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很離奇的事：黑市的船上居然有商人。

雖然剛開始黑市商人似乎不太想配合的樣子, 但在看見了沈時序手上的刀後，他又飛快地變換了笑臉：“請問您想買點兒什麼？”

沈時序覺得這商人高低有點毛病：“你有什麼？”

既然是商人, 應該一打照面就乾脆地把全部庫存放出來嘛。

不過既然商店有NPC而不是自助式，刷錢BUG可能就不好使了。

商人一副第一天上班的反應：“呃。我帶您去庫房看看？”

什麼，還要去庫房？庫房裡的不全是暫時由遊戲保存的、屬於玩家的道具嗎？那沒事了。

沈時序淡定改口：“我賣東西。”

黑市商人噎了一下：“好的好的，您請。”

沈時序開始翻背包。

材料是絕對不可能賣的，以後要用時找不到肯定會焦頭爛額。

首先要賣的當然是占著坑的灰色破爛……雖說是破爛，但路邊碰見的時候當然也是要撿起來的，積少成多嘛。

“這……這不就是一塊斷刃嗎？這我買了也沒用啊……不不不, 當然不會不買，您看一塊10……12個信用點成嗎？”

“……塑料水瓶？”

“…………這個玻璃瓶剛剛倒過醋都沒洗吧！您聞聞還有酸味呢！！”

其次就是一些並不需要重複數量的裝備。

“這是……洛東的軍服？怎麼還有北卡的？？話說都打得好破……不不不沒什麼, 我都買了！”

“怎麼還有我們自己人的衣服？……呃, 不不不，都可以買, 我都買。”

清理了一通背包後，沈時序頓感清爽無比地出了口氣。

這個遊戲的商店設定多少有點雞賊。

玩家賣給商店的物品, 並不會立刻刷新在商店的庫存物品裡，而是直接消失不見。

可能是防止玩家拿著打折卡、趁著優惠活動等等機會瘋狂重複賣出買入刷錢吧。

嘁，一個遊戲還要擔心通貨膨脹嗎？玩家是那麼見錢眼開的人嗎？真小氣。

沈時序悻悻地把打折卡收回背包裡，正要轉身離開, 突然又想到尋人任務的事情，正要回頭問問商人知不知道那對兄弟的傳聞，剛一回頭卻正好看見商人手裡舉著一把雪亮的匕首。

仔細一看, 刀刃上好像還有點藍汪汪的。

“這是送大客戶的嗎？”沈時序毫不見外地領了商店贈品，係統顯示這是一把淬了毒的小刀，“你們這還拐賣人口是吧？其他人都關在哪兒？”

“這……這次的船沒有長豬啊。”商人一邊發抖一邊答，頗有些語無倫次。

“長豬？”

“就、就是那些要賣出去的活口。”

“那人體組織呢？”

“那多難運, 還需要技術含量，除非出大價錢，不然咱們不接那生意……”商人結結巴巴說到這裡，早就滿臉都是冷汗，“您您您是說隔壁那船吧？那可不是咱們的！是星盜！他們可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我們至少還有點道德底線呢！”

沈時序歎為觀止。

遊戲文案是如何寫出這樣不要臉的台詞來的？

她反手把黑市商人免費贈送的匕首塞進包裡，友善發問：“你剛想偷襲我對吧。”

“沒沒沒沒有啊！”

沈時序抬眼瞅瞅那由黃轉紅的血條，面無表情，手起刀落，又為民除害了一次。

話說這些紅名怪就算殺了，過段時間也會被係統刷新重新複活的吧。要真正為民除害，還是得走劇情、做任務，等係統說他們沒了，才算是真的沒了。

至於任務，在黑市商人把“星盜”這個詞說出來以後，新的任務“星際海盜”就出現了。

【星際海盜是一股龐大的勢力，他們遍布全星際，據最新的通緝令統計，去年一年中，至少有3494個星盜團處於活躍狀態……】

看到3494這個數字的的時候，沈時序就直接關掉了係統頁面：星際人民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

