室送去。

馬小鹽,絕瀛城二手市場門口得寶樓說書人之徒,《絕瀛早報》花版史上最年輕的主筆,而過了今晚,交了最後一稿,他將擁有一個新的身份。

一個自己在三天之前,自己連在夢裡都不敢想的身份。

*

*

南爛海。

十黿島中最靠近南的一座小島之上。

徐芙自從回來之後,每逢得空,便站在此地,朝著絕瀛城的方向眺望。

到底在望些什麼,不言而喻。

頭上戴花的甄賈玉遞上一封信箋,在一旁感歎道:“這陸公子還真是仙緣不斷,好在有驚無險,這內室弟子的名額,唾手可得了。”

徐芙望了一眼信箋上的剪報內容,眉宇間並沒有開心起來,反而更覺焦慮。

沉默良久,徐芙才對著絕瀛城的方向,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可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好好的,你為何獨自一人回來了?”甄賈玉很小心很小心地問道。

“我……”徐芙下意識先是點頭而又搖頭,最後才帶著一絲恐懼的語調說道:“我看見了不該看見之物,看見了不想看見之物。”

*

*

仙者山莊,無息密室之中。

十二仙者,再次齊聚。

過去數百年他們聚集在此的時間,怕是都比不上這幾日。

會議,自然是正治局淮黃坐鎮,內務局柳瓶兒主持。

會議的主角卻是裝備局公輸鬥,情報局周全以及工事局秦無假。

三人是帶著沉甸甸一個箱子來的。

箱子之中,滿當當全是紙做的花,拿在手上薄薄一張。

樣式,就跟陸然相贈的那枚鐵花一模一樣。

十二仙者,每人手上捧著一把,細細看過去,聞一聞,摸一摸,簡直是如癡如醉。

最後,在淮黃的帶領下,十二人集體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著身後懸掛的三幅畫,拜了三拜。

*

*

陸然,迷迷糊糊地贏了李春免,迷迷糊糊地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回到了萬環樓地下五層,又迷迷糊糊被環教的小小童子請去了萬環樓六十層暫住,這才終於得到了片刻安寧。

可安寧之後,想得更多,千頭萬緒百種愁一時間全都湧了上來,讓他又覺得有些寂寞。

剛好這個時候詩南、北泉約他去草花街玩耍,說是洞察天君也要去,陸然想了想,說有些累了,就拒絕了。

他忽然想起褚義被那位女煉術士萬隱心打得抱頭鼠竄之後,人群中也沒有再見到他的蹤影,他會不會在等著自己?

他換了套平日不大穿的兜帽長袍(忘情宗陸平生所贈),悄悄摸到了褚義所在的地下二層。

一推門,好家夥,這褚老爺正半裸著身子,抱著個酒瓶,呼呼大睡呢。

你說的輸是什麼輸?

我說的愁又是什麼愁?

陸然也顧不上男女有彆,將他喚醒,等著他換了一身衣裙,再提議兩人再去小酒館喝一杯。

兩人一路拉扯著,又來到那個他們熟悉的無名酒館。

其實這酒館,原本也有招牌,隻是年久失修,老板也換了幾茬人,生意一般,也就這樣混了過來。

這間店的原名,叫做“無欺間”。

不知是什麼意思,也許是在腔調這是一家誠信不欺客的店。

“這名字我知道什麼意思。”聽完店小二的解釋,陸然拍了拍胸脯,“這是‘一個沒有人欺的人間’的意思,是根據無欺上人的名諱取的。”

小二笑嗬嗬應承著,顯然對此並不知情,也不關心。

整個店中,四五桌客人,個個無動於衷,看來這絕瀛城,的確早就將無欺上人遺忘。

“喂喂,怎麼還沒有喝,人就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褚義看到陸然眼中,自己那懼怕的火焰,一閃而過,接著便是莫名地粲然一笑,“夥計,那就先來幾壺‘瞋火燒’,彆的酒,一概不要。”

“對,今天是個要慶祝的好日子,咱們不醉不歸!”褚義依舊,見風使舵。

片刻之後,三杯“瞋火燒”下肚,兩人都飄飄然起來,覺得自己變得很輕很輕,在一名極其貌美卻從未見過的女子引領之下,兩人上了這間酒館過去不曾上過的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