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終於等到了獵物的狩獵者,一瞬間,被暗影吞沒了氣息的惠和蜘蛛,那墨綠的眼眸和濃墨詭譎的複數眼珠都依次投向了大門方向,四周的空氣也仿佛凝滯了起來。
惠很清楚。
這裡仍舊是高專範圍。
雖然位置被轉移到很靠近高專邊緣出入口的醫療休息室了,但不可否認這依然是高專區域內部。
——想要進來,隻有兩種方式,一是繞過結界與警報悄無聲息的潛入,一是偽裝身份名正言順的走進來。
這是「百鬼夜行」結束的第三天。
三天時間,顯然還不夠解決所有問題、讓生活回歸往日的平靜。
鬆了一口氣的學生們或許感知不明顯,但在高層機構的人卻已經忙得團團轉。
因為東京地區的輔助監督死亡的人數太大,東京校被破壞的警戒措施理所當然的還沒得到完整的修複,其中有漏洞存在、被人鑽空子進來並無不可能;而同樣因為輔助監督的空缺,和東京校對接的輔助監督毫無疑問會有很大一批次的更新。
所以很不幸,這兩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但如果可以的話,禪院惠還是更希望是前者,可他理性告訴他,就概率而言,更大的是後者。
而在門被人悄無聲息的推開後,他的猜測又一次得到了證實。
。
惠除了觀察,沒有插手任何事。
這場葬禮,完全是正常進行的。
因為高層覬覦著頗有研究價值的遺體,因為這是一個不受多數人歡迎、屬於戰爭發起者的葬禮。
所以五條一方,早就已經做好了保密措施。
地下區域被上鎖的冷藏室內躺著特級詛咒師的遺體,這件事基本沒什麼人知道。
——而也隻有保持最正常的流程,最正常的警戒,才不會引起某個寄生物的疑心。
但排隊來這裡找家入硝子治療的其他術師及輔助監督很多,高層也不是傻子。
一具殘破不堪的遺體需要做很多處理,在入葬前要做的工作也很多。因此如果是圖謀不軌又有心觀察的人,從蛛絲馬跡猜測到遺體所在的位置,也並不是多難的事情。
高層心知肚明,但沒有乾涉的辦法。
而某個寄生物在暗中打探的過程中,也很快鎖定了位置。
潛入不是難事。
完美的奪舍與寄生,完美的身份竊取……這總是相當便利的。
踏入蛛網的入侵者,有著一張陌生的面孔。
不是惠在京都救下的那個給他提供了重要消息的小男孩的父親的長相,而是另一具完全陌生的身體。
……對方的頭發擋住了額頭,隻有在很刻意關注的情況下,才能看見那很是新鮮且帶著一點血痕的縫合線。
毫無疑問,這是剛剛奪舍來還沒多久的軀殼。
一具新的軀體。
一具屬於輔助監督的軀體。
惠不認識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但輔助監督的製服統一,在高專內部看還是非常顯眼的。
他指尖動了動,隨後,握住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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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這漆黑不見光的影世界,被影子所的少年身邊,高大的影人也緩緩凝聚了身體。
然後也握住了一把刀。
。
潛入容易,但將屍體轉移出去很難。
但對於再一次奪舍了他人身體,名為“羂索”的寄生物來說,他根本不需要冒著風險將屍體現在就轉移出去。
畢竟最好的寄生時期,不是現在。
——而是屍體被送入火葬室的時刻。
羂索需要這具屍體。
準確來說,是需要這具屍體的術式。
並最好讓這具屍體切切實實的在所有人眼中被標上貨真價實的“死亡”記號。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隻需要在屍體及屍體的棺材中留下一個寄生刻印和轉移術式的刻印,並對其進行偽裝就好。
羂索研究了數百年的「六眼」,知曉「六眼」的運轉規律:那不是透視眼,更像是現代的紅外線——針對咒力進行熱感應的那種。因此他隻要保證刻印上沒有咒力氣息,那就會像是路邊的石頭一樣,不會引起那個棘手家夥的任何注意力。
高層對特級的遺體虎視眈眈,葬禮必須要儘快舉行,但在戰爭結束最忙碌的一周,誰都不能全心全意的處理親朋的後事,更彆提是一個詛咒師的後事——高層巴不得給人添堵,在這一基礎上,羂索想要找到空子並不難。
他對自己的行動很有信心。
