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序覺得自己似乎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但這對她來說也是日常了。
不如說, 《第二人生》的遊戲內容多到這個地步,“什麼也沒忘並且把全部事情都做完了”才是不可能的吧。
因此,雖然十分確定自己忘了什麼事情, 但沈時序在思考了五秒鐘後就放棄了思考。
——總之不是限時任務就行。
隨著機甲大賽的賽程逐漸走向決賽,整顆星球上的機甲氛圍也是越來越濃厚,到處都是比賽的廣告和海報不說,就連雜貨店裡都多出了限定版女神祝福機甲周邊。
不過氛圍最為熱烈的當然是賭場。
沈時序也是意外才發現角鬥場不遠處的一個小酒館裡居然開著這麼一間地下賭場。
說實話,她硬是用弱點判定撬開那扇活板門時,滿腦子以為下面不是金庫就是酒窖,結果爬了一架長梯後,進入的居然是賭場。
——打擊野賭,人人有責!
沈時序當機立斷一鍵換上神殿騎士鎧甲, 連手裡的刀也換成了神殿騎士大劍, 義正詞嚴:“掃賭!都把手舉起來!”
二十來個賭徒NPC們下意識地丟掉手上的籌碼,乖乖舉起雙手,用狐疑的視線打量著沈時序。
“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沈時序道, “束手就擒吧。”
NPC們互相看看, 最後將視線都落在了一名坐在最深處的NPC身上。
那是個嘴角有一條疤、深棕色皮膚、肌肉壯實的男人,那比彆人長出一串的血條表明了他並不是個路人NPC。
但精英怪和路人有什麼區彆呢?
掃過疤男NPC紅色的血條,沈時序無所畏懼地朝他走去。
疤男NPC坐在最深處, 剛從入口下來的沈時序要去他身邊, 就得經過另外二十幾個血條或黃或紅的NPC。
但這些賭徒NPC的血條又細又短, 沈時序完全沒在怕他們傷害的。
即使玩家是個脆皮,也不可能被這種攻擊起來隻會“-1”“-1”“miss”的角色打死好嗎!
況且——
路過一名看起來和周圍人並沒有不同、隻是血條分外紅豔的賭徒NPC時,沈時序搶先用長劍貫穿了這位賭徒A的胸膛。
賭徒A驚愕地瞪大眼,手中的匕首當啷一下失力脫手。
隨著沈時序將那閃耀著神聖光輝的大劍抽回, 失去了意識的紅名也軟軟地倒在了椅子下方。
其他的賭徒NPC並沒有被嚇到。
坐在深處的疤男NPC倒是淡定地鼓了鼓掌,像是被觸發了流程似的張開嘴:“不愧是……”
沈時序嚴肅地打斷他:“暫停。”
但《第二人生》並沒有這種功能。想要暫停,除非玩家打開自己的背包或其他菜單。
因此,疤男NPC充耳不聞地繼續說了下去:“不愧是白夜。不過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更慢一些。我還以為我那些沒用的手下身上留的線索已經足夠你很快找到這個地方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NPC要念劇情。
這些都不重要。
沈時序對NPC的語音左耳進右耳出,一心認真地端詳著自己手裡的長劍。
長劍。
這是一柄發著光的長劍。
沈時序:“……”我什麼時候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水之神殿騎士的技能?之前不是不讓我學嗎??為什麼???
……啊,難道是因為和水之女神成了同事?
沈時序一腳踢開地上軟綿綿的賭徒A、占據對方原本的位置,然後把劍往桌上一放。
長劍剛一脫離她的手,光華就逐漸淡了下去。
沈時序又摸上劍柄,光又亮了。
脫手,燈滅。
入手,燈亮。
脫手,燈滅。
入手,燈亮。
沈時序意猶未儘地來回摸了七八次:啊,真好玩,晚上可以舉著這個當隨身光源。
而且這個光效設計得就非常妙,雖然隻是白光,但又不是普通的白,像是自帶了柔光濾鏡,一看就讓人的大腦不自覺地聯想到一些神聖的東西。
美術組加大雞腿!!!
仔細看裝備描述的話,激發了女神之力的大劍甚至還能提升一些傷害。
不過也就是從74的傷害浮動到82,對於現在的沈時序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沈時序心滿意足地望著大劍觀賞了會兒,又隨手抓過一個不遠處的紅名,把大劍塞他手裡:“來,你試試。”
賭徒B震驚地握住被塞到手裡的劍。
“你看看,壞人拿著這把劍就不會亮。”沈時序搖搖頭,又自豪地拍著自己的胸口,“隻有我這樣的大善人拿著它才會亮起來,你懂嗎?”
賭徒B:“……”
他反手握緊長劍,表情猙獰地砍向沈時序的腦袋。
沈時序眼睛都沒眨,舉起剛剛撿到手裡的圓形籌碼,耍帥式地還了一記彈反。
……雖然因為籌碼實在太小嚴格意義上來說也完全不是武器所以讀了兩次檔但總之最後成功就可以了!
賭徒B悶哼著倒下,頸側浮現一道巨大的劍傷,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一片鴉雀無聲中,沈時序彎腰把神殿騎士大劍撿回了手裡。
——雖然包裡有好多把,但這可是特效武器啊!放好放好。
“怎麼,”疤男NPC又開口了,帶著調笑,“你一個星盟的通緝犯,今天來我這裡是要替誰聲張什麼正義?”
