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醉酒(1 / 1)

沉默,一如江黎離開後的包間。

“哈哈,排擋這茶度數還挺高,喝大了,我竟然在黎哥手機裡聽到了西山秘書長的聲音。”“哈哈,可不嘛,他還說鑰匙沒帶,來找黎哥,哈、哈哈、哈。”

沉默震耳欲聾。

足足三分鐘,沒人再說一句話,整張桌子隻剩下紅色火苗炙烤著錫箔紙的輕微聲響,直到有人喊出一聲歇斯底裡的“靠”!

“西山秘書長為什麼會找黎哥拿鑰匙?他找黎哥拿什麼鑰匙?我們南山學生會的鑰匙?為什麼又是鑰匙?怎麼會有這麼多鑰匙?西山秘書長和黎哥到底熟到什麼地步才張口就直接過來拿鑰匙?"

一連六個問句讓包間徹底炸鍋。

隻有許雲銳一言不發,坐在一邊苦澀地聽著,當聽到第七個人說出“是兩人家門鑰匙”的時候,總算坐不住了,掏出手機給他黎哥發了條信息。

【許雲銳:黎哥,你和西山秘書長住一起的事能說嗎?(都是學生會的,也沒彆人,主要是他們都聽到那位的語音了,一直在問)】

然後“謠言”逐漸離譜。

他黎哥隻回了兩個字。

【-:隨便】

很應付,很隨便,隨便到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但許雲銳知道這是同意了,但沒有完全同意的意思。能說,彆多說。

十分鐘後,許雲銳在學生會一群人圍追堵截下實在受不了又給江黎發了條信息,可這次那頭再也沒回。

江黎看到語音條的時候,就知道不對。奚遲知道他在聚餐,知道他身邊有人,這種情況下不會給他發語音,還說——“我來找你”。

走廊不起風,有些悶熱,喝了酒的人好像不能慢下來,一旦慢下來,酒勁就贏了。

從4樓樓梯口到403門口發現鑰匙不見,給江黎發消息,又等人的這近半小時裡,奚遲從半扶牆站著到靠著牆,再到已經站不太住的現在。

“沒來晚,”江黎上前將人扶住,說話聲音很輕, "說了十五分鐘。"江黎伸手的瞬間,奚遲就靠了過來。

其實隻有15分鐘,怕沒帶鑰匙的人亂跑,從校門到醫務室再到宿舍這段路江黎是跑回來的。可這人似乎真的等了他很久。

江黎又想到那句“你來得好慢”,他垂眸,看著懷裡明顯有些脫

力的人: "等了很久?"

奚遲頭脹疼得很: “嗯。”

江黎沉默片刻: "去了趟醫務室,所以花了點時間。"懷裡的人又“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奚遲卸了大半力道靠在江黎身上,不重,就是有點折騰。

喝了酒的人身上本就燙,跑了一路的江黎也不遑多讓,哪怕隔著校服外套,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因著有些近的距離而不斷升高的體溫。

“拿著,”江黎把右手上拎著的袋子遞給懷裡的人, “提得了麼。”奚遲隻聽到“拿著”兩個字,抬手接過,順勢往袋子裡頭看: "拿什麼。"

“瓊草粉,還有一點吃的。”江黎空出手,找鑰匙。"你沒吃晚飯?"奚遲問。明顯又隻聽了半截話,剛剛聽的是前半截,現在聽的是後半截。

江黎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反應快,話又隻能聽半截,說反應慢,還能從“一點吃的”中分析是不是晚飯沒吃,隻不過分析錯了對象。

奚遲還想去開袋子,江黎隻好將人按在懷裡: "站好。"

進門開燈,江黎扶人坐在椅子上。

剛剛在外頭走廊光線昏黃,江黎看不太清奚遲臉上的神色,進了屋開燈才發現,人似乎挺清醒。除了眼尾和頰邊被酒勁浸得有些發紅,其餘看不出一點喝過酒的跡象,眼神甚至都是清明的。

如果不是動作比平時慢幾拍,比起醉酒,更像犯困。江黎大概知道為什麼桑遊這麼肯定說人沒醉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江黎接過奚遲手上的袋子。奚遲搖頭。