他的確在實力上沒有打敗五條的可能,但論躲藏和做小動作,十個五條悟也比不過羂索——在這自平安時代活到現在的老怪物眼中,完全不懂得陰謀詭計以及勾心鬥角的五條悟還年輕氣盛得很。
這本該不會失敗。
哪怕萬分之一的概率被發現,他的寄生術式也絕對不會暴露——隻要不知道自己寄生的身體已經死過一次,哪怕「六眼」也不會看出任何問題。
但羂索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與寄生術式已經暴露。
一時興起將失去利用價值的幸子製作成了咒物,但卻從來都沒有喚醒過她,隻是將其隨意的儲存在了角落裡,後來對那個黑衣組織的計劃升起興趣,於是在聽說他們大價錢的到處購買各種各樣的咒物後,便隨手將自己過去儲存的不怎麼重要也不怎麼強大的咒物送給了他們,以此作為敲門磚加入其中。
那隻是羂索打發時間的事。
在時機沒到之前,他總是這樣到處嘗試新的事物,做研究就是其中一種。
因為隻是樂子,所以哪怕最後組織研究所被公安臥底暴露,並被公安聯係咒術界一同將其圍剿鏟除,他當時所用的詛咒師身體也為了安全被拋棄,咒物也打了水漂——他也不怎麼在意。
他也沒有想到,那個區區隻有一級強度的咒物,會變成針對他而存在的詛咒。
——為
了複仇而與惠達成契約的猩紅蜘蛛,早已牢牢鎖定了他的靈魂,隻要他靠近,便如同黑白分明般灼目顯眼。
羂索在潛入房間的瞬間,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異常。
他敏銳的抬頭,然後,和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模樣的巨大、詭譎、臉上揚著炙熱笑容的人面蜘蛛對上了視線。
羂索還記得那個被他禍害了一生,甚至死後都不得安寧的女人的長相。
畢竟他記憶力一貫很好,而那個女人也的確很特彆,是個讓他印象深刻,甚至導致他那時候所寄生的身體留下了“最惡詛咒師”名號的實驗體。
但是,他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力。
——他記憶裡那個能夠誕下詛咒之子的女人,性格怯弱,膽小,溫順,比一隻綿羊還要更好掌控。
她恐懼他到了極點。
從來不可能用這樣可怖的仇恨目光看向他,更不可能對他露出殺意。
啊,不過畢竟已經變成了詛咒。
羂索想:人面蛛身,是典型的日本妖怪傳說中心懷憎恨的女人死去後會幻化的模樣。
但是,為什麼會在這?
幸子……用這個女人的遺體炮製而成的咒物,不是在黑衣組織手裡嗎?
那個黑衣組織的人造容器計劃,應該是失敗了才對,研究所的咒物不出意外也已經被咒術界回收到忌庫儲存,那麼——她是怎麼在容器裡蘇醒,甚至還出現在了敵對的咒術師的地盤?而且……身上居然沒有一點點的氣息,就像是月亮下的影子一樣沒有存在感。
異常。
嚴重的異常。
羂索在和猩紅蜘蛛對視的刹那,如同風暴般快速轉動的思緒將危機感點燃。
【找——到——你——了。】
猩紅蜘蛛拉長嗓音,她開口說話,聲音卻是嘶嘶、不成語句的,語句的含義直接灌入腦海,連帶著那磅礴的憎恨也一並灌入其中。
……如果換做平時,謹慎的羂索一定會當機立斷的選擇撤離。
但現在不行。
因為那具遺體,對羂索的理想來說,非常重要且關鍵。
……沒辦法了。
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留下刻印,那隻好退而求次,啟用備用方案,將其直接轉移走。
羂索現在所寄生的這具屬於輔助監督的身體,雖然沒有戰鬥力,但卻具備很有戰略意義的支援術式。
——定點傳送物品到預定場所。
雖然隻能夠運輸沒有生命的死物,但屍體……已經完美符合的條件。
可就在羂索側身躲避來自上方的蜘蛛怪物的攻擊時,地面纖細如毫毛、同樣沒有氣息的透明蛛網發揮了作用。
羂索的身體一瞬間動彈不得。
——蛛網的地帶,被蜘蛛所盯上的獵物,每次想要行動,身體都會被控三秒,三秒後能夠恢複正常行動,在冷卻時間1分鐘後,效果會再次出現。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能力。
但是三秒鐘,已經足夠讓踏入陷阱的獵物被潛伏的狼群所吞沒。
猩紅蜘蛛精準撕裂了仇人的四肢。
鮮紅的血液迸射在地面,鐵鏽味在空氣中擴散,看著滿地的黑紅,蜘蛛詛咒僅僅是愣了一瞬,就忍不住狂熱地笑了起來。
真弱。
真弱啊……!
