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管好你的人。”(1 / 1)

期中考這一個星期,整個山海一中都飄著香火氣,尤其是宿舍樓,牆上不是掛著文昌帝君,就是掛著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香火氣都快將牆皮醃入味了。

期間正好碰上瑞城一年一度的“佛教道教交流大會”,邱小觀長在百忙之中請假外出參加了一個開幕式,兩手空空出去,拉了個32寸plus大幅擴容行李箱加一個書包回來。

行李箱裡是無煙供佛香,書包裡是32個雞蛋餅。

因為書包一路冒著煙,邱小觀長表情又一貫壯烈,差點被當成激進暴徒攔在校外。

期中考前一天,老付把帶著一遝準考證進來的時候,底下又是霜打的茄子,蔫巴一片。

“又不是沒考過試,都精神點,”老付說著,把考場確認表遞給靠門第一排的陳詩文,“簽完往後傳,每個人都要簽字,簽完交給書靜,書靜到時候放我辦公室桌上。”

李書靜點頭應下。

準考證上已經有考場信息,每個人簡單對了對,就立刻簽字後傳,流程明確,因此速度很快,直到林文光“臥槽”了一聲。

廖爭被嚇了一跳:“鬼叫什麼?”

林文光沒答,直直轉頭看向教室靠窗的角落:“黎哥,你和遲哥又是前後座?”

林文光話音一落,前排已經簽完字的幾人也趕忙回過頭來。

“讓我康康。”

“我也康康。”

一看,還真是。

周考先不算,開學考,第一次月考,再加上這次期中考,一共三次正規考試,兩人都離得很近,最遠的也就是開學考那次,中間象征性隔了個王笛。

這就很踏馬離譜。

如果說山海一中按成績分配考場那這座位無可非議,可問題是山海沒這規矩,為了防止學生摸清考場規律搞小動作,主打的就是一個奇妙際遇,不到準考證下發那天你根本不知道身邊是誰。

三次考試,林文光從四樓到一樓再到五樓,彆說和誰前後排了,三次同一個考場的都沒有。

“誰排的座位啊?”

“那肯定是教務處啊。”

“黎哥和遲哥不會是綁一起排的吧?”

廖爭簽完字把紙遞給江黎。

江黎接過確認表,看了身側人一眼:“我幫你簽?”

奚遲低頭繼續做他的物理競賽卷:“嗯。”

“黎哥,第三次了吧,你和遲哥怎麼一直在一起?”

“湊巧。”江黎隨手簽完兩個名字,把紙遞給許雲銳。

所有人:“?”

都深度綁定了還湊巧?騙鬼呢?!

廖爭不死心,又看向奚遲:“遲哥,你……”

“湊巧。”奚遲將江黎兩個字重複一遍。

廖爭:“……”

奚遲思緒空出來三四秒。

看著那張已經被傳到桑遊手中的確認表,他沒再說話。

症已經輕減不少,但隻要

一天沒痊愈,主任那邊就不會放心,那就表示還會有無數個“湊巧”

奚遲正想著,那邊的廖爭又開了口:“那是怎麼個‘湊’法,簡單嗎?方便嗎?下次能帶我一個嗎?”

奚遲:“……?”

奚遲停下筆,一時沒能明白什麼叫“帶我一個”,於是轉頭看著廖爭。

“嘿嘿嘿,就是下次‘湊’的時候加我一個,坐你們前後左右都可以,感受一下普照的道光,”廖爭摸著頭訕笑,“遲哥你彆誤會,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是來加入你們的。”

教室傳來此起彼伏又抑揚頓挫的咳嗽聲。

不要在人類互聯網上看到一些流行語就學以亂用!

這是能說的嗎???

你怎麼敢的?

所有人小心翼翼看向窗旁那人。

還好,遲哥顯然已經見慣風浪,他沒說什麼,隻冷淡收回視線,低頭寫卷子。

江黎面上帶著點笑,刷著題,餘光卻一直停留在身側。

十幾秒後,見慣風浪的秘書長呼了一口氣。

又十幾秒過去,秘書長拿著筆的指節開始繃得發青。

半分鐘後,奚遲拿筆背重重敲在江黎小臂上。

“管好你的人。”

很凶。

江黎失笑。

當天體育課,高二一班體委廖爭連吃了三記驚天大帽,都是他黎哥親自蓋的,每次蓋完,還要說一句“抱歉,手滑”。

廖爭被蓋到當天半夜坐起來懷疑人生。

不是,黎哥手再滑也不至於連蓋他三個吧?