正義的玩家當然不會置之不理，通關之前肯定會都清掃乾淨的。

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五十年收集完全圖鑒吧。

把整艘船都搜刮一遍後，沈時序掉頭去找任務NPC，連著走錯三個房間才找到那個保險櫃。

保險櫃被打開時，任務NPC蜷腿抱膝坐在裡面，似乎是為了表示氧氣不足，臉上帶著紅暈，甚至眼睛都濕漉漉的。

沈時序好心地提起保險箱，把他從裡面倒了出來：“走吧，去見你哥哥。”

任務NPC“哎呀”一聲掉在地上，一副大腦缺氧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哥哥？可我沒有哥哥……”

沈時序：“……”又鬨鬼了啊？

“我隻有……”NPC喃喃地說，“隻有一個姐姐，她一直想殺了我，我是為了躲避她的追殺才逃到這艘船上來的！”

為了逃避追殺而上了人口販賣的船，這讓玩家真的很難評。

“求求你，我不能去見她！如果她再見到我，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我！”NPC苦苦哀求，“你就當做沒有見到我，讓我直接離開，然後告訴她你沒有見到我，好不好？”

沒有感情的任務機器聽完這段情深意切的懇求，又打開任務列表看了看，耿直道：“不行，那我清不完支線任務了。”

到時候任務列表裡全是已完成，隻有這一個永遠完成不了，是要逼死收集愛好者嗎？

NPC：“……”

“而且她提前給了報酬，”沈時序補充著，隨手提起NPC，“玩家是不會賴賬的。”除非能卡BUG。

NPC撲騰著抵抗：“報酬？什麼報酬？我可以給你雙倍！”

“你有兩片藏寶圖碎片？”沈時序驚了，“那不是你們的傳家寶嗎？”

NPC瞪大眼睛：“她是騙你的！根本沒有什麼藏寶圖，所有去找那份寶藏的人都死了！”

沈時序條件反射道：“那不是更好了嗎？”說明藏寶圖地點很可能有Boss，打了說不定會掉稀有材料。

“……”NPC不說話了。他乖乖被沈時序提著跳下貨輪，似乎壓根不好奇為什麼身後沒有一個黑市打手追逐。

直到沈時序翻完地圖、調整方向朝著提交任務的目標地點跑了大半路，他才輕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隻是一個普通玩家。”沈時序隨口回答。

“真可惜，她先找到你，”NPC用一種並不符合他年齡的涼薄語氣說，“不然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沈時序正在翻牆，沒理會突然惆悵起來的NPC。

“我也能委托你一件事吧？”NPC說，“這是一枚信物，上面的信號燈和我的芯片連在一起。如果燈滅了，就說明我已經死亡。那樣的話，請你把我的信物送去給一個人。至於任務報酬，隻要信物送到，對方一定會給你的。”

他這麼一說，任務“權力之爭”果然就刷出來了。

沈時序隨手把【嶽恒的私人信物】接過來往包裡一扔，接下了任務。

至於權力之爭，是誰和誰在爭，又是爭的什麼東西……玩家也並不是很care。

要知道，有的玩家甚至會打開一個基建遊戲，然後什麼也不乾，就以觀看遊戲的AI勢力和AI勢力打架為樂呢。

提著NPC交了前一個尋人任務後，沈時序好奇地湊近發布任務的NPC仔細看了看：變裝效果還是挺完美的，近看也沒有違和感，乍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清秀白淨、十七八歲的男孩子。

女扮男裝的NPC下意識往後仰了仰，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但不同於之前的急切，顯得胸有成竹的樣子，甚至那雙桃花眼彎起時還帶著些狡黠：“抱歉，我隱瞞了些事情。畢竟我一個女孩子在混亂的地方活動，還是偽裝好自己的性彆比較安全吧？”

“也是。”沈時序表示讚同。

“謝謝您替我找到了弟弟，”少女NPC說，“希望以後有機會還會和您再見面。”

任務這種事情，總是能接的就全部接下，接下的都全部清完，沈時序當然沒有拒絕，掉頭正準備走時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我到那艘船上去是為了什麼來著？

——啊。

沈時序趕緊回頭：“熊貓。”

少女NPC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您稍等，我馬上讓人替您找出那些熊貓被運達的地點。”

她還沒來得及點人去辦事，弟弟NPC就冷靜地開口報了個地名。

“……”少女NPC表情不變，“我替您準備個信物吧，您到那邊時行動會更方便一些。”