江黎從櫃子裡拿出從鐘山拿的體溫槍,奚遲身上有點燙,大概率是喝完靈酒後的體溫上升,但症狀和因為返祖症牽出的一些心因性發熱很像。

奚遲的視線一直追著江黎,最後落在那把體溫槍上,江黎開口讓他坐好。

體溫槍在耳旁發出“嘀——”的聲響,溫度顯示37.1,正常範圍。沒發熱,還好。

江黎把校服外套脫掉,隨手掛在椅背上,轉身拿過進門就被他放在桌上的袋子,從裡頭拿出從醫務室拿來解酒的瓊草粉。

期間奚遲一直安安靜靜坐著,不吵也不鬨。

r />“瓊草粉能喝麼。”江黎問。

喝醉的人要理清話裡的邏輯似乎會有些費勁,江黎換了種更直接的問法: “瓊草粉喝過麼,有沒有過敏的藥。"

畢竟若木金貴。

好在眼前這株若木還沒那麼“金貴”: “沒有。”江黎自動代入後半截。"沒有過敏的藥?"“嗯。”

妖族的解酒藥再有效也得用開水泡。江黎: "杯子呢。"

奚遲反應了一會兒: “抽屜。”說著就把手伸進桌膛,像是要給江黎拿。

見人找得辛苦,江黎又說了句“坐好”,自己俯身去拿。

杯子放得不算隱蔽,就貼側壁放著,江黎拿過水杯,轉身走出沒兩步,聽到身後凳腳擦過地面的聲音。

奚遲起身,頭腦依舊昏昏脹脹,但也沒斷片,可能是宿舍窗開著,透著風,溫度比外頭走廊低一點,把整個人吹得清醒了幾分。

“幾點了。”奚遲忽然問。

"七點半。"

奚遲朝著江黎的位置走了兩步,雖然走得慢,但還算穩。“是要去倒水嗎?”奚遲問。江黎: “嗯。”

奚遲抬手握住杯底: “我自己去吧。”

說完,他又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回去吃飯。”七點半,南山學生會聚餐還沒結束,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奚遲說得很認真,抓著杯子的手也很認真,像是在極力證明自己很清醒,江黎視線落在他抓在杯底的手指上,失笑。

總歸也不能喝醉的人反著來。

“那拿好。”江黎鬆開手。奚遲拿著杯子往門口走。

江黎的聲音在身後不緊不慢響起: "先倒藥粉。"奚遲: "。

奚遲轉過身,從江黎手上拿過藥粉,把包裝袋撕開,倒進杯子裡,再度往門外走。“拿上鑰匙。”

奚遲頭更沉了,放在門柄上的手隨著江黎再度響起的聲音頓住,這次停留的時間更長。奚遲從亂成麻的思緒中很費勁地理出一條信息來: “你要出門?”寢室裡有人,為什麼還要帶鑰匙?

江黎走上來,在奚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他手上接過杯子: “不是我要出門,是有

人讓我去吃飯。"

奚遲頭疼得不行: “誰?”

奚遲聽到江黎很低很沉地笑了一聲。“沒誰,”江黎說, "可能不用去了。"奚遲: “為什麼?”“因為他忘了。”

說完,江黎都沒給奚遲反應的機會,曲著手指敲在奚遲正搭在門柄的手上: “鬆手。”奚遲應聲鬆開,再回過神來時,已經重新被帶回椅子上。

想著得給人找點事做,才不會亂跑。江黎從便利袋裡拿出一盒餅乾,拆開取出一小包放在奚遲面前: “桑遊說你晚上沒吃什麼東

西。"

"彆空腹喝藥,我去倒水,回來之前把這袋餅乾吃完。"

臨出門前,江黎又回頭掃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人似乎沒什麼胃口,吃得很慢,好在看起來不像是要亂跑的樣子。

收回視線的瞬間,江黎忽然想起桑遊掛電話前最後一句話。——就算真醉了,他也不鬨人,睡一覺就好,省心得很。

可能也沒說錯。

江黎衝完開水回來,餅乾已經吃完了,甚至塑封袋都已經安安靜靜躺在垃圾桶。

困意和酒勁一道湧上頭,奚遲精神就快支撐不住,衝劑放涼還要好一會兒,江黎隻好混了點涼水進去。

他沒說喝完再睡,而是: “就半杯,喝完就能睡。”