-

香火氣飄了兩天,總算熬過了期中考。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鈴響起,三個年級同時結束戰鬥,學校鬨騰得像是高考結束。

各班正忙著把教室恢複原樣,王笛舉著張理綜卷從一樓一路跑上來,邊跑還邊喊:“報!”

不消片刻,各個樓層靠近走廊那一側的每扇窗戶都探出一排腦袋。

“報什麼?”

“不知道哇,就聽王笛滋兒哇滋兒哇的。”

“快!找個人跟過去!王笛那樣肯定是打探到什麼新消息了!”

於是一串人跟到王笛一路飛奔到一班門口。

高二一班此時正進進出出搬桌子搬書。

王笛穿過人群,一個箭步竄到講台上,抬手在黑板上落下一記重錘。

“咚——”一聲,引得所有人抬頭往講台上看。

“我剛從學校小賣部那邊回來,經過假山池的時候,碰到老王和段長在說話,你們猜我聽到了什麼?”

祝餘:“有屁快放。”

就是祝餘不說王笛也憋不住話:“我聽到老王跟段長說這次得麻煩閱卷老師快點批卷子了,儘量周末趕趕工,不要耽誤周一周二的秋遊。”

“秋遊”二字一出,底下一瞬安靜之後,立刻炸了鍋。

眾所周知,除了“彆有天地”外,“自

然教育”一直是山海一中讓瑞城其他高中學子羨慕至極的一點。

尤其是現在,

“”??[,

越來越多的學校都取消了大型戶外活動,可山海一中卻年年有,教育局年年批。

不僅年年能外出,還是“傾巢出動”,時間也非常固定,高一高二是每年11月份末,秋遊,而高三則是每年三月,“成人禮”。

每每到了這時節,育英等一眾學校都會紅著眼說“也就那樣,也沒什麼,不過如此,沒有不也活著?”,然後瘋狂搜索山海一中入學條件。

山海一中一眾學子卻隻想說兩個字:快逃!

山海一中作為妖族老牌名校,理念之一就是“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校長辦公室牆上至今還掛著十個字,是第一任校長親筆提的,上頭寫著一行詩:“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是校長對學生美好願景和希望學子們達到的境界。

願景是好願景,境界也是好境界,可自從“自然教育”成為山海旗下各個學校固定項目之一後——

小學還隻是一些簡單的遠足,上了高中開始,事情就開始不對勁起來。

廖爭一聽到“秋遊”兩個字就開始捂著腦袋:“怎麼又秋遊了?這麼快?以往不都是11月底嗎?”

王笛:“老王和段長講話的時候我多聽了兩句,好像說今年天氣比較糟,接下來小半個月都有雨,下半學期任務又重,所以就提前!”

“雖然不用上課很好,可一想到去年我割了一天的稻子……”廖爭瞪著眼睛,“你們知道周五晚上回家睡到昏迷,一覺醒來發現已經是周一的時候,我有多絕望嗎?”

祝餘:“我們割稻已經算不錯了,知足吧,高二,也就是今年高三是去挖藕,後來……反正據跟隊的老師說,整一個大型兵馬俑出逃現場,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林文光:“我記得,因為藕塘被學校承包了,食堂還連燒了一星期的藕,我特麼都快吃傷了……yue,不說了,現在想起來都想吐。”

“照這架勢,遲早有一天要給我們乾到沙漠去。”

說著說著,陳詩文先發現了不對:“小螺號你消息沒錯吧,秋遊一般不都隻有一天嗎?怎麼可能會是星期一星期二兩天?”

祝餘雞皮疙瘩都要發起來:“你彆告訴我要過夜啊。”

就去年割稻那強度,都隻用了一天,要過夜……簡直想都不敢想!

“應該不會吧,王笛你是不是聽錯了,以前秋遊不都安排在周五嗎?結束直接放周末,”廖爭道,“況且周一周二就要秋遊,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通知?也沒聽黎哥他們提起過啊。”

以往秋遊出行這種事,一個星期前學生會就收到消息了。

廖爭正想著,一轉頭,剛好看到他黎哥和遲哥從後門走進來,廖爭立刻坐得板板正正開口:“黎哥,王笛說周一周二學校要安排秋遊,應該沒這事兒吧?”