沈時序沒理會說著台詞的NPC,她試著把籌碼放進自己的背包,它便直接兌換成了信用點。
得嘞。
“正義?”沈時序直起身,用力拍著桌子,一身正氣地宣言,“在這個世界,我就是正義!你們聽好了——把錢都放到桌上!全都歸我了!”
賭徒NPC:“……”
疤男NPC歎了口氣,他把自己面前如小山的籌碼往前一推。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一句命令,其他的賭徒NPC很快也沉默著交出了自己的籌碼。
沈時序美滋滋地從頭逛到尾,又從尾繞到頭,走了一圈,把所有的籌碼都塞進自己的包裡。
“大名鼎鼎的白夜居然會缺錢,也太可憐了。”疤男NPC翹著一條腿靠在椅背上,他說道,“還不如來為我做事,我可以給你很豐富的回報。”
嗯?開新的任務委托點了嗎?
沈時序拋著一枚金燦燦的籌碼回頭去找疤男NPC,盯著他頭頂的紅色血條看了會兒,才半信半疑地道:“任務。”
紅名也可能是任務發布板……吧?
“但我不隻是雇傭你,白夜,你需要加入清醒者。”疤男NPC道,“我可以給你二把手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怎麼樣?”
他說著,自信滿滿地張開手臂,從眼神到動作都是百分之百的篤定。
沈時序:“?”我都能跨星球追殺排名比我高的通緝犯,難道還會當你一個野雞組織的二把手?
她毫不猶豫地說:“我當老大,你二把手。”
“……”疤男NPC臉上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他盯著沈時序的眼睛看了幾秒,沉聲問,“你在開玩笑?”
“?”沈時序反問,“不是你在開玩笑?”
“你以為殺了幾個嘍囉,清醒者就會一蹶不振了?”疤男NPC輕笑,“實話告訴你,你那天殺的,不過隻是一些值錢的雜魚罷了。你對真正的清醒者一無所知。”
沈時序聽了。
但沒聽明白。
清醒者是什麼?
我什麼時候殺過清醒者?
啊,可能因為是紅名所以路過的時候順手日行一善殺掉的吧,嗯嗯合理。
“如果我真派人對付你,你那天就不會那麼輕鬆地全身而退,我也不會在通訊時那麼輕易地放過你。”
疤男NPC還在喋喋不休,而玩家的視線已經逐漸開始渙散。
什麼?聽起來怎麼還有前置劇情?
明明《第二人生》也完全沒有跳過對話、快進劇情的功能,卻怎麼好像感覺NPC講的很多東西玩家完全沒有看過的樣子。
沈時序百無聊賴地掏出掃描儀,舉起對著面前的疤男NPC掃了一下詳情。
【嶽城。組織“清醒者”的首領。懸賞金419785420信用點……】
沈時序倏地反手把掃描槍塞回包裡,後面的內容完全沒有看。
——因為沒有看的必要了。
無論從值錢的角度來看,還是從這個直逼玩家的懸賞金來看,都沒有必要再考慮更多了。
沈時序一鍵切換回自己的裝備,殺氣騰騰地提著自己樸實無華的製式長刀就衝了上去。
——
“終於完成了……”謝停雲長舒一口氣。
放下雙手後,肩膀手臂便立刻傳來長期工作的酸痛感。
他揉揉肩膀,望著眼前的芯片,神情中又浮現一絲怔忡。
如果不是白夜東奔西跑搜尋那些常人根本不可能獲取的材料,他也沒辦法造出這……
這個念頭都還沒在謝停雲的腦中跑完,就被門外傳來的一聲“砰!”給打斷了。
那樣的聲音謝停雲很熟悉——是一個身形壯實的成年男子砸倒在地發出的動靜。
而且,聽這個動靜的大小,可能還是從三四米高的地方扔下來的。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謝停雲這幾個月來遭受的危險,比他剛剛加入清醒者、沒有獲得清醒者首領嶽城認可時還要多。
一來,是清醒者對他下了追殺令;二來,是他潛心製作一台機甲的消息傳了出去。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關心機甲製作進度的白夜將安布羅斯留在了他身邊,寸步不離,同進同出,生怕他……不對,生怕她的機甲出一絲意外。
謝停雲腦中這樣想著,行雲流水地操控著輪椅推開房門,準備和安布羅斯說上幾句話。
——結果看見的是血肉模糊、不省人事地砸在地上的嶽城,還有一個渾身浴血、但雙目閃閃發光的白夜。
不知道的,可能還以為自己目睹了行凶現場。
啊……可能這也沒錯就是了。
“完成了?”白夜直線朝謝停雲衝刺而來,面不改色地踩過了嶽城的胸口,“在哪裡?”
壓根還沒有說出“您的機甲我已經製作完成”這句話的謝停雲並不意外白夜已經知道了半分鐘前剛剛發生的事。
他認為白夜無論知曉什麼都不意外。
如果她不知道,那應該隻是因為以她的思維來運算,那件事完全無關緊要罷了。
“是的,”謝停雲讓開房門的路,“就在我的工作間裡,但我還需要將芯片安裝到機甲上……”
其實“工作”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白夜就已經從他身旁一陣風似的刮了過去,連帶著他的輪椅都往後漂移了一下。
後面的內容,白夜大概並沒有聽。
謝停雲穩住輪椅轉身,正待再重複一遍後半句話,就看見舉著那塊半個巴掌大的芯片左右來回觀察的白夜把芯片塞進了嘴裡。
謝停雲:“……”
他覺得他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完全看懂白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