沈時序滿意地接過對方遞來的門卡，係統描述“這是代表著黑魂星盜團的通行證”。

真不錯，曲線救國照樣也拿到了任務線索……製作人，這也是你提前預料到的嗎！

……等等，什麼玩意兒的通行證？

——

沈時序皺著眉離開後，被留在原地的姐弟二人這才對上視線。

成功抓到人的那個，臉上並沒有欣喜若狂，隻有淡淡的笑容；翻船被抓到的那個，臉上也沒有挫敗，隻有一派平靜。

“你運氣不錯。”嶽恒說，“我也試圖找她，但一直沒有找到。”

“就在你以為自己已經一敗塗地的時候，老天又給了你一個更好的翻盤機會，”嶽嬌笑道，“我也沒想到那真的是她。”

“而且，她還根本不在意你的欺騙和利用。”

嶽嬌的笑意更濃了：“因為對她來說，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如果明天有人再委托她來殺我，她也一樣會做——甚至很有可能……都認不出今天才見過的我。”

嶽恒沒說話。

“比如你就在她那裡留了後手，對不對？”嶽嬌親昵地拍拍嶽恒的肩膀，“我不會這麼快殺了你的。我們兄弟姐妹足足七十三人，聰慧過人、被父親賞識的你，可是一張很好的擋箭牌。”

——

把有點燙手的通行證扔進背包裡，沈時序下定決心得升級一波裝備再去做任務的下一階段。

聽聽這星盜團的名字：黑魂。

這不已經很明顯地暗示了難度是噩夢起步？

接下來一段時間，沈時序鉚足了勁，不眠不休地清理洛東星上的任務和圖鑒。

眾所周知，圖鑒不是你想集齊，它就能集齊。製作人總是忍不住把一些疑難雜症的東西混在裡面，立意讓玩家經曆過千辛萬苦才能獲得，好像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它們的珍貴一樣。

一趟環球旅行跑完後，沈時序卡在了最後幾樣東西上。

【踏足：573/576】

【資源：54/54】

【美景：6/7】

【生物：145/146】

生物倒是可以上網查查有沒有生物學家出過生物大全之類的——是的，你甚至可以在全息遊戲裡使用電腦；踏足也可以在地圖上尋找黑色部分；但問題是這缺的一個美景是什麼東西？

沈時序隨意走進街邊一家無人問津的店裡，把電腦旁的店員擠到一旁，自己打開電腦查詢：洛東物種大全。

店員：“？你乾什麼啊？”

果然，就如同沈時序所猜想的那樣，網上可以直接下載全物種的列表。那個還沒找到的物種所在地立刻顯示在了她的地圖上。

店員：“等等，這隻是個收銀機，你怎麼用它上網的？？”

沈時序又刪除關鍵詞，死馬當作活馬醫地搜索：風景名勝。

店員：“怎麼，你也是來旅遊的嗎，總統府以前倒是會定期開放，不過最近情況緊張嘛，就戒嚴不讓進了。彆說，幾百年的古建築，真的很漂亮。”

NPC在旁邊絮絮叨叨，沈時序左耳進右耳出，隻在最後猛地聽見了一個關鍵詞：總統府。

她唰地拉開地圖，發現自己尚未踏足的三個區域正好都在總統府的位置。

是夜，玩家背著一刀二匕，趁著月黑風高，悄悄翻過了總統府的柵欄。

按照多年的潛行經驗，當電子眼檢測到了動靜、引來警衛查看時，隻要找個能卡住視角的位置，然後等待警衛自言自語著“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離開，就可以繼續前……

“草坪東南方有人潛入！”警衛大聲喊著，舉槍對準沈時序藏身的柱子，“請求支援！——舉起手來！”

“？”沈時序不解地低頭看了看，把因為太長而露出柱子的刀摘下來抱進懷裡，嚴嚴實實地藏好了。

——什麼遊戲啊，連武器都算在玩家的體積裡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最後一次警告，再不出現將直接開槍！”警衛吼道。

——不應當吧，肯定是有彆的刺客，這時候跳出去就自爆卡車了。

打定主意不移動的玩家又努力把自己往黑暗裡塞了塞。

“開槍！開槍！”

下一秒，子彈呼嘯著從四面八方射來，毫不留情地打得玩家的血條哢哢往下掉。

沈時序：“……”憑什麼？我的潛行明明這麼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