真弱啊真弱啊真弱啊。
事情意外的順利。
她所恐懼的怪物,實力似乎很大程度都依托於他所寄生的身體。
和一百五十多年前那個強大的加茂家主,那個強大可怕的詛咒師“加茂憲倫”不一樣。
沒有卑劣偷來的強力身體的庇護,這個怪物根本不值一提。
感受我的憎恨,體驗我的痛苦,品嘗你應有的報應。
蜘蛛蠢蠢欲動的想要剖開羂索的頭部,挖出她眼中扭曲靈魂的核心,用其本體——那在她看來漆黑如墨的大腦——那肮臟腐臭血肉來慰藉千瘡百孔的內心。
但她抬起的鋒銳的蛛腿還是偏移了位置,轉而刺進了對方的腹部,將其牢牢定在了地面。
蜘蛛魔女嘶嘶著,然後扭頭看向了前方。
羂索轉動自己的眼珠,看見了同樣毫無氣息,不知何時如同鬼影一般站立在他面前,手中還握著長刀的少年。
“……你是,禪院惠。”
明明已經是甕中之鱉,卻依然看上去很冷靜的怪物,用嘶啞的聲音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謝謝,幸子夫人。”惠沒有看地上的家夥,隻是先對蜘蛛欠了欠身。
詛咒嘶嘶低鳴著,鋒銳的蛛腿向下用力碾了碾。
蜘蛛魔女想要複仇。
但是,惠需要活捉寄生物,從它口中拷問出解咒的辦法。
而詛咒同意了這一點。
實際上幸子除了仇恨,什麼都不在意了。
如果不顧一切直接嚼碎仇人的本體,她被「束縛」反噬而死也無所謂。
但她卻選擇了忍耐。
這是彼此的約定,複仇者之間的共鳴,以及幸子對津美紀的憐憫,而讓她忍耐下來的事情。
有些人自己淋雨,所以要撕碎彆人的傘。
也有些人自己死於非命,所以不希望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孩子死去。
變成怪物的幸子,這個時候卻比人類還要具備人性。
惠並不擔心羂索不肯老實交代。
……術式千奇百怪。
高層的情報部,就有提取記憶的術式持有者。
當然,提取記憶的術式,會損害大腦構造,嚴重甚至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並帶來極致的痛苦,並且發動條件很苛刻,需要接觸至少十分鐘才能夠啟動,而在這個過程中甚至還不能死亡,與此同時還有實力差距要求。
原本惠還在擔心條件問題,但在親眼見過羂索後,便又緩緩放下了心。
條件不是問題,說服那位術式持有者幫忙,惠也有信心。
而提取記憶過程中的損傷——這本來就是個死不足惜的家夥。
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的語氣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平靜。
津美紀。
津美紀。
津美紀。
念著長姐的名字,仿佛苦儘甘來的希望幾乎要重新點亮他暗淡眼眸了。
直到羂索臉色不變,甚至沒什麼抵抗的挑挑眉,僅僅停頓了片刻,便微笑著開口說:“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話,那就告訴你好了。”
惠心頭一突,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沒有讓她變回去的辦法。”
“她身上的詛咒刻印確實可以清除掉,不過,那也沒什麼意義。”
“畢竟她的話,想必已經死了吧。”
“當然,我指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靈魂。”
“在被詛咒的那一刻起,她的靈魂就不複存在了。”
……嗡的一聲。
惠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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