想睡的前提就是把藥喝完,奚遲就著江黎的手把藥一飲而儘。

“要不要洗漱。”江黎把杯子合上。“洗過了。”奚遲回。

江黎餘光掃過浴室的門。怪不得進來的時候浴室開著,地面也是濕的。

奚遲身上所有衣物都是新換的,聚餐的地方又是露天燒烤攤,氣味不像在包間裡那麼重,而且滿打滿算就隻待了半個多小時,唯一沾了點煙氣的校服外套一脫,直接就可以上床。

江黎看他也不像是能自己換睡衣的樣子,索性開口: “不用換衣服了,直接睡覺。”

奚遲揉了揉跳得越來越快的太陽穴,應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把外套脫下放好,又撐著桌子脫鞋,然後起身走到床邊,整個人窩進了下鋪。

——之前奚遲神魂不穩,江黎怕人半夜從樓梯上下來再摔到,隨便找了個由頭兩人都換到了下

鋪的位置,沒想到沒在神魂不穩的時候沒用上,在現在用上了。

等人睡著,江黎才打開手機,許雲銳問宿舍問題的時候他在便利店,就隨手回了一句。江黎掃過所有未讀信息,挑著回了幾句,又跟桑遊說了一聲,將手機鎖屏扔在床上。

床上的人睡得還算沉,江黎瞥了眼牆上的掛鐘,8點不到,在外頭的一群人顯然也不可能回來那麼早,於是抬手拿過搭在護欄上的乾淨衣物徑自走向浴室。

隻是簡單淋衝了一把,澡洗得不算久,江黎濕著頭發出來,抬眸往那邊下鋪一掃,視線中驀地撞進一截白到有些恍眼的脖頸,連著下方微微陷下的鎖骨。

可能是不習慣穿著校服睡,或是嫌校服不舒服,進浴室前他以為睡得還算沉的某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是換上了睡衣。

但顯然換的過程沒那麼輕鬆,甚至有些吃力。

床上的人睡姿很端正,但睡衣領口卻鬆垮一片,被單也被攪得亂七八糟,將將蓋在心口的位置,換下來的校服要掛不掛壓在腰下,隻差五六公分即將落地沾灰。

這種睡姿不至於將床折騰成這樣,隻可能是換睡衣的時候弄的。

江黎: "….…

江黎又掃了眼掛鐘,距離他進浴室也就小20分鐘。隻一會兒沒看住。

已經秋分,入夜天氣明顯變涼,奚遲那條被單不算厚,好幾次江黎先起來,看他都是整個人埋在裡頭,今天卻隻蓋了一截,這麼躺一晚上,明天怕是就要去鐘山。

江黎走過去把窗戶關上,才轉身去撈那件晃晃悠悠蕩在床邊的校服,撈完校服把它放在床頭的護欄上,又抬手去撈被子。

床上的人很輕地皺了一下眉,發出一點不太滿的聲響。江黎: "……"行了,他收回那句“還算省心”的話。

“蓋好,會著涼。”江黎嘗試和不太滿的人交涉。

交涉似乎見了效,奚遲徹底安靜下來,然後在江黎去扯床尾被單的時候……一腳將被子踢開。江黎:

奚遲踢被子的幅度其實不大,甚至還算輕和,像是睡深了下意識的舉動,隻是動作很熟練,熟練到有些超出了江黎的了解。

之前還以為他睡覺也很安靜。

江黎耐著性子將被子蓋好,再度彎身去扯床尾擰成一團的床單,床上的人

卻又有了動作。

這次江黎沒等,失去耐性,直接抬手摁住他亂動的腳踝。隨即感覺到掌心一燙。

江黎眼簾微垂。

奚遲睡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翻了一小截上去,要落不落地搭在小腿位置,於是摁這一下便沒了衣料的隔擋。

江黎:

江黎很快鬆開手,這次沒再去扯床尾的床單,給他蓋好被子便起了身。

走廊裡傳來走動和打鬨的聲音,江黎靠在椅背上,肩背鬆散微躬著,抬手微曲著食指從書架隨手拿過一本資料,也沒挑,隨手翻了幾頁。

他垂眸掃了眼手腕原先帶著念珠的位置,幾秒後,忽然起身,走到奚遲書桌旁,從最角落的位置找出一罐薄荷糖,倒了三四粒,扔進嘴裡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