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可知未可知(1 / 1)

地海燃燈 渾不沉 6232 字 6個月前

“在八仙樓之外遇見你,準沒好事。”

陸然伸了個懶腰,夜已深沉,困了,也有點乏了。

“陸掌櫃,陸老弟,上峰的命令,您多配合。”褚義笑了笑,“誰叫我是專門替人擦屁股的。”

“好呀,你罵我是屎!”陸然不忘插科打諢,衝褚義嬉笑幾聲,又問了一句:“殺貓也犯法?”

“這……”褚義撚了撚唇邊的小胡子,大概還在想,要如何解釋。

他原本就有些怕這少年,現在再看見這雷法的威力,心中對於陸然的畏懼,莫名又加深了幾分。

正琢磨著,隻聽見陸然又悠悠說了一句。

“彆委屈了這小娘子。”

撲通一聲,少年昏倒在地。

……

約麼一個時辰後。

再睜開眼,陸然已在紛離鎮巡檢房的大牢裡面。

一起身,頭還有些昏沉沉的,環顧四周,光線幽暗。

此時應該子時已過了。

身下都是乾的,說明這裡應該還算清敞,想是褚義那老頭子安排過的。

依稀望見可知子盤坐在牢房內的另一角,原本閉目養著神,聽見動靜,似乎向他看了過來。

“嘿,真把我們關進大牢裡了啊。”

“你醒了啊。”可知子走了過來,伸手就要撫陸然的額頭,“你方才還有點發熱……”

“呀!”陸然如遭電擊,一下跳開,假模假樣地把頭往外探了探,問道:“那褚義。噢,就是那長得像隻大老鼠的小老頭,說什麼了沒?”

“沒。就說什麼暫時委屈一下,他先去複命。對了,他叫你務必等他。”

“等他做啥?給我擦屁股?”

這一句話太過粗俗,陸然是在心裡嘀咕的。

黑暗之中,雖然看不太清,但陸然可是在比這還黑的船艙中待過三十年之久的人,靠著聞,他也能聞出一些信息。

這監牢可夠大的,遠超陸然所想。

粗略估算了一下,這裡面至少有百十來間牢房,就算它四人一間,那麼大概關著有四五百名犯人。

整個紛離鎮可隻有一千來戶人,需要這麼多牢房?還是說,這其實是全縣合用的總牢?

陸然將心中疑惑,說與可知子聽。

可知子卻說:“這個我已經問過了,有幾個人說,他們其實都是修仙者,慕名而來,卻犯了大觀的‘禁令’,被關在此處,以待進一步發落。”

“大觀的禁令?”陸然長出了一口氣,還好,這裡關的不是什麼邪祟鬼怪,都是人。

“是的,大觀的禁令,很簡單,不許上山。”

“不許上山?也是,那山上我去過,邪得很。”陸然有意顯擺,但實際是,他確實去過山裡,隻是他待過的地方,不過一葉一花,方寸間的天地。

“這些,你都說過啦!”可知子突然淺淺一笑。

“咦?”陸然突然發出一聲感歎。

“什麼?”

“沒有……”其實陸然想說的是,你偶爾不那麼憂鬱的時候,還挺可愛的嘛,話到嘴邊突然覺得,這樣,還是有些冒失。

於是把話咽了回去。

兩人短暫的沉默。

“那麼,就睡吧?”陸然躺回了之前昏睡的那片稻草,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你睡吧,我眼睛閉一會就好。”可知子還是離他遠遠的,坐在角落。

“我說,方才在街上,你明明可以走脫,為何不跑?”

“……你說呢?”可知子似乎懶得解釋。

“好吧。那睡吧。”陸然明白,可知子那是為了留下來照顧突然昏倒的那個人。

“好。”可知子點了點頭。

“我說,你有沒有看到方才的閃電?”隔了一會,陸然忍不住,又問。

“看到了。”可知子居然還搭理他。

“好……好看嗎?”

“好看?”可知子回想那一幕,確實壯觀,但是這跟好看有什麼關係?

可知子想了一下,問道:“那是什麼法寶嗎?”

“嗯,是吧。”陸然一想到青烏那邪性的樣子,什麼三滴血,三條命,儘是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突然感覺有些說不下去了。

說到底,借來的東西,不值得誇耀。

“算了。睡吧。”陸然見可知子又不接話了,悻悻地說道。

“好。”可知子還是一樣的回答。

過不了許久,可知子聽見陸然幾聲很輕很輕的歎氣聲,自己也伸手撩了撩頭發。

“我說……”黑暗中,一個聲音再度響起。

可知子沒忍住,噗嗤一笑。

“你到底睡不睡?”

“不不不,我想到一件事,至關重要。”陸然儘量讓語氣顯得嚴肅。

“什麼?”

“不知道那個金毛,現在怎麼樣了?”

“叫王子或者回寰!你再叫回寰王子金毛,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果然,提到了回寰,可知子健談了不少。

“他不會有危險吧?”

“應該不會吧……隻要不再碰見上次那個奇怪的黑袍,一般人,打不過殿下的。”

“可是他劍都沒有帶呢?”

“劍,隻是一種工具。”

“可知子,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什麼?”

“什麼是劍侍?”

“啊?”

“對啊,你不是金……你不是回寰的劍侍嗎?那什麼是劍侍呢?”

“劍侍……”可知子拖著好長的尾音,思緒一下回到了久遠的幼年。

那是關乎命運的逃生。

亦是絕處逢生的奇遇。

“劍侍,就是侍奉劍仙的人。”

最終,可知子還是收回了思緒,十分敷衍地回答了陸然。

“額,他是雇你的,還是……一輩子的?”陸然的問題,總是很奇怪。

“應該是……一輩子的吧。”可知子確實也沒有想過這件事。

一輩子也挺好,那隻要跟回寰做好朋友,也就可以一輩子跟可知子做朋友。

陸然的想法,也總是不尋常。

欸?等等。

“你說的侍奉,就是說你要幫回寰鋪床、疊被、倒洗腳水?”

“對啊。”可知子點點頭。

“還有洗衣做飯按摩掏耳朵?”

“對啊。”

“還有……”

“對啊。”

“對什麼對啊,我還沒問呢。”

“對啊。”

“……”

“陸然,你怎麼不說話了?”

“可知子,那你做劍侍多久了?”

“嗯,讓我算算……”

“什麼?還要算的?”

“差不多十年了吧……”

“這金毛……我跟他誓不兩立!”

可知子卻好像來了興致,一下打開了話匣子,於是接著陸然聽到了六歲那年他們在去學劍的時候,回寰在山中與野豬搏鬥,從而錯過了面試;七歲為了去找一種仙材,回寰爬山時磨破了褲子;九歲被師父責罰,兩人一同跪在祖師像前偷吃果子,十歲那年……

童年瑣事,可知子講得津津有味。

陸然聽著難受,一會兒昏昏欲睡,一會兒心中鬱結難以合眼。

好在沒過了多久,褚義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們的門前。

“陸兄弟,有位老爺要見你,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