“有。”

“看吧,黎哥都說…啊?!

江黎像是沒注意到周圍集體射過來的視線,

拉開椅子坐在位置上,

順手把桌子上的水擰了,極其自然地遞給奚遲,然後低頭自顧自理卷子。

“黎哥,真要秋遊啊?如果是周一周二,那不是意味著要過夜?”一群人立刻圍了上來。

“靠,要過夜,這次不會要把我們扔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荒野求生吧?”

正說著,桑遊也從後門走過來,聞言直接聽笑了:“不至於。”

“彆圍這兒了,看得眼暈,”桑遊掃了眼牆上的掛鐘,“該乾什麼乾什麼,通知馬上到。”

王笛他們還以為自家老大口中的“通知”是老付,直到幾分鐘後,教室右上角的廣播裡傳出“登—”的一聲,像是有人在拍打話筒。

電流聲夾著話筒海綿摩擦的滋啦響動過後,夏晴的聲音從廣播裡傳出來。

“接下來播放一則通知,為更好地貫徹落實素質自然教育,我校……”

長達兩分鐘的通知播完,教室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白瀑山,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在瑞城…最北邊?”祝餘開口,“深山老林,野外露營…這跟荒野求生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底下吵嚷一片,直到老付進來一錘定音。

“同學們都聽到通知和注意事項了,那我也就不多說,通知怎麼說,大家就怎麼辦。”

“露營需要的設備學校這邊已經準備好,但畢竟是深山,還是要注意安全,到時候鐘山會派醫生跟隊,但老師希望最好不要出現這個‘需求’。”

“還有,等會兒會下發通知書,注意事項也寫在上面,同學們記得認真看,然後這個周末回去準備準備,該帶的都帶好。”

等通知書一發,看到右下角兩院學生會和學校教務處的聯合落款,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通知書明顯是學生會擬的,時間地點和注意事項一應俱全,這麼短時間不可能如此面面俱到,還印發好,分到了各個班主任手上。

所以學生會早收到了消息,隻是因為期中考臨近,怕他們分心,所以把消息蓋了下來。

所有人:“……”

江黎沒理會周圍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聲音,在通知書上簽完字,看著那注意事項,說:“主任挑的位置有幾個風口,睡衣不用帶,入夜太冷,得穿著衣服睡。”

奚遲看過主任發的環境圖,位置標得不怎麼明顯。

但聽著江黎的語氣,像是對白瀑山挺熟。

“你去過?”奚遲想了想,隻能得出這個結論。

江黎指間夾著水筆,“嗯”了一聲。

奚遲想著白瀑山的位置,的確是很偏僻的深山:“去那乾嘛?”

“陪彆人去的。”江黎回。

奚遲:“?”

“釣魚。”江黎說。

然後奚遲才反應過來,這個“彆人”指的是江黎他爸。

要不是聽江黎提起來,他都差點忘了問:“所以那天叔叔釣到魚了沒?”

江黎似乎有些意外他提起的這個話題,很輕地挑了挑眉:“沒。”

奚遲啞了一下。

因為從江黎發過來的照片上看,那位的背影看起來又專業又專注。

出於好奇,當時他還順手搜了一下照片中的裝備,看底下同款評論都是老釣手。

“你呢?也沒有?”奚遲頓了下,問得更具體,“一條也沒有?”

江黎面不改色應了一句“嗯”。

奚遲被他不遮不掩的態度震了震。

之前搜釣魚裝備的時候,他順帶著也瀏覽了幾個帖子,因為釣不到魚夜不能寐的比比皆是,哪怕沒到夜不能寐的程度,也會找各種理由強調是環境問題,不是自己釣技不行,總歸沒有像江黎這麼……

江黎顯然沒有要強調是環境不行的意思,奚遲想了想:“為什麼?位置不好釣?”

直到這時,江黎面上才多了點表情,他緩緩放下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視線忽地下落,停在奚遲手指上。

耳邊再度響起那天聽到的聲音。

——他們說可以加功德。

——那替你摸一下。

江黎轉了轉手腕上的念珠,笑了笑,淡聲說了四個字。

“因為有貓。”

奚遲:“……?”

那種深山裡,有…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